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果乌修平有能力,他应该不会做一个好人。
换一种角度来说,他或许是因为没有力量和权利才善良——很多人,特别是男人,一旦得到他人赋予的权力便变得嚣张跋扈起来。这中间,他们又最挥霍别人的爱意,肆无忌惮将其视作自身魅力的合法收入。
乌修平恰恰没感受到这种“爱的权力”。
他是一个丑陋的长满伤疤的孩子,他生来就知晓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值得炫耀的权利。他这种人,一旦得到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力,会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
这么看来,他的痛苦似乎也变得合理起来。乌修平将保镖的脑袋从炉中捅出来,扎到塑料袋里丢出去。他内心那种可怕的狂暴想法也慢慢平静下来,接着是长期教化下产生的羞耻感。
可是他有错吗?
在没有得到力量之前,乌修平内心再多的施虐想法,都不过是一道幻影。他永远在忍耐,永远在承受身体和心灵上的伤害。
“我们真是好运气。”叶生光复盘全局,好像她和两人共同生活过的日子都是假的。她谈论乌修平等人的生命就像谈论门前大树掉叶子,“可不能指望天下掉下一个高手帮我们切瓜砍菜。这次是我的错,我低估30级以上的战斗力。”
叶生光放下铁棍,在地下室中对乌修平和沈曙雀二人深深俯身。
她道:“对不起。”
孩子们陆陆续续从隧道口里钻出来。他们分成不同的小队,大的抱着小的,还能走的背着不能走的,每一个都那么沉默且平静地环绕在叶生光周围。
沈曙雀道:“死掉我们两个,大家能活下来也不错。”
仁爱院里大部分孩子没有在外留下过多痕迹。童姥姥、明修女、叶生光虽不是战斗职业,可大家自保还是有点本事。她们一个负责防御,一个负责治疗,一个负责侦查和辅助,未尝不能帮平安生重新恢复身体。
仁爱院做出最坏的打算就是牺牲掉乌修平和沈曙雀。
因为他们直接和敌人接触过。
因为他们两个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升级的可能性。
沈曙雀再怎么努力,哪怕沦丧道德到使用平安生,不完成转职任务就不可能升入20级。
乌修平再怎么努力,哪怕使用平安生,让能力远超15级该有的指标,他的等级就是死死卡在15级。
他们的一切都是不可知的。
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会让他们选择更有价值的投资。
叶生光整理好情绪,捡起铁棍在水泥地上划出白横。她道:“两个人死得不能再死。童姥姥已经出去扫尾,我们也做好断尾重生的准备了。”
刺啦刺啦的摩擦声中,一个古老的曾经辉煌一时的战术出现在乌修平和沈曙雀面前。
【地道战】
叶生光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要住在地下了。这些老地道,老水管……小孩子和女孩们钻进去刚好。稍微大一些的成年人都没办法进入。他们想要进去,也必须脱掉装备。”
或者,直接炸掉整个城市的公共地下管道、注入毒气、毒物、水和火,直接触发整个城市的公共保护系统。
仁爱院最早的三位创始者很早就发现这座城市奇怪的地方:老鼠怎么都杀不完,她们购买的老房子更是老鼠出没的重灾区,什么老鼠药、粘鼠板、养猫、水淹、火烧全部用过,但全失效。
这座城市的地下居然被人施了阵法,保护着无毒无害的弱小生物。
年幼的孩子恰好符合这个规则。
仁爱院也索性利用这一点,开始挖地窖,自己修缮水管水道。失去最强战力的近20年,她们逐渐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藏匿方式和生存逻辑。
乌修平和沈曙雀离开前,他们把所有有价值的生存物资收拾起来,带不走直接封存在箱子中埋好。叶生光早早按照阵法技能上的描述,给每一个地道口布置隐匿法。童姥姥在每一队孩子中挑出最强壮,往她们身上系一小盒急救品、一把水果刀、一包白砂糖。明修女在每一队孩子中挑出最聪明的,确认她们牢牢记住地下道的地图,并给她们下了“绝不泄密”的技能。
杀人是开始。
她们非常清楚带着这么多孩子,战斗和生存都将是巨大困难——那要丢掉平安生吗?——仁爱院两位主事者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平安生是累赘,她们近20年来养育的孩子们更是累赘。
“敌人肯定会来查看。”叶生光道:“不知道他们会派什么等级的人来……应该不会超过40级吧。”
目前世界排行榜第一位的高手92级,往下数几位都刚突破90 级,或者正在进行90级的转职任务。
不过也就那几位。
真正生活里还是普通人居多。例如他们正在居住的城市,居民平均等级是19级。大量人被卡在20级的转职任务上,常年升不上去,时间一久都过着平凡的生活,做着平凡的工作,赚着平凡的三瓜两枣。
乌修平这种直接卡在15级,怎么都升不上去的。
沈曙雀这种第一次转职都没能完成的。
都是非常少见的极端案例。
“和我们打得那个……”沈曙雀10级,感知没那么强烈。她模糊猜测道:“那个黑衣男人感觉比傀儡强。我猜他应该有30级?最少是30级吧!不然怎么可能控制那种怪物傀儡啊。你不知道他打我的时候,我快死了……”
她又要开始说那个恩人。
乌修平倒是能给出一个很明确的数字,他道:“保镖大叔应该有39级。和我一起工作的保镖们没有一个人低于25级。”
那,轻而易举杀死他们的人又有多少级呢?
