“冉阳,我们先走喽!”陈晓朝她摆了摆手,拉起林知意就跑了。
两个人嬉笑打闹一路,终是在夕阳西落之时在十字路口分别,朝着各家的方向走去。
“知知!”林知意正低着头专注地踢着小石子玩,前面却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她抬头,正好看见林爸站在楼下,不解:“爸爸?你怎么在这儿?”
“唉呀,今晚你王叔他们组织战友几个聚餐,我看你那么晚了还不回来,正想着去接你呢。”林爸边笑道,边帮女儿接过书包。
“又去喝酒?你们几个战友聚餐叫我干什么嘛。”林知意不满意地都嚷着。“啧,说的什么话嘛,几个叔叔那么久没见你不会想你?”他拍拍林知意的肩,笑道:“我们知知,也长大了呀。”
父女俩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得很长,很长……
回到家时,林妈已经换上了平时很少穿的碎花裙,照着镜子反复看,还难得的化了妆。
“姐!”刚一进门,林知意就被扑倒了。
“林乐千!”林知意赶忙扶住鞋柜,朝扑过来的女孩儿屁股上打了两巴掌,道:“下来!重死了!都快四年级的人了,还那么冒失。”
女孩儿却好像没受到半点打击,笑嘻嘻地落地,又转了一圈,笑道:“你看,我的新裙子好看吗?”
林知意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丑!”这下可不得了,气得林乐千大叫:“才不是!妈妈!姐姐说裙子丑!”说着就朝房间跑。
“本来就丑,哕!”林知意说完还不忘做了个鬼脸。
“行了行了,你别逗你妹了,过来帮我瞧瞧这身好看不。”林妈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林知意也不再理妹妹,上二楼找妈妈去了。
镜子前,林妈一身碎花裙,笑容满面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年轻时那个青涩的女孩,林知意站在门口,她很少见妈妈穿那么鲜艳的裙子。
“好看!特别漂亮,你什么时候买的啊?”林知意还是第一次见妈妈穿这条裙子。
“早就买了,放了几年了。”
“你们好了没?老王他们几个都来催了。”门外,林爸已经迫不及待了,催促道。
“来了来了。”林知意说着赶紧去换了身衣服,朝楼下跑去。结果临近出发时,林妈却又换了身黑色半身裙,林知意不解:“妈,刚才那条好看嘛。”
“我知道啊。”
“那怎么换了?”
“太艳了,妈不适合,待会儿你李阿姨她们又说我装嫩了。”她说着便推着女儿往外面走。
当晚,几个老战友见面聊起来没个完,林知意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就到包厢外的大厅写作业了,谁成想,作业都完成大半了,那边还没结束。想着第二天也不上学,林知意就收了作业,在酒店里到处瞎逛。
酒店前厅的正中央有演奏钢琴的人,她无聊地看着身穿白色礼服的演奏者,却越看越眼熟,盯着看了许久,却怎么都看不见那人的脸,只看得到一双白皙纤细的手在琴键上跳跃着。
她的好奇是真的被点燃了,盯着那人看了许久,各个角度都看遍了,仍就看不到一点。
当她快要放弃之时,弹琴的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来,目光锁定了林知意。
一曲完毕,这是曲南舟今天第二次被炽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了,自己明明一身男装,怎么还有色狼盯着自己看这么久啊。
而此时色狼本狼也和女孩儿的目光对上了,她心头一紧,那双眼睛,不是那个下午遇到的好看姐姐吗?她的脸瞬间红透了,在女孩儿灼热的目光下仓皇而逃。
“救命啊!怎么刚好是她?”林知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没想到第二次偶遇,竟是这样的场面。
曲南舟仍然面不改色地弹着手中的曲子,目光却凝望着女孩儿逃跑的方向,心想:“真是个怪人。”
而林知意,却一股气直接冲进了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脸红的自己。
尽管在这儿,大厅传来的钢琴声仍然听得见,她拧开水龙头,试图用冷水将脸上的热气浇灭,也不停的告诉自己,那是个女孩子啊……她既然是心动,那为什么不是男性呢?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她竖耳一听,琴声也停了,周围的空气一下陷入了安静。
出了卫生间,身体迫使自己朝大厅走去,她真的很清楚自己不能喜欢一个同性,可内心却真的很想再看一看那个女孩,哪怕一眼,也行啊。
当她赶到大厅时,女孩儿已经不见了,林知意不甘心,往大门跑去,希望能赶上,远远地,看她一眼。
酒店位于二楼,大门出来是一个天台,天台两边有两节长长的阶梯通往一楼。林知意冲到天台上,往下扫望,终于,在目光的搜找下,看到了身着便衣的女孩儿。
她仍然醒目,身上穿着白天的那件白衬衫,在黑暗中,犹如一支纯白无瑕的栀子,朴素纯白,没有一点污渍,却因为浓郁、沁人心脾的香味,吸引了目光。
今年的栀子花期迟了些,本已到了六月,可花却开得正盛,夏夜、晚风、蝉鸣、栀子花、那个女孩儿,成了那一夜林知意内心最温柔的一角。
她站在天台上,望着女孩儿的背影,鼻尖也萦绕着栀子花香。女孩儿忽然弯下腰,捡起地上被风刮掉的栀子花,微微转过身,她好像……又捕捉到那道视线了。
“她,转过来了?!”林知意惊喜,努力让自己别逃避,就站在这里,等待着。女孩儿抬头,望向了林知意,竟对着她,笑了!
