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蒸日上我为卿狂 第13章 上药

昏暗的房间一隅点着一盏灯。汪润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内衣，他的身前摆着一面全身镜，他麻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麻木地捏着一块倒有药油的棉花给自己的伤口上药。

他的肚腹和身下的腿处都是淤青和伤口。在大腿上还有很多陈年的疤痕，有的是汪明的杰作，有的是汪润自-残的原因。

他徐徐涂着，如同一只困在原地的鬼魅不断重复着痛苦。恍惚间，他和镜中的自己相视，突然回了神思，茫然的眼神顿时惊恐发作，左眼一片可怕的淤青充-血如同被剜去了眼球一样，那模样甚是骇人。这般骇人得等到猴年马月消退，他才能再直视他心爱的人的眼睛。

没人管他的死活。

药油被他推倒在一旁，棉花纷飞，汪润捂着半边左脸声无声又嘶哑地哀嚎着，他嚎得小心翼翼、支离破碎，心脏难以喘息。

这时，汪润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匍匐着、连滚带爬地在昏暗的房间里折腾了起来。他精准地找到了那个林铮然借给他戴的墨镜。

汪润心肝宝贝似地捧着墨镜在脸颊边蹭着，顺势跪下戴在了眼前，重重地喘息着，随后又立马爬回了那面全身镜前呆坐了起来。

他照旧捧着自己的半边脸，在全身镜里左瞧又看，这时发现脸上的伤痕几乎被全遮住了，才幽幽地勉强咧嘴笑开。

汪润重新拾起药油，重新拿了一块棉花，继续在昏暗处涂抹伤口。

但这时，他不再麻木，不再随意，更加地专心致志。因为他知道，他要好好恢复，恢复得白白嫩嫩的，健健康康的，完完整整的，这样招人喜欢。会招林铮然喜欢的，对吧？朋友的那种喜欢，他没有想歪。

朋友的那种喜欢，他该心满意足了。他真的该心满意足了。心满意足了，行吗？心满意足……要心满意足了！

求求你了，心满意足吧，不要胡思乱想些不切实际的！

汪润突然间又绝望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缓缓垂下了手臂，背靠在冰冷的墙边，冷漠无情而厌恶地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审视着自己的浑身上下。

汪润只穿着一件内衣方便上药。他的身材是恰到好处的不薄不厚，尤以臀腿和腰部的肌肉更丰盈些。可无论汪润怎么哄骗自己只去奢求一份和林铮然的友情，但他确实是包藏私心。他在健身房锻炼的时候会更卖力地锻炼臀腿。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有那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能得到林铮然的一点点青睐，而由于那一点点的青睐而发展出一点点的情意，在由那一点点的情意萌发出爱情的火苗，在用那爱情的火苗点燃赞美拥吻的花火，坠入猛烈的爱河，那以他的能力，他绝不会让林铮然失望。

汪润知道自己愚蠢、不知好歹、自私自利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还是更偏向锻炼臀腿和保持好的肌肤状态。他不知道林铮然喜欢什么款的男人，但干净和洁身自好总有机会。他不知道林铮然喜欢她的男人能赚多少钱，但他赚的每分钱都好好攒着，如果以后他的死期到了，那就全给她。

汪润不断又掐又拧着自己的大腿，亦如他以前痛苦的时候那般。汪润的大腿是个私密位置，没人能看到他的大腿，因此在这里胡乱做些什么也没人会发现。

他要掐醒自己一闪而过的妄念。他不配！他自己已经深处深渊，必然不可能让林铮然来蹚这种浑水，搅合进这个恶心的泥潭，被他这只恶心的蟑螂纠缠上。能和她说上话，保持友好的距离，是他活下去的信念，这就够了。

其他的不要想。心满意足吧。

汪润反复折腾着，呜呜咽咽抽抽噎噎磨磨蹭蹭。这时，手机传来了一声特别提醒音。他的心惊了一下！这是他专门给林铮然设置的。

汪润火速放下了所有东西，刚刚所有的暴躁和绝望全部烟消云散，他现在的心里只被一个人占有。

他好快乐啊，浑身散发着异香。

特别提示音又接二连三地响了两声。

汪润滚到了床边，突然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全身顿时烧了起来。他连忙翻箱倒柜找出十来件衣服，精挑细选了两件换上，这才珍重地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汪润点开消息。对话框中的内容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林铮然发来了一张快递信息单的图片。信息单的寄件人那一栏刺眼夺目，写着，“远方来信汪润”。

