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响,锦章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山路上。
看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和云雾缭绕的山涧,她慢慢的发现这是一个水墨世界。
自己是变成了画中人吗?她疑惑地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并不是黑白两色,而是白里透红,光润滑腻。
她还是原来的她。得出这个结论,锦章松下一口气,抬起头打量起四周来。
虽说眼前的景物不过是一幅水墨画,但是锦章看着分明有些眼熟。
锦章生活的世界是科技高度发展,却被外星异兽入侵、变得残破不堪的未来世界。从她出生起,记忆里就只有笼罩住整座城市的防护罩,和时不时从防护罩外走过的巨兽。
而她居住的锦函市,从市长到居民,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惧怕着唯一的栖身地被天外来物发现,然后随之归于尘土。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正在母亲的病房里,当最后的警报声响起,天空飘落晶莹似雪的碎片时,她意识到,一切都被画上了句点。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来到了幼时看过的修复动画里。
看着不远处巍峨耸立的山巅,锦章的眼里迷雾密布,她情不自禁的喃喃了一声“鹅山?”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锦章的神经不由绷紧,与声音的主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看到前方的人时,她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狐狸书生?!”
即使已经被对方的美丽惊艳过了,锦章再次看见那漂亮的红色时,还是不由发出了一阵惊叹。
“没想到你不仅知道鹅山,还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如背我去鹅山上,让我招待你一杯酒吧?”狐狸书生咧开嘴笑,尖锐的牙齿露了出来。
难道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锦章在他露出笑容前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不太明白自己在对方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想要从他眼中的倒影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锦章毫不畏惧地与他对上了视线。
可惜眼珠是黑色的眼珠,看上去也有光泽,但就是没有任何倒影。
被她看着,狐狸书生明显一愣,但随后他就笑弯了眼睛,重复了一句“不如你背我去鹅山上,让我招待你一杯酒吧?”
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锦章摇了摇头说:“我不喝酒。”
“那你总可以背我回鹅山吧?”狐狸书生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收起尖锐牙齿的他看上去还算和善。
“我不想走路。”锦章又摇了摇头,这回她挪到山壁旁,靠在上面似乎打算一直待在这儿了。
狐狸书生终于忍不住了,他摇身一变,成了一只橘黄色的小狐狸,踩着小碎步颠颠跑到了锦章的面前。
“不行,你不能待在这里!你是我选中的命运之子,我们俩还要去建立丰功伟绩,怎么能躺在这里一蹶不振?!”小狐狸抬起头朝着她大声叫喊,声音透着股奶气,听上去委屈巴巴的。
低头看着那双泛着水汽的大眼睛,锦章内心的毛绒控被惊动,摇着花手大声尖叫起来,但是很快就被理智按了下去。
锦章板着脸义正言辞的对它说:“我的城市已经毁灭了,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个幽灵,你要找命运之子也应该找个靠谱的吧?”
“你的内心难道就没有一点遗憾吗?”小狐狸继续奶叫着,眼睛更湿润了。
唉嘛,卖萌可耻!真是要招架不住了。锦章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看就不会动摇。
“你想想已经逐渐好转的妈妈,想象一下没有防护罩和异兽的世界,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一群毛绒绒的小动物围在你的身边,而你可以一边吃着蓝莓面包,一边享受温暖的阳光和舒适的微风,你的毛孩子们翻着肚肚给你rua……”小狐狸开始放大招。
“停停停!我认输了,我承认我心动了。”锦章赶紧打断它,将眼睛上的手拿开,气呼呼地瞪了过去,“先说说你的目的吧。”
小狐狸口中的世界是她不敢想、却在每个夜里梦回的地方。
“嘿嘿,其实我的要求不多。”小狐狸咧开嘴,洁白整齐的牙齿使它看上去越发的可爱,“只要让我辅佐你完成一件大事就好。”
“你是来帮我完成梦想的?”锦章斜着眼狐疑地看向它,这是天上掉馅饼吧?而且真是邪门了,这个小狐狸为什么会知道她向往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对。”小狐狸笑着点了点头,一脸的幸福,“其实我从很早开始就注意到你了,通过你的身份背景以及爱好习惯,我猜出了你的梦想,而这个梦想也令我非常着迷,我想和你一起创造这样的世界。”
“难道你是天使投资人?”锦章有些惊讶,想了想她还是不太敢相信,琢磨了一下才继续说,“就没有一点代价吗?”
这个小狐狸出现得太过诡异了,但是看上去又天真无邪,如果只是使用它的力量而不需要付出什么,锦章会觉得过意不去。
“有。”小狐狸想了想,又笑着点了点头。
锦章听到这话心里的那点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她坐直上半身,拍了拍裤子点头说:“你说。”
“因为我实际上是一款可以穿梭时空的智能机器,所以在帮助你完成梦想的同时也需要你帮我充充电。代价就是,你得养我。”小狐狸说着摇了摇尾巴,脸上依旧是孩童般的天真笑容。
“这算哪门子代价?”锦章不由捂额,对于毛绒绒她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别说是养,就是把它供着也乐意至极。
“嘿嘿,你要是同意了,就跟我握个手,我们俩就算正式结盟了。”小狐狸伸出一只爪子递向锦章。
看着那个毛绒绒的小爪子,锦章的毛绒控又活了过来,这次她踹飞理智,激动地伸出手握住了狐狸爪子。
“嘻嘻。”小狐狸的眼神忽然透出一抹狡黠,整体气质白切黑,露出调皮捣蛋的本性。
“祝我们好运哦。”小狐狸的声音低沉下来,锦章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松开手来,没想到毛绒绒的小爪子却变成了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拽住了她。
眼中露出惊恐,锦章抬起头看去,便见到了狐狸书生的脸,他的瞳孔小如针尖,锋利的牙齿露了出来,满嘴都是鹅血。
随即周围的水墨画融成一团墨汁,从狐狸书生的背后翻涌而来,将他们两人瞬间淹没……
“嗬嗬嗬……”带着惊恐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气里,锦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躺在了那条山路上。
想起上一次忽然出现在身后的狐狸书生,她吓得转回头去,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放下心来,锦章挪到山壁旁,选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这是无限游戏吧?所以小狐狸要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功从狐狸书生的嘴下逃生吗?
