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晓灼接过繁星锁后,两人又聊了片刻,主要是唐云奚在试探,宴晓灼也明白他的意思,便讲了她和姐姐以及雁凼山的许多旧事。
正说着,傲蓝仙子赶到了。
见此情形更是火冒三丈,但也顾及风度,没有立刻开口质问。
唐云奚见她神色不虞,便吩咐髙瀚:“为宴姑娘安排住处。”
又对宴晓灼道:“宴姑娘请安心住下,你既是晓灯的妹妹,也便是我的妹妹。”
宴晓灼点点头,跟着髙瀚离开了,心思却飘远了,完全无视了傲蓝仙子的到来。
傲蓝仙子神色变幻,颇为诧异地问道:“晓灯姐姐的妹妹?”
待宴晓灼走远,唐云奚长叹一口气,对傲蓝仙子解释道:“不错,她是晓灯的妹妹,晓灯在世的时候,便一直在寻这个妹妹,可惜没有找到,反倒是她离世后二十多年的今天,她妹妹自己找来了。看样子这么多年也受了不少苦。”
“确认过身份了吗?失散这么多年,如今正好在我们大婚的时候找上门来?”傲蓝仙子若有所思。
“我派人查过了,身世应该没有问题。有玉佩为证,又了解晓灯的许多旧事,确是宴晓灼没错。”唐云奚昨夜见过宴晓灼之后,便立刻着人前去调查了,没有十之**的把握,也不会叫来宴晓灼当面询问。
傲蓝仙子沉思片刻后,说:“虽然晓灯姐姐已经仙逝多年,但既然她妹妹还在人世,我们自然也不能亏待,只是还是要提防一下。万一她被有心之人利用……”
傲蓝此刻内心也是百转千回,丈夫亡妻的妹妹,她该如何对待才显得得体?她自持身份,自然不可能去为难对方。但是,如果唐云奚将对宴晓灯的念念不忘移情到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妹妹身上呢?这也是不得不防的,但也不能防地太明显,否则容易引来唐云奚的不满,也让别人觉得她过于刻薄。也许这就是某些人的阴谋吧。
但她绝不能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得逞!
唐云奚也赞同道:“这是自然。”
见傲蓝仙子仍是一副沉思的声色,唐云奚拉过她的手,对她说:“傲蓝,我对晓灯,确实一直心怀亏欠,但既然已经娶你为妻,在天地见证之下,许下了一生相伴的誓言,便绝不会辜负你。你且放心,无论是谁,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
“晓灯姐姐她一定很好吧,我可能永远也比不上她。”傲蓝仙子语气颇为落寞,也许就是这样吧,活人永远也比不过死人。
“为她报仇,抚养飞意,二十多年,我只做了这两件事。沉湎于过去,因而修为不得寸进。在遇到你之后,我想我终于要放下了,放下关于晓灯的种种。所亏欠她的,便来世再还吧。”唐云奚看着傲蓝,深情道,“你不必和谁比较,你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这便足够了。至于宴晓灼,你把她当做一个寄住的远房亲戚就行了,不必太在意她,你是唐家堡的当家主母,谁也不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傲蓝看着唐云奚,眼前这个人,是她一心要稼的人,两年前的烟罗盛会,她对他一见钟情,然后不顾师长反对,毅然嫁给了他。师傅当年就曾劝过她,唐家堡主母的身份固然显赫,但唐云奚对亡妻的一往情深世人皆知,少主唐飞意已经长大成人,不可能与她亲近。她稼过来,少不得要受委屈。
修真界高阶修士又一向子嗣艰难,她这一辈子能不能有一个孩子都是未知,以后若无孩子傍身,又不得夫君喜爱,还要被支持少主的家臣防备,这显赫的身份反倒是成了枷锁。
一直以来,她也确实是怀着这样一种忐忑而防备的心情在面对唐家堡众人,包括她的丈夫。
但此刻,听了唐云奚一席话,她终于释怀了,是啊,她是唐家堡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是唐云奚的妻子,她不必惴惴不安,不必满腔嫉恨,不必患得患失。
傲蓝眼角泛泪,粲然一笑,这是她来到唐家堡之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我明白的,只要云奚你懂我、爱我、护我,我就一切都值得。”
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再无芥蒂。
傲蓝仙子也暗暗发誓,若是这宴晓灼没有旁的心思,自己绝不会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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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宴晓灼已在唐家堡住下有小半个月了,不过不再是以琴女的身份,而是以唐家少主唐飞意姨母的身份。唐云奚给她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小院落,还遣了两个侍女来伺候她。晓良也被免去了杂役的身份,跟在宴晓灼身边,还安排他在唐家堡的学堂里,与弟子们一同修习。
转变身份后,宴晓灼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祭拜姐姐宴晓灯,在宴晓灯的牌位前,跪了三天。三天里,她想了很多,但却还是觉得迷雾重重。
唐云奚到底知不知道繁星锁是半仙器?如果他知道,又何必主动提出,要将繁星锁交给她保管,然后拿一个假的来糊弄她。直接说,这是亡妻的重要遗物,自己想留在身边做个念想不行吗?