林铮然随之跟着两条文字消息。

“汪润啊，我是林铮然，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今天收到了一份文件快递包裹，上面的寄件人和你同名，想问问你，这是你寄给我的吗？”

“我今天出差在外地，东西寄到我老家了，还没拆呢，让我家人先放着了。”

墨镜上十分清晰地映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汪润的手指曲在原处，这时不知怎办。

片刻后，他慌慌张张地删删改改了一大堆文字。

“铮然，你在外地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出差如果太辛苦的话，我可以帮你搭配些营养补剂吃。比如说VC还有女性多维，19种维生素和矿物质要补充到位哦，需要的话我给你先各买半年的量。鱼油对你的聪明头脑、心血管和眼睛都有好处的，可以尝试一下。莓果类的水果多吃些。我给你买些蓝莓吧？先买五斤吃一下。”

“不打扰的铮然。我现在在家里，挺闲的，没有什么事。能收到你的信息很开心呀。之前说过要约饭的，等你出差回来我去接你一起吃吧？或者我可以直接去你出差的地方？你出差的地方在哪里呀，我方便做一下攻略。”

“哈哈，你收到啦。这个是我在十年前，在一个能帮人寄信的地方写的。信能寄往未来。哈哈哈。我写了封信要寄给你，没想到他们十年后还真给寄了。哈哈哈哈，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打扰到你了。都是些很幼稚的东西啦，哈哈哈哈哈，你扔了就行。”

“铮然你好。我刚刚有事没注意看手机，现在刚刚看到你发来的消息。是的，你收到的快递和我有关，这上面的‘远方来信汪润’中的‘远方来信’指的是一间可以帮人将写的信在十年后寄出去的小店，‘汪润’就是我。这么看来，‘远方来信汪润’指的就是……”

汪润猛按删除键，把所有输入的文字通通给删了！

他慌里慌张地抛掉了手机，将自己紧紧抱住，狠命咬着嘴唇和牙根。尽管汪润戴着墨镜，但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烦躁和不安。

他越发觉得自己太高估自己的控制能力了。是，他能在这个家里挨过二十几年，但挨不过和林铮然接触的几天。他以为自己安分守己，以为自己能控制得很好的。可一和林铮然在真实世界中接触，他做的所有思想建设就全部要坍塌。

那封信竟然真的寄出去了。林铮然不能看，她千万别看。怎么办，怎么办，如果让林铮然看到那封信的话，她一定会觉得他十分恶心的。汪润感到非常羞耻。

就在汪润喘着粗气头脑风暴的过程中，他决定了，撒谎！尽管这个谎会是非常拙劣和可笑，但他必须这样狡辩。

汪润捡回手机，重新开始编辑诈词。

“铮然，我在家里，现在刚看到消息。我不太记得这些事情了。其实我以前发生过一些事，然后有失忆过，很多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这个远方来信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和我没关系。这封信是寄给你的，但却写着和我一样的名字，我也觉得很奇妙。可能以后我们多接触、多约饭、多见面，我就能慢慢恢复记忆，然后记起所有东西。”

什么失忆？他都快超忆了。

汪润写着写着又偏离主题了。他惊讶于连自己的手指都不受自己控制了这一情况，连忙又删改了大段。

就在汪润这边焦头烂额的时候，对话框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汪润，这是不是你写给我的信啊？”

天呐。汪润惊讶于林铮然真的好聪明！她知道了，她知道是他写的！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回复。林铮然人真好，这是在给他台阶下。汪润的心暖暖的，这时他终于能够平静地滑坐在了床边，然后抿着唇点开林铮然的头像，点进去她的朋友圈戳戳看看的，看了一小会儿又退了出来，继续回味着“汪润，这是不是你写给我的信啊？”，将每一个字咀嚼干净。

汪润输入。“铮然，是我写的。”还未等汪润发送，只见对面又发来了消息。

“你如果看到的话给我留言。我今天会早点睡。晚安。”

汪润指尖没有一刻考虑，秒回，“晚安”。

停息了片刻后。林铮然发来，“所以是不是你给我寄的？我也给你寄了。”。

我也给你寄了。

呼吸停止，汪润像是得到了神的恩典和最高礼赞，就这么能直接地去了。

汪润颤颤巍巍地回复。“铮然，你也给我写信了吗？”发送。

对方秒回。“是啊！不过你好像没收到。我可等不了十年，我当天就寄出去了。你等等，我找找备份，我还截图存在朋友圈了。”