她站在夜色里,望向林知意的眼神,温柔,平静,在黑暗中像玻璃似地,亮晶晶的眼睛,正满含笑意的与她对视着。
两个女孩儿,无声地相视一笑,林知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笑,但心里却是真的被暖化了,连身体都发热。
曲南舟手拈一朵纯白的栀子,目光再次注意到了女孩儿,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女孩儿一头乌发扎在脑后,温温柔柔的低马尾,刘海有些凌乱,柳叶眉,眼睛又圆又亮,白软的脸蛋上粉色的红晕,正痴痴地望着自己。
片刻之后,曲南舟没在停留,转身朝远处走去,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曲南舟拐几个路口,往家的方向走着。
夜色中的宁城,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小女孩儿一手拉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边跑边笑。妈妈温柔地笑着,连脸上的细纹都被抹平了,和孩子丈夫跑过斑马线。
“妈妈,我想吃棉花糖。女孩儿脸上洋溢着笑容。
“好,让爸爸给你买。”妈妈笑着回道。
“咱不买,外面的不干净,回家爸爸拿棉花糖机给宝贝做。”
曲南舟的脚步停下了,扭头看着这一幕,不禁陷入了回忆。
“南舟?”一个声音将她拽回了现实,女人站在车前,一身黑色礼服,一举一动无不透着雍容与优雅,正准备上车。
曲南舟听到声音,身子僵了瞬,低下了头,刚想离开。
“你给我站住。”女人的声音一冷,快步向曲南舟走来,高跟鞋“嗒,嗒”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向这边走了过来。
“又去弹琴了?”女人的声音冰冷,脸色更是难看。
“嗯。”曲南舟低头,目光黯淡地应了一声。
女人红唇一勾,轻笑道:“上车,回家吧。”“我……”曲南舟刚想说自己可以单独回家,就被女人犀利的眼神给搏回了。
“走吧。”女人伸手,捥着曲南舟的胳膊上了车。
一路寂静,车里面开着空调,却还是闷得紧,呛鼻的香水味十分浓烈,熏得曲南舟有些晕车,却不敢开窗。
“南舟。”女人突然出声。
“欸。”曲南舟本是略有些松散地坐着,听到声音又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抱紧了怀中的书包。
“我记得我说过不让你来这种地方。”女人头也不回,望着窗外流动的夜景,语气温柔,却字里行间透着冷意。
“还有,不许再碰钢琴。对吧?”
“嗯。”她点了点头,头低着,看不见表情。
“那你为什么不听话呢?”女人头转了过来,目光从冷漠转为了质问与飘忽不定的怒意,死盯着曲南舟。
“说话呀!”女人用力地掐住了曲南舟的手腕,“是不是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面对她的质问与怒意,曲南舟却只是闭口不语,目光中的平静里掺杂了微渺的委屈。
女人见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闷不吭声,又冷笑一下,放开曲南舟,拔通了助理电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曲南舟这才出声阻止:“妈!”她的眉头紧蹙,望向母亲的目光恳求,委屈。“别这样,南舟知道错了……”
周予的目光终于转向女儿,红唇轻勾,道:“南舟,妈妈是个有原责性的人,下了决定,是不会改的。”她语音刚落,助理的电话通了,女人再没看曲南舟一眼。
曲南舟知道没可能改变母亲的决定,只好安静地坐在一边,心中是无尽的委屈与愧疚,手里仍然握着那朵已经有些蔫了的栀子花。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书桌上还亮着盏台灯,林知意换了睡衣,坐在书桌旁盯着自己种的一小盆栀子发呆。
这是今年春天从外婆家抱回来的,叶子是墨绿色的,今早花苞刚裂开,纯白无瑕,正缓缓舒展开自己的花瓣。林知意觉得栀子是一种很神奇的植物,明明一直关闭着花苞,明明接触不到一点外界,却在盛开时散发出那么浓欲、迷人的香味。
想着,她伸手轻轻点了点小花的花瓣,是柔嫩的,含蓄的,虽没有玫瑰那样的尖刺保护,却有层层绿叶遮掩。
她刚写完日记,一旁的日记本还敞开着,门外忽然传来了妈妈的敲门声:“知知?妈妈进来喽。”
门开了,林妈卸了妆,皮肤虽不如年轻时光滑水嫩,却因为气色好显得人一点儿也不憔悴,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裙,柔顺黑亮的长发披在两肩,背后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林知意慌忙关上日记本,出声:“藏啥了?有惊喜?”只见林妈一笑,压低了声音:“声音小点,你妹睡啦。”说着,她便把一个白色的盒子轻轻放到了桌上。
“这是……”林知意拿过盒子,好奇地打开来。
“喜欢吧?妈妈送你的儿童节礼物。”林妈笑得十分温柔,看到女儿惊喜的模样也十分开心。
“香水……?! ”林知意小心翼翼地取出玻璃瓶,连眼睛都亮晶晶的,瓶子很一般,上点只印了几朵栀子作装饰,可那浓郁的香味已经从瓶中溜出,淡淡的,很甜很温柔的味道。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女孩儿,为什么,会这样呢?
“知知,知知?你不喜欢吗?怎么愣住了?”林妈见女儿愣住,疑惑地问道。
“谢谢妈妈!”林知意怎么会呢,下一秒直接一把搂住了妈妈,只呼谢谢。林妈被女儿的头发蹭得痒,笑道:“哎呀,多大了还和小孩子似的。”
看似嫌女儿不够成熟,心里却默默:“傻丫头啊,在我心里,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啊。”
“说起来很巧,在遇到她的那天,好像和栀子花有说不清的缘份啊。”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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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栀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