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宴晓灼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随后,她迅速反应过来,立刻从床上坐起。
她昨天在孟寻的怀里哭到睡着了?宴晓灼敲了敲脑袋,分外懊恼。这昨夜一夜未归,乐坊那边还真是不好解释。
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拿起床边的面具重新戴上,拨开床四周垂下的纱幔,绕过屏风向外走去。
一阵熟悉的琴声传来,让她顿了顿脚步,犹豫片刻,还是循着琴声找去。
曲折的回廊向湖中心延伸着,回廊两侧有竹帘垂下,让人不能一眼看尽弯折回廊的尽头和湖景。只能循着回廊向前走,淡淡的竹香在她四周萦绕着,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照到她脸上,是刚刚好微凉的温度。
终于走到了回廊的尽头,顿时豁然开朗,满湖的景色映入眼帘,湖的四周都是密林,此刻倒映在水中,满眼绿意。满天的霞光,还有那一行飞鸟,都映在水中。天地好似刚开辟时那样纯净。
但这天地,都只是那个人的背景,有他在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定被他所吸引。
在回廊的尽头,那开阔的平台上,有一个人背对着宴晓灼,盘腿而坐,一身白衣,一头青丝垂落在身后,正在抚琴。所奏的琴曲正是宴晓灼昨日弹奏的《云归处》。
宴晓灼走到他身边,在平台的边缘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
一曲毕,孟寻看向宴晓灼:“你醒了。”
“嗯,这里的景色真美啊!”宴晓灼好多年没有这样静下心来欣赏自然之美了。修真界的美景对于宴晓灼这个现代人来说,一直充满着震撼力。
孟寻淡淡一笑,他倒不觉得此处有多美,再绚丽震撼的景色他也见识过。但此刻,身边多了一个人,这种感觉那样陌生、又那样……幸福。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昨夜没有回乐坊,我还得好好想个借口。”宴晓灼颇为苦恼道。
“若是不好解释,就不要回去了。想要探明真相,不必非要以琴女的身份。”孟寻说。
“我还是试一试吧,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了。”宴晓灼想了想说道。
孟寻看到宴晓灼又重新将面具戴了回去,皱了皱眉:“你的脸……”
宴晓灼摸了摸面具,微笑道:“这个伤啊,不必担心,待我不需要这个身份了,想恢复立刻就能恢复。”
宴晓灼的修为很高,这点孟寻早就发觉了,在他看到宴晓灼的第一眼就确定了,就连他,也无法完全看透她的境界,这并不是说宴晓灼的修为比他高,只是她用了特殊的隐藏境界的手段。
宴晓灼若想恢复立刻就能恢复,这一点他也知道,但他看到那伤就忍不住皱眉,他只是心疼,那灼烧的痕迹,显然不是普通的灵火,造成了那样的痕迹,一定很痛吧。
一时间,两人又是无话。
经过昨日那一遭,两人又恢复了这种尴尬的场面,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与对方听,却不知怎么说、从何说起。
“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是宴晓灼打破了这僵局,站起来,几个起落,从湖面钻入密林走远了。
“我也该走了。”孟寻环顾着宴晓灼离去后瞬间黯然失色的湖景,消失在原地。
不久,唐云奚传音求见,见迟迟没有回应,走进这竹苑,才发现孟寻已经离开。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对于这次帝君前来相贺的原因,他至今还是一头雾水,毕竟他也知道,唐家堡和帝君的情谊是宴晓灯带来的,但宴晓灯已辞世多年,如今他又娶了别的女人,在这样的关头,梦泽帝君亲自上门来贺。旁人觉得是万分的荣光,对他来说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过帝君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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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宴晓灼已经悄然回到了乐坊,所幸,因为昨夜帝君留宿,唐家堡上下又是一夜忙碌,留在偏殿中的众琴女就这么被遗忘了,在偏殿中战战兢兢等待了一夜,早晨才被遣回乐坊,宴晓灼比她们还要早一步。
“晓灼,你昨晚去哪了?”寄雪看到宴晓灼,追上来问道。其他人可能没注意,但寄雪却是知道,宴晓灼整晚都不在偏殿的。
“昨晚我思来想去,还是怕主母怪罪我在殿上的表现,便决定去找蔡主管求求情,替我说说好话,又不敢进主殿,便在园中打转,谁知就迷了路,记不清怎么回偏殿了,便只好回了乐坊。说起来,你们怎么一夜未归?我可担心死了。”
宴晓灼的这番解释其实漏洞百出,但寄雪却没有深究,她大吐苦水道:“昨夜蔡管事他们完全把我们给忘了,今天早上负责打扫的侍女打开偏殿的门,才发现我们在偏殿待了一夜。又去请示蔡管事,得到批准才把我们给放回来了。听说是因为有贵客留宿,忙了一整晚。这一晚上都精神紧绷,不敢休息。真是的。”
宴晓灼连忙安慰。
这时,一个约摸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在院子门口探出头来,向里面张望着。那少年穿着杂役的衣服,羞羞怯怯的样子,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深褐色胎记。看到她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姐姐。”少年对宴晓灼喊道。
寄雪每每看到这姐弟俩,都不由得一阵唏嘘,晓灼脸上被真火灼伤留下了骇人的疤痕,弟弟晓良天生就有胎记,一家俩姐弟都毁了容,不过在与他们熟识之后,寄雪慢慢觉得那些伤疤胎记也不那么吓人了,在那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如果将他们有伤疤或有胎记的那部分遮住,姐弟俩的容貌都是精致好看的。
只是可惜了,寄雪在心中摇摇头。
宴晓灼招招手,将晓良带进了乐坊,所有的琴女都住在乐坊中,晓良身为杂役,则另有住处。
晓良自然不是宴晓灼的亲生弟弟,她只是见他可怜,对方脸上的胎记让她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便将这个身世飘零的孩子从混乱不堪的黑土城带了出来,一直带在身边,已经有四五年了,那个小瘦猴子,现在长高了不少。
“你们姐弟聊吧,我去休息一会。”寄雪打了个哈欠,她们这些琴女也都至少是练气五层以上的修为,一夜不睡其实算不了,但这一夜,消耗的不是她们的体力,而是精神,此刻真是有点招架不住了。
姐弟二人就在院中凉亭中坐了下来,晓良体贴地带了些包子糕点拿给宴晓灼。
宴晓灼颇为欣慰地摸了摸晓良的头,“我们家晓良真好!”