汪润一目百字，脑子里正在火山爆发式地处理林铮然话里的意思。所以说，他也有信的，而那封信他没收到。那为什么没收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测在汪润脑中翻来覆去忖度，他怀疑每个人，他疑神又疑鬼，把所有人都猜疑个遍，但也不确定会是哪个混蛋做的。

汪润不断地折磨着自己的大腿。他腿上又多了好几道青紫色和手指抓的血痕。

这时，林铮然发来了几张图片和一个文字消息。“我用□□邮箱发的”

是□□邮箱的截图。□□？

大腿快被汪润给掐死了。

是他自己！那个混蛋是他自己！

汪润以前的□□账号在他六年级转学后就被盗了，怎么也找不回来。他因此重新申请了一个账号，好在背下了林铮然的账号要去加她。但是，天公不作美，林铮然的旧账号也被盗了。

汪润点开了图片。很熟悉，很古早，一瞬将他拉回了当初青涩的自己。

《写给汪润的一封信》

亲爱的汪润：你好！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在葫芦镇念朝阳中心小学时的小学同学林铮然。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近来可好？我现在在朝阳中学读初三年级了。回忆往昔，突然间想到了你这位旧日好友，不胜想念因此作文。想当初我们一起在朝阳中心小学学习和生活的日子，酸甜苦辣样样都有，于我而言，有你是种幸运。

你是一个我很重要的朋友！因为和你的相处，让我明白了我有时候做事情太过于急躁和冲动。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许多优秀的品质，例如：谦虚有礼貌、沉稳有风度、拾金不昧做好事、很勇敢地帮我说话、你很大方，每次带来好吃的面包和糖果都会分给我吃、我不会做的题也会教我，还是个数学小天才！等等。太多了，实在说不过来！！！

今天的午餐我吃了食堂新开的麻辣香锅。我吃不了太辣的，但食堂的阿姨人非常热心，我问了一嘴能做一份微辣的吗，阿姨给我做了一份微微辣的。真的太好吃了，让我这个吃不了辣的人也体会了一把在接受度范围内又辣又爽的感觉！食堂阿姨是最可爱的人！

不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午餐呢？让我来猜一猜吧。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早点，有时候把早点都当午饭吃。豆浆烧麦糯米鸡玉米，你说很香，我也被香得嘴馋了。以后一起吃早点吧！但我猜的午饭不是早点哦，我猜你吃了最好吃的饭菜！

初中的生活对我来说有苦有甜，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但无论如何，我都祝你幸福美满，有一个超级超级开心的未来！我们都要光明璀璨！我现在还是住在葫芦镇，如果你有回这里的话可以来找我玩，我们去吃好吃的！我请客！我关于你的消息太少了，只知道你在C市。真希望能偶然间碰到你呀！我们一定可以一眼就认出彼此的吧？只一个眼神，嘿嘿，你懂的。

我很想你这位好朋友。我以前的那个账号被盗了，后来重新申请了一个要加你，但怎么都添加不了。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的话，那就让我通过你的好友申请吧！求求啦！当然，如果你也跟我一样很倒霉地也被盗号了的话（我猜大概率是这样），那我会像太阳许愿，让它帮我带去对你的思念。PS是不是还挺押韵！

敬祝：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你的朋友：林铮然

x年x月x日

汪润在重复看到第二十遍时，又收到了林铮然的消息。

“看来咱们还是心有灵犀啊，互相都写信了。默契！友谊地久天长！”

汪润喃喃道：“友谊地久天长。”，满是涩味。

汪润发送。“铮然，谢谢你。我也很想你。”

林铮然回复。“没事，我们又是好朋友啦！大团圆包饺子！好啦，我要先去休息啦。今天出差去批发市场走了太久了，累得，先睡啦。晚安”

汪润发送。“晚安，铮然。我想吃你。”

林铮然秒回问号。“？？？”

汪润紧急撤回，人已经神志不清了。“输入法的问题。晚安，铮然。”

林铮然回复。“哈哈哈哈哈。晚安！以后约吃饭呗。”

“好。”太好了，好极了，好得不得了，好得人会疯掉的。

汪润抱着手机，滑到了全身镜前。他脱掉了身上的衣物，拿起了地上的药油和干净的棉花，继续对着镜子给伤口和大腿上的新伤上药。

他要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

昏暗的空间，只有他形同鬼魅坐在那沾沾自喜 ，喃喃自语。“谦虚有礼貌，沉稳有风度，勇敢，大方。她夸我好。她也想我。”

汪润戴着墨镜，微微歪着脑袋，咧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