想要弄清楚这些,恐怕只有在狐狸书生吃掉她之前获取更多的信息,而做这件事的前提就是存活。
警惕地看向狐狸书生出现的位置,见到那里依旧空无一人,锦章才收回视线,从地上爬了起来。
换了个地方坐下,锦章开始思考应该怎么对付狐狸书生。难道直接噶了?她抬头看向四周,却发现能算作武器的只有石头和树枝。但这两样一个小得不具备杀伤力,一个高高挂在山壁上,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
把他从这儿推下去?锦章看着前方的悬崖,却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狐狸书生呲着牙满嘴鹅血抓住锦章的模样让她记忆犹新,这让她本能的抗拒着接近他。
联想了一通,锦章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噶了他。那么换个角度想想:狐狸书生让货郎送他回鹅山,其实是在报恩,听到他说想要一个心上人,就让他如愿以偿有了心上人。
什么鬼?锦章觉得这样理解有些古怪,如果是报恩,狐狸书生最后的笑又算什么?
记得狐狸书生的嘴里可以拿出很多东西,小狐狸那家伙该不会藏了进去,等着她去找?
一个是从虎口逃生,一个是深入虎穴,究竟哪件事才是小狐狸想让自己做的?锦章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要不先试试最好的方向吧,像货郎一样饮下狐狸书生的薄酒,然后提出想要小狐狸的心愿,看看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
但她不会喝酒,万一醉得不省人事不就浪费了一次机会?该怎么办呢?不会喝酒硬喝?锦章抓着头发在原地走来走去。
这时,山道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到这声音,锦章猛然转过头去,紧紧盯着声音的来源,眼里浮现紧张与恐惧。
难道是狐狸书生出现了?
锦章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跳出喉咙了,正在她伸手抓向地面的小石子时,一个念头又窜进了她的脑海里:狐狸书生的脚不是受伤了吗?脚步声怎么会这么正常?
答案是来人肯定不是狐狸书生。
锦章脸色一喜,出现的人应该是货郎。如果跟着货郎上鹅山,她就可以见机行事,说不定就不用喝酒了。
笑着站起身来,锦章理了理自己的仪容,准备给货郎留下一个好印象。
很快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山路上,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背着一个大背篓。当锦章满怀期待地注视着他时,他也正好看向了锦章。
“货郎,你是要去山那边送鹅对吗?我跟你一路走可好?”锦章笑容满面地走向他,不自觉间将两手交叠于身前,脚步优雅而不失速度。
货郎狐疑地打量了她两眼,见到那敞露在衣服外的四肢时,不由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姑娘也是要去山那边吗?怎么不多穿件外袍?”货郎盯着黄土小道,脚尖不自觉地杵着地。
锦章被他问得一愣,片刻才笑着对他说:“我原本是穿着外袍的,只是歇脚那会儿不知怎么起了阵风,一眨眼我的衣服就叫一个黑影偷走了。”
随便编个理由吧,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过会儿他们还有可能撞上狐狸书生呢,这黑影的说法也算给货郎做了个心理建设。
“竟有如此猖狂的贼人!”货郎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些愤然之色,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低下头去,嗫嚅道:“我,我是说姑娘一个人走属实不安全,那就和我一道走吧,我虽然没什么大的能耐,但保护你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锦章称心如意了。
跟着货郎走了一段路,看着周围越来越熟悉的环境,锦章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看着前方的转角,她故作惊讶的叫了一声,拉着货郎停在了原地。
“向姑娘,你怎么了?”货郎转过身,朝她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错,锦章跟他说自己叫向倾颂,是另一座山上的人。
“我好像看见了一条狐狸尾巴,就在那儿,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锦章拉着他弓下腰慢慢朝前走去。
货郎看着抓紧自己手腕的纤纤玉手,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分,他悄悄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些欣喜意味。
“咦?怎么是个受伤的书生?”锦章并没有发现货郎的心思,而是继续循序渐进,免得他一下子被狐狸书生吓到。
“两位好,小生路过此处不慎被落石砸伤,可否请你们带我回鹅山?”狐狸书生看向锦章和货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或许是身边多了个人的缘故,锦章看着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就用这背篓吧,里面可以避风,结实。”锦章松开货郎的手腕,绕到他的背篓旁,把两只鹅抱了出来,示意狐狸书生进去。
嘿嘿,她把两只鹅提前抱出来,狐狸书生就不能借机吃掉货郎的鹅了。
货郎和狐狸书生同时看向她手中的鹅,场面一度陷入了寂静。
“既然你不让我吃鹅,那就换你们来填饱我的肚子吧!”正在锦章纳闷时,狐狸书生突然暴起,张开大嘴把她和货郎一并吞入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