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李大贵他们家是村里最富裕的家族之一,也很有人缘,他们拿出一大笔钱来要救儿子,大部分人都拒绝不了。村里几乎所有的壮劳力都加入进来。大家人多势众,也不觉得村里老人们口中的万人坑有多恐怖。”
“李大贵失踪的第三天早晨,人们集体出动了,我爹娘也要去,我年纪小,他们让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我心里害怕那个灯下的李大贵,哭闹半天,我娘妥协了,她留下来和我在一起,我爹便和众人一起去了。我当时很是害怕,既怕李大贵回来,又怕他不回来。就在这种忐忑恐惧中,天慢慢黑了下来,没有人回来。”
“村里已经点上了灯,都到了九点多了,林子里依然没有动静。我娘担心,带着我去找了村里留守的老人,刚刚走到那位爷爷家门口,突然就看到那门口伫立着一个人。”
“这回,我和我娘都看到了,那个人,是李大贵!我娘大叫起来,叫他的名字,问其他人在哪里,李大贵却只是站的笔直,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有往我们这边看。我娘也觉得害怕起来,便叫着门里爷爷的名字。爷爷听到了,颤巍巍走出来,见到李大贵先大叫了一声,然后猛地跪下来。”
“求求你了,大贵,求求你了,我们这几个没敢去打扰你啊。”爷爷跪在地上这么说,我看着李大贵突然挪动了一下,爷爷胸膛就突然开始喷血,那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很多人在惨叫、在求救,我感觉周围热的很,但又好像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我就直接晕了过去。”
“再后来,等我醒了,我和我娘已经在县里了,我娘告诉我,村里起火了,火势太大,人们都逃出来,不敢再回村里。我不相信,我问我爹呢,我娘居然说他死了!他为了救我们,被烧死在村里了!!我都要疯了!!!”
“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我质问我娘为什么要骗我,可她一点也不像在撒谎,她好像真的认为我爹被烧死了。”
“我跑了出来,在县城里疯狂地跑着。我在找其他人。”
“不是所有人都去万人坑了,有些孩子和女人还留在村里,听我娘说那一晚都逃出村子了,我想找到他们,如果逃出来,他们肯定会来县里。”
“但是太难了,在县里找人,太难了,尤其我还没钱,年纪又小,没办法找人帮忙。我疯狂的找啊找,只有饿的要死了才会去找我娘。我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她一直哭,一直哭,我认为我爹没死,她哭个屁!”
“我找了很多天,好不容易才撞上一个孩子,那孩子我认识,是村里的孩子,还会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转。他比我小,才五岁,一个人在路上玩。”
“我立马上去拉住他,问他在哪里住,问他爹娘在哪里。我记得,他和我一样,也是他爹去寻人了,他娘留在家里照顾他。”
“他告诉我地址,然后笑着和我说,他爹在和娘一起照顾妹妹,所以他一个人出来玩啦。”李三虎说到这里瞳孔放大,掩饰不住的恐惧,“我欢喜极了,果然,娘都是在骗我的。我想要亲眼见见他爹,就让那孩子带我回家。”
“但是,在回家路上,我一晃眼,那孩子就不见了。我疯狂的找啊找,我找遍了周围所有的街道,我因为呼喊他而嗓子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我一直找到天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也没找到他。”
李三虎呆呆地说着:“天那么黑了,我没办法,只能回去,但是,我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冷冰冰的床,那一天,我妈不见了,她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他用手捂住了脸,低低叹了口气:“我再没找见过她,我被好心人送到了治安所,后来就被国家养着,长大了就自己一个人干活。我也打听过,她后来去了其他地方,掉水里淹死了。”
他沉默半响,陆臻禾低下头,在白冉之前给她的资料里翻找着,直到找到其中几页,她目光一凝。
她将这一页抽出,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将那几页放到李三虎眼前:“看看这个,你有印象吗?”
李三虎只看了扫了一眼就惊骇地跳起来,头重重的撞在车顶上,发出咚的一声。但他顾不上头顶的疼痛,抢过那一页纸,死死地盯着:“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消失的男孩!!!”
他又仔细看了眼照片旁边的文字,忽的沉默了,手不禁颤了起来,“怎么……怎么会……”
那上面赫然是一家四口的户籍资料,其他信息都可略过,但是,那触目的几页尸检报告却是如此惊心动魄。
李英,男,5岁,死因:窒息,死亡时间:1994年8月2日16时至17时。
李月,女,2岁,死因:窒息,死亡时间:1994年8月2日16时至17时。
李堂,男,24岁,为李英父亲,死因:窒息,死亡时间:1994年8月2日16时至17时。
杨梅,女,23岁,为李英母亲,死因:窒息,死亡时间:1994年8月2日16时至17时。
“所以,你的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你当初见到的李英,又是真是假?”