祸水东引?这也说不通,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琴女,这样的身份,他若是想对她不利,不必使什么复杂的计谋,直接杀了便是,也不必引她来相认。
宴晓灼低头,擦拭着桌案上的桃夭琴。这把琴是宴晓灯的遗物,当日弹奏之后不久,唐云奚便命人将琴送给了她。
“宴姑娘,少主来了,说想见一见你。”侍女采薇走进来,对宴晓灼说道。
宴晓灼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这就来,请他在院中稍作等候。”
戴上那张半脸面具,整理了一番仪容之后,宴晓灼走到院中。
唐飞意今年不过二十有三,却已经是金丹修为,前途不可限量,又是唐家堡的唯一的少主,正是年少轻狂、潇洒不羁的时候。
不过此时站在宴晓灼面前,却没有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派头,“你就是我的姨母吗?”
宴晓灼点了点头。唐飞意是宴晓灯至死也要护住的孩子,是宴晓灼的亲侄子,但宴晓灼对他的感情却很复杂。她不得不承认,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唐飞意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并且她也不能责怪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为什么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采薇、菱薇端来茶水和点心,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宴晓灼二人在石桌前坐下。
沉默片刻后,唐飞意开口道:“我从来没见过母亲,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宴晓灼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中,“姐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我总是充满耐心,包容我的一切冒失。她修炼也很勤奋刻苦,十六岁便已筑基,在我们蜀川雁凼山那一带,也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少女。”
听到雁凼山这个地名,唐飞意不由得苦笑一声,他小的时候,爹爹不怎么管他,家中族老门又一心只盯着他要他刻苦修炼。他有一次得知了母亲祖籍是蜀川雁凼山,便离家出走,要去找母亲的族人。
还没跑出门多久,就被唐云奚给揪回来了。他哭着闹着问,为什么不给我去。
那时候唐云奚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将他关在祠堂里,关到他不再吵闹。
直到后来长大了,他才得知,原来雁凼山在多年前就已经满门被灭,没有活口了。
“当年雁凼山为何满门被灭?仇家是谁?”这个问题唐飞意也曾问过唐云奚,但唐云奚也只是摇头,表示宴晓灯总是三缄其口不愿谈及,因而他也并不清楚。现在终于有机会将这个放在心中多年的疑问给问出来了。
宴晓灼苦笑,为何满门被灭?因为这是剧情的安排!
也因为她的愚蠢和自信,盲目自信自己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最终却害得雁凼山满门七十二口提前迎来死亡的结局。
在流浪的这一百多年间,她发现,当年她在玲珑秘境中亲手杀掉的计正初还好好的活着,忠实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黑化,作死,然后被孟寻一剑了结。她这只蝴蝶煽动翅膀间带来的小小变化,只是改变了雁凼山上那些没在正文中出现过的小配角的命运。
宴晓灼一直在想,计正初为何死而复生,灭了雁凼山满门的人究竟是谁,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那颗在废墟中没有找到的织云珠究竟是被谁拿走了。
她曾发誓一定要将此事查清,这是缠绕在她心中一百多年不能化解的噩梦。但此刻,还是先查清姐姐死亡的真相吧。
宴晓灼长叹一口气,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当年我下山游历,姐姐担心我,便跟着我保护我,谁知两个月后我们再回到雁凼山时,惨剧已经发生。之后我们四处飘零,又意外失散。我修为低微,想要查清此事,却也无从查起。”
“姨母你放心,我必会查清真相的。”唐飞意想,等他进阶元婴,便去蜀川,查清真相,手刃仇人。
“少主有心了,姐姐在天有灵,想必会很欣慰的。”宴晓灼也颇为欣慰,她原以为唐飞意这个年纪,从小没有母爱又身份娇贵,应该是桀骜不驯、嚣张跋扈的性格。看来唐云奚将他养得很好。
“姨母你不必叫我少主,叫我名字就行。”唐飞意一笑起来,那眉眼那笑意,与记忆中的宴晓灯颇为相似,让宴晓灼一阵恍惚。
见宴晓灼又露出了哀伤的神情,唐飞意赶紧说道:“姨母你也不要太过悲伤,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宴晓灼回过神来,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不通,姐姐她不是个逞强好胜的人。究竟是什么人要害她?因何要害她?”
谈及此处,唐飞意神色也有些黯然,“高门之中,难免龌龊。不过姨母你且宽心,当年曾参与谋害母亲的人,我爹都已经揪出来一一铲除了。”
因繁星锁和再婚之事,宴晓灼对唐云奚并没有多少好感,因而在听到这些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将知情人都灭了口?
随后,宴晓灼又旁敲侧击询问了当年的种种细节。唐飞意也一一作答,不过当年宴晓灯出事之时,他尚在襁褓之中,后来唐云奚处理叛徒和仇敌,也是在他年幼之时发生的。因而讲得也不甚详细。
但也让她收获颇多。毕竟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般的下人不知道这些秘辛,而知道这些秘辛的人,却不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