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驿馆,朱憬怀直接提出要离开襄阳。
襄阳的官员只虚留了两句,知道这位王爷心绪不佳,也就恭恭敬敬地送人离开了。
“江公子的那位随从呢?”朱憬怀和江玥一同用晚膳。
“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本王听闻安国侯府已经乱成一团麻,说是小侯爷离家出走了。”
江玥也听说这件事了,安国侯常年驻守在交州一带,这位小侯爷跟在父亲身边长大,这两年军功累累,很明显将来要继承父亲的基业。
“殿下可有消息?臣这里尚未得知安小侯爷的行踪。”
朱憬怀看了她一眼,“并无。”
“安国侯回京请安本不会停留太久,如今小侯爷失踪怕是近期不能回南宁府了。”不知是安家还是陛下有其他安排,或者,真的是意外?
“安国侯世代驻守边地,手下悍将无数,这小侯爷消失得蹊跷。”
江玥和悦凌客栈书信来往不便,她突然想起一事,“殿下可是有自己的情报网?”
在路上都能知道安国侯府的事,比她这边的信息都快。
朱憬怀又看她一眼,“只是专门派人留心了一下,人手方面不算多,至于总领的人到封地你自会见到。”
江玥突然想起昨晚那个藏在她房间的人,正要询问他醒了没,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殿下,有圣旨到。”
朱憬怀和江玥都很惊讶,他们出发好几日了,怎会有圣旨追来?
二人快速下车去接旨。
圣旨没有什么特别交代,只是给了一些赏赐,张邵给了传旨太监一锭金子,打发他们回去了。
南烟王的马车内,晚膳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刀枪剑戟。
二人对坐沉默良久,还是朱憬怀见得世面多,“挑两件吧。”
他父皇派人紧赶慢赶送来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实在不讲究。
不过朱憬怀知道大概是因为他问太子要的那柄绮罗锋。
至于什么意思,管他什么意思呢,反正他去了封地以后不过是三年回京一次,再没有多少来往的。
看江玥还在思考,“那杆枪不错,还有那把红色的剑,一看就是好东西。”朱憬怀挑了几件塞给江玥打发她回自己马车。
江玥抱着一杆枪两把剑,还有一把弯月刀,却是没有起身,而是询问朱憬怀,“昨晚那位醒了吗?”
“嗯?”朱憬怀反应过来,“还没醒,他伤得严重,本王派了一位大夫守着。”
又想到侍卫禀报的内容,他回想了一下,昨晚他们第一次见到少年时他的脸上都是灰尘,衣服也十分脏乱。
看他欲言又止,江玥疑惑,“可有什么不妥?他已经招认什么了吗?”
朱憬怀压下和江玥分享的**,摇摇头,“没有,他还没有清醒过。”
“等他醒了叫我。”江玥有很多疑问需要这位解答。
朱憬怀不至于不让江玥见人,遂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日他们一直在赶路,除了必要的补给没有再停留。
经过几日治疗,少年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听到通报说少年醒了,朱憬怀让人叫上江玥一同去了。
马车上江玥、朱憬怀加上张邵三人围着少年,本就逼仄的空间显得更拥挤了。
朱憬怀看江玥并没有因为此等容貌有什么反应,稍稍放下心来。
“你们是谁?”少年气息虚弱,声音嘶哑。
张邵喂他喝了些水,“这是南烟王殿下,这位是江公子。”
江玥不等少年再说话率先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要藏在我的房间?你偷了他们什么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丢出去,大家都静默等着眼前的人回答。
少年眸含春水,长睫若扇,望着眼前三人,轻声回答,“我是蔡知府府上的账房,因不小心发现了他和太子之间的一些交易,他们便污我偷盗。”
这句话极有技巧,不管真假,朱憬怀他们会定会留他在身边,也得护好他的性命。
在三人的注视下,少年轻垂眼睫,掩下些许失落,“我无意背叛主家,当初因家中贫苦被大人收留,因我识些字便让我去做些记账的差使,我本万分感激,奈何...”
他欲言又止,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江玥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反应,朱憬怀若有所思,而张邵转头看朱憬怀似乎在请示什么。
随后朱憬怀看向江玥,张邵也看向江玥。
少年看着几人的反应十分迷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江玥仍然单刀直入,“你叫什么名字?”
“俞闵。”
“你身上为什么有毒药?”