李三虎神色恍惚,面色惨败,再吐不出一个字。
陆臻禾则和白冉对视一眼,开始启用手机聊天。
恩人救我狗命:【现在线索太零散了,再加上李三虎说的这些情报,我已经彻底懵逼,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陆臻禾无语地看了眼白冉那个贱贱的狗头头像,白冉总能让她忽视她是自己的老板。
我醉欲眠:【去了现场再判断。】
恩人救我狗命:【按你的感觉,李三虎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醉欲眠:【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不要过分相信我的感觉,我自己都不敢完全依赖它。】
恩人救我狗命:【可是你感觉真的是太准了啊,每一次都这么准,我怀疑你有非凡能力。】
陆臻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穿越的原因,总之她这辈子除了记忆力变得不错外,感知也变得特别敏锐,甚至达到了第六感的程度。对此,白冉颇为信任。
我醉欲眠:【……我找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什么所谓的非凡能力。】
恩人救我狗命:【害,你没见过又不代表不存在,以后总会见到的。如果你运气好,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有呢!】
陆臻禾狐疑地瞅了白冉一眼,白冉有些神秘,她是知道的。毕竟对方有权有势,找了这么多年异常事件,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她死活不愿意说,她也拿她没办法。只是白冉总是这么时不时抛个钩子吊一吊她,让她深恶痛绝。
陆臻禾无语地拍了拍额头,妥协了:【我感觉他说的是真的。】
恩人救我狗命:【那这可真是太离奇了,他还和死人说过话啊。】
我醉欲眠:【这些说不准,什么都有可能,我们这次真要做好准备,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接下来没什么事发生,他们一路顺畅地下了高速,和另外两辆车汇合,便开始崎岖的路程。一开始的国道、省道还好,后面的路越来越难走,随着走入大山中,急转弯也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变为了只容一辆车通过的狭窄水泥路,四周也变成了荒凉的大山。
已经很少见到人家了,山里甚至没有什么开垦的田地,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就算是要退耕还林的大山里,勤劳的老百姓也最起码会开辟一点点梯田,交杂在森林里,维持着人类存在的痕迹。
当初的村子根本在地图上找不到了,不过先来的人员已经熟门熟路地在离得最近的村子里找到了一个向导,这人五十多岁,曾经是这片林子的防火巡逻队员,路认得熟,但是并没有听过万人坑这地方,可见林家庄还在更深的森林里。
“我们防火又不去那么远。就是在附近高处多转悠,万一着火了也能看见烟,那时候就赶紧通知村里和治安所。”向导解释了一句,“不过林家庄我倒是熟的很,每次巡逻都要路过,这村子早就没人住了,看着人心里慌慌的,我都没敢进去过。”
“说起来,林家庄里大部分人不是姓李吗?怎么叫林家庄?”陆臻禾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她记得资料上的人大多姓李,只有嫁进来的女人有姓其他的,但是没有姓林的。
“听说这村以前是一个姓林的老爷建起来的,但是他没有后人,就收留了我们先祖,村里人都是这位先祖的后人。”李三虎低声说道,他神色看起来还是恍惚的,但是好歹能说话了,“以前村里祠堂还有林老爷的牌位,他是我们的恩人,祖祖辈辈都在祭祀他。”
向导咦了一声:“你是林家庄的?这好多年了,我都没见你们村里回来人哎。”
“是呢,我也该去祠堂祭祀一下先祖了。”李三虎复杂的笑了一下,“像我这种不孝子孙,怎么能因为一些内心的惧怕就放弃了自己的亲人呢?我要是死了,就是活该的。”
“呃,那倒也不至于……”向导摸不清头脑,一脸懵逼的干咳两声,“哈哈,老弟回家,先祖会保佑的,哈哈。”
干巴巴的说了两句,向导赶紧把注意力全放在带路上。一辆商务车、两辆越野车在水泥小路上缓慢通行,也幸亏这些年政府重视基建,就算这种没什么人走的村路也给修,让陆臻禾他们省去了很多时间。
因为今天已经不早了,他们先跟着向导去了向导所在的村子借宿一晚,等第二天一大早才正式出发林家庄。这一晚倒是没什么事发生,只是一些好奇的村民围着他们的车看了又看,与借宿的几家人打听他们的去向。
一个中年妇女听说她们要去林家庄,怔了怔叹息道:“我以前一个堂妹就是嫁去了林家庄,后来林家庄人都搬走了,我就再没见过她们那一家子了呢。”
陆臻禾听他们的方言有点费劲,便找了向导翻译,这才弄明白。很巧啊,她想着,便问道:“后来没再联系过吗?”
“那个年代,找人特别不方便。后来我们也找过,但是一直找不到,没办法,只能放弃了。”妇女叹气道,“我叔我婶可担心她了,当初明明过的好好的,怎么就断了联系呢?这么多年,连封信都不寄回来。我就想着,你们要是以后有她的消息,能不能让她给家里带个信儿,我婶都八十多岁了还在惦念她呢。”
陆臻禾隐隐不安:“没问题,请问你姐怎么称呼呢?”
“她叫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