乌修平怀着沉重的心情,钻入水管。他匍匐向前,身上一些伤口被挤压得不成样子,出来时擦伤比原本更严重,一层皮肉都给粗糙的管道内壁刮下来了。但已经顾不得他停下来止血疗伤,四周传来细细密密的吱吱叫声。几双黑漆漆的豆豆眼钻出来,露出脏兮兮的布头尾巴。
“真脏。”乌修平忍不住用手捏住他们,一个一个塞到自己口袋里,埋怨起来,“监视我这么久。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花布小老鼠那两颗点上去的眼睛瞪得出奇大。
它愤怒地吱吱乱叫,要不是它的主人没有给他捏一个嘴巴,它早就一口咬住乌修平这臭男人,要他知道什么是“有用”。
“吱吱吱吱~~!!”
乌修平揪住小老鼠的尾巴,捏着它的棉花脑袋,一顿揉搓。
等他打开穴鼠的巢穴,
迎面来个枕头。穴鼠乱蹬两只脚,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你干嘛捏他的头!我看不到你了。”
乌修平:……
他松开手。
花布小老鼠吸溜一下钻入床底下,躲在零食碎屑中吱吱乱叫起来。床上则是他的主人“啊呜啊呜”乱叫,“我看到了。你对那个老头子发情。”
穴鼠无法控制地打滚,卷起被子,三板斧来回使用,对乌修平使性子,“我讨厌你。讨厌你。”
乌修平笨拙上前扯穴鼠的被子。他动一下,穴鼠啪得伸出手打他一下。两人好像旧时代的打地鼠,你一下我一下。乌修平最后那点脾气又给他点上了,他索性压在穴鼠身上,扣着被子将穴鼠的脑袋扒拉出来。
“我还没问你,干嘛电我。”
穴鼠张口咬住乌修平的嘴巴,吃牛皮糖一样扯过来。乌修平疼得直凑过去,两个人抱在一起报复性乱啃,口水弄得被子黏糊糊,穴鼠才松口,呸呸掉嘴巴里的血水,“就电你。我就电。要你管——我现在没想出怎么管你。你这个臭男人,欠管教的家伙!”
乌修平又火起来。他直接往下撕被子,才一下,他眼前就被大片白恍了神。沈曙雀的话见鬼般飘忽在耳边,那形容观音像般的白瓷皮肤,那令他感觉到熟悉的腰与背。
怎么不算熟悉呢?乌修平曾经抱着那腰上下不知道多少回,他还曾经安抚拍着对方的背,两人滚了不知道多少次床单。只是当时,乌修平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而现在,他仔细打量穴鼠那张漂亮的身段与脸,既想要那个救了沈曙雀,杀了两个强敌的人是穴鼠,又恐惧那个人是穴鼠。
曙雀说,那个人留着一头长发,长发差不多到背的中间。
穴鼠也留着一头这样的长发。不过他更爱将头发卷成一根,或使唤乌修平帮自己编成一团,懒懒睡上好几日再拆开洗干净。他这种懒人绝不自己洗头发,全全让乌修平代劳。
故而,乌修平是不会弄错的。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明确的特征吗?乌修平不知道,他也不好确定,对穴鼠的姿态又低了几分。
“是。”他低声道:“我欠管教。你别生气。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穴鼠却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这种说辞。
他眉目也同沈曙雀说得那般,丹凤眼,端庄时有种观音相,可穴鼠多懒惰又好色贪吃,歪斜看人再慈悲的眉目都变得邪气。他抬脚,就这么光秃秃地推乌修平的大腿,命令道:“光说有什么。做啊。”
乌修平合了会眼,深吸一口气,脱掉衣服爬上床。
“好的。”他握住穴鼠的腰,也不管到底是不是曙雀的恩人,听话的律动起来,“我会做到先生满意的。”
床上乌鼠在做,床下花布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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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修修补补比较多,最近都是放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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