少年露出疑惑的神色。
江玥将她收起的金鉔取出,俞闵看到江玥手上的东西,更加疑惑。
“他们污我偷盗,我十分气愤,便将知府大人新得的宝贝带了出来。”
俞闵不明白江玥说的什么毒药,“请公子解惑,我并不知道什么毒药。”
“那好吧,这玩意我就收走了,它害殿下险些中毒,不能还给你。”
江玥说话时仔细盯着少年的脸,看他并无异常反应,又说道,“殿下会派人向蔡知府问罪的。”
少年一听十分惊慌,“求殿下垂怜。若送我回去对质定会丢掉性命,”又转头看向江玥,“求公子高抬贵手。”
一双眼眸似春水般柔美静谧,好不可怜。
朱憬怀打断他释放魅力,“留在本王身边服侍吧,至于蔡知府那里,本王自会寻别的名义。”
“不安全。”江玥表示不同意。
朱憬怀看向她,然后就听到她说出了下一句,“先捆着吧,后面有劳俞公子说一下你知道的秘密。”
接下来的行程十分顺利,眼看着封地越来越近,朱憬怀也渐渐期待起来。
许是当初他父皇在潜邸时以正妃之位聘娶母妃,但父皇登基后却是另娶了太子之母为皇后,他渐渐大了才感觉出他的存在令皇后和太子有些尴尬。
哪怕他的母妃已去世多年,父皇仍对母妃有些抵触。
朱憬怀的母族并没有人,母妃是孤儿,当年被父皇喜欢上一定要娶她为正妃,奈何形势多变,本来没有角逐皇位机会的父亲成了先皇唯一存世的儿子。
皇位从天而降,父皇势单力薄,母妃选择让出了正妃之位。
父皇迎娶江南世家柳氏女为皇后,苦心经营多年方牢牢掌握皇权。
朱憬怀以前不明白其中缘由,且他幼年的记忆里母妃一向温柔宽和,从无怨怼之心。
母妃去后,父皇时冷时热,他一天天长大,渐渐知道了这些旧事,也感觉到了父皇的忌讳,他也慢慢懂得去积蓄一些力量。
可他不过十七岁,父皇便为他定了封地逐他去就藩,就算他有一些想法也不得不抛到一边。
再也无缘皇位,对他来说是福也是祸。
他也不是不可以完全退出,但不能时刻被人监视,也不能屈辱地做提线木偶。
所以他对于江玥的出现非常欣喜,无论是帮他处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还是她的身份可能带来的利益。
另一辆马车上,江玥也在思考,南烟城远离京都,人烟稀少,百姓多自给自足。
并非贫穷落后的地方一定民风淳朴,也有可能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南烟本地的势力错综复杂,他们的人手有限,银钱也有限,难免施展不开手脚。
“贵人,可要看看这孩子,别看她小,会劈柴做饭,还能服侍人,只要十两银子。”
江玥听着外面的话掀开窗帘将头伸出去,看见朱憬怀已经下了车,在和路边的几个人说话,张邵也在旁边。
卖孩子?
江玥十分奇怪,也快速下了车。
几年前官府颁布禁令,不准买卖孩子。当然这等事不是官方一条禁令就能杜绝的。
只是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买卖还带吆喝也太奇怪了吧。
江玥走到摊位之前,看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大框子里,旁边还放着一个同样大小的木框,装着各种蔬菜水果。
卖主是一对夫妇,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跟着。
朱憬怀的眉头紧紧皱着,他细细询问这对夫妻的情况,时不时还掺杂几句对他们的指责。
“孩子这病我们实在没钱治,孩子都是心头肉,要不是活不下去了我们也舍不得。贵人您发发慈悲,带她回去吧,治好了她就是您的人了。”
说着夫妻俩就跪下给朱憬怀磕头。
江玥没有加入对话,这里距离南烟只有不到十里地,前后人烟荒芜,只有这对夫妻出现在路边。
她又低头看向那位小女孩,这么大的孩子也差不多可以听懂大人的话了,她竟然只呆呆地坐着。
江玥蹲下身子,仔细看了一下女孩的面容,“她得的什么病?”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许是吃了些毒菇,已经请了好多大夫试了好多方法,孩子还是一直发烧。现在已经烧迷糊了。”
这种情况也不好继续在这里掰扯,按理来说应该把这对夫妇送去官府,只是朱憬怀不忍心这样做。
朱憬怀让人把小女孩送到江玥车上,另外三口去侍卫的车上挤挤。
碰上此等卖儿鬻女之事,朱憬怀十分痛心,他跟着上了江玥的马车,想看看这个女孩还有没有救。
江玥虽觉得今日之事十分蹊跷,不过也不能无视一个小生命。
她将女孩安置好,仔细查看她的状态,然后伸手给女孩诊脉。
突然,江玥的手被女孩轻轻拉住。
“申...冤。”
女孩虚弱地说出两个字,然后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