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的赤脚大夫元东和那位朴素的老人被众人带到府衙,引起了路人们的围观。府衙的大门缓缓打开,众人随着元东和老者一同进入府衙的大厅,一股庄严肃穆的氛围顿时弥漫开来。
在大厅的正中央,县令方德元端坐高座,他的座位高耸而威严,给人一种威压和权威的感觉。他细长的眼睛透过眯缝,目光扫视着前来的人群,笼罩着一股严肃的气息。
元东和老者被推搡着带到大厅的中央,站在方德元面前。审讯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案桌,案桌后坐着一名严肃的书吏,手中持笔准备记录。
众人推搡着元东和老者,高声说道:“方令,请您主持公道!”
方德元沉着脸色,凝视着元东和老者,庄重地说道:“你们两位是何人,报上名来。”
方德元的声音庄重而威严,元东踌躇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但很快他挺直了身子,恭敬地回答道:“在下名元东,曾行医于乡间,救死扶伤。”
老者也随即走上前,恭敬地说道:“老朽姓王,字在泽,平日里行医救人,在城东新开了一家医馆。”
方德元皱起眉头,略带怀疑地说道:“你们两位被人指控犯下何罪?为何会被带到府衙受审?”
元东躬身道:“方令,有人告发我行医不当,以救治之名行骗于民,但我行医为民,岂有行骗之理。”
“可有人证?”方德元沉声道。
元静云自告奋勇地走上前,抱拳道:“方令,方才街上一女子告这元东误诊导致怀中婴孩差些身亡,但元东坚持说自己对病人尽心尽力,这后来救活了婴孩的老者才是庸医,我们当地百姓此愤慨非常,却又分不出真假,特地将他们带到府衙,希望方令能给予公正的审判。”
元东怨毒的看了一眼元静云,她虽说是在陈述经过,但三言两语间,显然是将自己推向了更不利的一方,将他变成一个祸害百姓欺世盗名,还反咬一口的恶人。
方德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沉思片刻,然后郑重地说道:“可还有人证?“
元东躬身回答道:“大人明鉴,小人悉心救治此婴孩,每日熬制药汤,这两人明显是沆瀣一气,故意污蔑!”然后指着元静云道:“此人与小人同村,终日浑浑噩噩不学无术,定是平日嫉妒小人声名远播,才联合这江湖郎中招摇撞骗。”
元静云没想到事到如今,元东还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方德元目光如炬看向元静云道:“你之前可识得元东?”
元静云老实道:“确实认得,但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大人不信也可问其他人。”
身边人亦表示元静云所言非虚,那怀中抱着婴孩的女人也犹豫的点了点头,虽然老者确实给孩子喂了一碗加了药材的清水,但在此之前,元东确实一直在喂药,万一,真如元东所言,是药效比较慢呢?
元东站在厅中央,依旧挣扎道:“大人,我多年救治百姓,无私无畏。这名婴孩重病缠身,我竭尽所能为其治疗,街坊邻居也可佐证。”
方德元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此案情绵复杂,需要更多的证据和目击者证言。书吏,立即传唤村中的其他人来作证。”
书吏应声而出,离开审讯厅去传唤村中其他相关人员。众人在审讯厅内等待,心中忐忑不安。
不久,书吏带着几位村民回到审讯厅,其中包括婴孩周边的街坊和两位熟悉元东的村民。
一个街坊立即上前,恭敬道:“大人,小人姓李,也亲眼见过元东给孩子喂药,而那老者并未参与其中。似乎元东言辞间也颇有道理。”
另一个邻里也走上前来,谨慎地说道:“大人,小人虽未亲眼目击,但在此之前,元东声名在外。我觉得他并无恶意。”
方德元清了清嗓子,庄重地说道:“此案关乎人命,本府必须慎重追究真相。元东,你所言的药效延迟之说确有依据吗?”
元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大人,小人以多年医术经验判断,这婴孩所服用的药物,其药效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显现出来。小人敢以医者之誓保证,所用药物无虞。”
方德元语气严厉地追问道:“元静云,你对于元东方才的指控有何回应?”
元静云站得笔直,坚定地回答道:“大人,元东所言纯属诬陷。我与旁人并无勾结,更没有嫉妒他的意图。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终日埋头田间劳作,怎会与这江湖郎中有何交情?”
方德元目光如刀锋一般锐利,紧盯堂下众人,继续追问道:“那婴孩的母亲何在?能否提供证据来证明元东行骗于你?”