晓良却不自在地想要躲开,“姐姐,你不要再摸我头了。”
“好的好的,男子汉不能被摸头,我懂的。”宴晓灼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挑眉对晓良说。
晓良顿时露出无奈的表情,每回都这么说,下一次还是会摸头。
“昨天家主大婚,听说来了不少大人物!”晓良问道。
宴晓灼顿了顿,回答道:“是啊,四大仙君来了三位,还有梦泽帝君,也亲自到场。不过新任主母不喜欢我们奏乐,才弹了一会儿就被赶出了主殿。”
“那姐姐你可见到了明月仙君?听说他是修真界第一美男子,风姿无双啊。”晓良问。
宴晓灼撇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明月仙君是修真界第一美男子的?”
“就……道听途说的。”
“道听途说的,能准确吗?昨夜我还真没注意到明月仙君,有梦泽帝君在,他周围的所有人都要黯然失色啊。”宴晓灼也是一通瞎扯,在大殿上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抬过头,什么明月仙君,根本见都没见过,不过,料想也是,只要有孟寻在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晓良后槽牙咯吱咯吱磨了两下,不自然地笑了两声:“这样啊,那就好,我还生怕姐姐你看到明月仙君之后被他迷住,就要抛下我,追随他去那明月胧了。听说那个明月仙君风流成性,十分多情,我还担心了一整晚呢。”
“呦,你还知道得挺多的嘛。”宴晓灼有几分诧异地看着晓良,“不过这一点你就不要担心啦,首先人家堂堂仙君,自然看不上我这个小小的琴女,其次我对那个玩弄女性的明月仙君也没有任何兴趣。”
“玩弄女性?”晓良僵住了。
“是啊,那明月仙君,他把那么多仙子困在明月胧中,还许诺她们随时可以离去,看似温情,实则是无情。他在告诉那些女人,你们现在承受的煎熬,都是你们自找的,与他无关,如果你们承受不住,就走吧。你还小,不懂。爱是充满独占欲的,爱一个人,不可能忍心任对方离去。”宴晓灼理性地分析着。
“是吗……”晓良低头。
“你是不是听了那些道听途说,羡慕明月仙君?”宴晓灼揶揄道,“你可别学他哦。那样的人生,看似风光,实则空虚啊。”
“我相貌如此丑陋,怎么敢羡慕仙君。”晓良语气颇为失落。
“晓良放心吧,姐姐有朝一日会帮你抹去这胎记的。咱们晓良又资质不凡,将来身后追求的女修不会比那什么仙君少的。”宴晓灼捏了捏晓良的脸,笑着说道。不过这样的承诺,又让她不禁出神,想当年,她也曾对一个少年许下类似的承诺,“我会为你取来灵药”这句话尤在耳畔,不过她没能兑现,对方也不再需要。
听到这话的晓良却并没有什么开心的神色,反而问道:“如果因为我的外貌变得好看了,修为提高了,就喜欢上我了,那样的喜欢也太廉价了,她们爱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我的外貌和修为而已。”
“小伙子,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在你失意的时候,没有女人爱上你,你就觉得她们都没眼光,在你成功之后,要是有女人喜欢你,那她们就是功利虚伪?”宴晓灼啧了啧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要是想吸引女人,自然要展现魅力,外貌或修为带来的吸引力,都是不能和你本人分离的。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彻底否认了在爱情中,个人努力的重要性了啊!这是典型的渣男思想啊!”
虽然宴晓灼的话里有一些很陌生的词语,但晓良却也大致听懂了,只是,“渣男?”
“哦,渣男啊,就是说的像明月仙君这样的人!”宴晓灼解释道。
晓良眉毛跳了跳,虽然还是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是也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
晓良从刚一见到宴晓灼就发现了,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非常淡,如果不是他嗅觉灵敏,一定闻不到。他分辨了许久,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种香味,不是一般的熏香……
二更来到,不过为啥前一章是待高审状态啊,没写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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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渣男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