怀中抱着婴孩的女人颤抖着开口道:“大人,元东为幼女诊治时,孩子身体每况愈下,我这才前来找他讨个说法……”
方德元不耐烦地打断她:“那有何证据?你的话并不能证明元东的欺骗行为。”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陷入了一片无解的境地。审讯厅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众人心中不禁生出焦虑之情,不知这起争议究竟如何解决。
王在泽脸色温和上前一步说道:“大人,既然此人声称已为婴孩诊疗多日,想必他应该能够出示相关的药方和治疗记录作为证据。”
元东略显为难地回答道:“大人,小人行医多年,所用的药方并未备份,治疗记录也只是口头记录,并无实物证据。”
方德元深深皱起眉头,对于缺乏实质证据感到不满。他目光如刀锋一般锐利地望向元东,说道:“那你现在就将药方写出来。”
“这,”元东见方德元神色不耐,心中一惊,他知道若不能提供药方,自己的辩解定会受到质疑。
他沉思片刻,拿起笔墨,在纸上用力描摹着,将自己所使用的药物和剂量细细写下。然后他将药方交给方德元。
方德元接过药方,仔细阅读。然后将药方递给了衙门的仵作和医师。
两人接过后,在方德元身侧耳语,方德元眉头微微一挑,随后他抬头看向众人,神色庄重地说道:“这药方确实是一副治疗婴孩的方子,剂量和组合看上去也合理。“
元东洋洋得意的看向王在泽道:“那你可能拿出当时随意撒在清水中的药材品类?万一,这婴孩突然暴毙,定是你那不知什么东西混在一起的浑水惹得祸。你这妇人可莫要再来求我。”
“敢问方县令,此人药方中是否写着甘草、阿胶、麦门冬、茯苓、桂心、干地黄各三两,黄苓、附子各一两,半夏、石膏各四两,大枣二十枚,饴糖一斤,生姜六两。”王在泽轻笑道。
方德元看着手中药方,微微一怔点头道:“确实如此。”
元东惊讶的看着老者,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有几分本事,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猜的一丝不差,仿佛亲眼看过自己的药方。
“那婴孩手少阴与手太阳经俱虚,所以我猜测此人定是觉得婴孩为心虚寒之症。”王在泽笑着看向元东。
元东此刻额间已冒出冷汗,台侧的医师亦是点了点头,证实王在泽所言在理,他看完药方便也得出此番结论。
“但是,虽为脉象阴虚,也分心虚与脉虚两类,此子实则为脉虚,为心腹痛,当取三两苦参参研细,用一升半好醋煮取百合,幼儿体弱,还当分两次服。“
元静云在一旁倾听,眼神中流露出敬佩之色。暗赞中医文化果然博大精深,现代那么多精密仪器才能诊断出的症状,老者只凭一探脉象,就能准确判断出病情。
“若大人还有所怀疑,只需再请几位名医诊脉,定能明了真相。”王在泽继续陈述。
元东听到王在泽对他的诊断和药方的准确解读,心中既感到惊恐又有些胆怯。他深知如果其他名医上堂,自己必然会受到更严厉的责罚。
只有以退为进,暂时屈服。他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没有失去理智,他迅速跪倒在地,行了一个躬身,谦卑地说道:“多谢王先生的指点,小人确是断的心虚之症,未能妥善判断。请恕小人见识浅薄,愚钝无知,还请王先生宽恕。”
王在泽深知医术无尽,人人有所不足,也不愿将元东置于太过尴尬的境地。他望向方德元,郑重地说道:“既然已真相大白,便请大人裁决。”
在府衙内,一股宽厚的气息弥漫开来。
“元东,你的判断虽有失误,但并非故意行骗。你应该归还原主的诊金,以表诚意。至于杖责,本官会限于二十下,以作为惩戒。”方德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慈悲。
元东闻言,连忙朝方德元扣头道:“多谢方大人的宽恕,小人愿意遵守判决,并立即归还原主诊金。”
方德元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元东的态度。他转向众人,庄重地宣布:“此案暂告一段落,元东归还原主诊金,受杖责二十下。”
“大人,我夫君也因他而失踪,您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女子抱着怀中婴孩失声痛哭道。
方德元皱眉道:“此事又是何故?”
“我夫君听信元东所言,去山中采药,已数日未归。”女子哀恸道。
方德元皱眉道:“此事既是你夫君自行上山,与旁人有何相关?府内官员将继续调查,若有证据证明他行骗,将依法追究其责任。若无异议,众人便请退下。”
方德元今日因青苗款一事,已是焦头烂额,此刻吕公著还在后堂等着他,说完,他便急匆匆的朝后堂赶去。
堂内众人依次退下,只剩女子依旧怀抱婴孩痛苦,看着远处哀嚎的元东,元静云却丝毫没觉得解气,总觉得元东此次反像是逃过一劫。
以元东那般野兽行径之人,真的只是诊错了脉吗?
看着要远去的老者,元静云快步赶上:“王大夫,小人还有事请教。”
王在泽对这个少年有些印象,不仅给自己递水,还曾在堂上帮自己说话。
“何事,但说无妨。”王在泽和蔼道。
“方才您说的药方中,可需人参?”元静云道,她记得在街上,女子口声声说是元东让她夫君上山采参。
王在泽遥遥头道:“并无。”
元静云闻言心下一惊,果然,元东这厮是故意害了这户人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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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狡兔三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