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春的这一番话登场,另外两个人缄默。李洱不清楚季望春到底在谋算什么,王剑则是被这样的一番话吓到了,眼神时不时往李洱的方向瞥。
王剑心里恨死季望春了,他难道不想做什么正义使者吗?可事实就是他做不成!这人活着总有些事情注定办不成,她季望春这样子,又将他至于何等境地?
那王三虽然是个地痞流氓,但他的姐姐不晓得走了什么狗屎运,嫁入了戴安蒋氏的小公子做妾,戴安蒋氏又与雍州刺史联姻,这关系一盘,软骨头的王剑直接坐视不理,任由王三隔三差五寻衅滋事。
如今这件事牵涉到了京都明镜台,怕是不好收尾。最最要紧的,就是李洱的身份,王剑疑心李洱是什么天潢贵胄,这几天又派人去外面查了一圈,消息过几天应该就到了。
他现在就是要将事情全推到季望春身上,反正这桩案子牵涉到了诡,理应由她接手。只是恐怕他今年的晋升之路无望,只能继续在苍梧一带蹉跎。
王剑胡思乱想,季望春保持沉默,像是在思考,李洱不动声色地观察全场,端起茶杯的手停顿,道:“眼下我们还是要回归到案件本身上。王大人既然去过现场,可曾见到过什么其他异常?”
王剑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今天早晨去现场的时候,围观的群众早已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当时环境太乱,他命人清场时现场一地的泥土,他还让人扫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她们要的线索。
他道:“我去的时候,现场有很多泥土,我以为是百姓们自己带来的,就让人扫干净了。”
泥土?
季望春当即起身道别,急匆匆往外面走,李洱在后面拉住她的手臂,道:“当心,别又撞上了。”
季望春惊出一身冷汗,堪堪止步,一时间心神动摇,李洱在身后道:“你这么着急是发现了什么吗?”
季望春径直道:“去查,立马派人去翻回来,别扔了!去多找几个人去认,一定要认出那是哪里的土!不需要多精确,只需要一个大概的范围就好,剩下的我来。”
李洱知道季望春有很多怪异的手段,当即带着季望春直接去找了燕客夜,燕客夜一听这个怪异的要求,转头就让人去找。
很快他们将泥土带了回来,也带回来了辨认结果。燕客夜道:“季大人,没有人认得泥土来自哪里,我特地带了一份回来,你看看你认不认得出来。”
季望春有些无语,她这个样子,她要怎么认?
一旁的李洱帮忙解围,道:“燕大哥,我来吧,我是采药人,去的地方多,说不定认得出来。”
燕客夜顺手将一个包好的小方帕递给了她,李洱拿到之后展开,先是用眼睛辨认了一下泥土的颜色,又用手指捻了一下,最后鼻子凑上去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燕客夜见状,问道:“李小妹可是认得?”
李洱点点头,将方帕归还,道:“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出错,我应该认得。这是苍梧山枯树崖那一带的泥土,颜色褐中带黑,有些湿润,还带有潮湿的土腥味和腐叶味,应该就是那边。”
季望春问道:“那枯树崖里这里多远?”
李洱道:“很远,上山就要废个半天。现在去不成,季大人,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我知道你着急,但眼下这一桩案子可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从案发到现在也才不到一天的功夫,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旁的燕客夜也帮腔,道:“是啊,季大人,我知道你担心百姓安危,但深夜贸然进山,风险太大了,山里可是有很多野兽呢。我们还是稍作休整,明天一早再进山吧。”
李洱点点头,道:“顺便帮你把你的剑和刀都取回来。”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季望春有种说不出来的挫败。她一贯独自一个人办案抓诡,如今牵涉的人太多,反而拖慢了她的脚步。
燕客夜似乎是看出来了些什么,走上前轻轻拍拍她的肩,道:“放松点,神经不要绷得那么紧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晚上去喝点放松放松,我知道县上哪一家酒馆里的酒最好!”
季望春还没来得及拒绝,整个人就被过度热情的燕客夜带走了,她一个劲儿回头喊着李洱的名字,又被燕客夜以为她有些认生,当即爽朗大笑,道:“哎呀哎呀,跟我走就是了,我还能卖了你吗?!”
李洱却道:“小声些,这光天化日的很光彩吗?”
季望春大惊,刚想反驳回去,嘴就被李洱捂住了。她想挣扎,又被李洱警告,道:“嘘,安静。现在休息,我知道你有手段,但我不想你死。”
季望春顿时安分了不少,李洱接着道:“至少别死在我前面,季望春,你大仇未报,你怎么甘心呢?”
她话音刚落,季望春直接一口咬在她的手上,李洱闷哼,撤回了自己的手,眼神盯着手上的牙印。
“我死不了,你放心吧,你活着一日,我就活着一日。现在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杀你,所以你才千方百计阻挠我办案,意图拖延时间?
如果你是这个目的,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李洱反而笑了,季望春听着这一声笑,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她警惕道:“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李洱看了一眼前面的燕客夜,压低嗓音道:“我可没有要阻挠你办案的意思,方才你不都见到了吗?没有我,你怎么知道它在苍梧山枯树崖那里呢?”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胡说?!”季望春也跟着低声道。
“季大人,你既然认为我是胡说,刚刚为什么不反驳我呢?”
季望春一下子卡壳,道:“你…你这个女人惯常喜欢耍心眼子,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要帮我?”
李洱直接坦白:“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这下子换季望春摸不着头脑了,她直接就不搭理李洱。李洱看着她脸上过于明显的思索的神情,心里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李洱不经感慨,有些时候想太多也是自投罗网的一种方式,人有些时候太过戒备反而会蒙蔽自己的双眼。
她知道季望春意志顽强,那么她就利用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配合她的一言一行,一点一点打乱她的心神,只要她开始犹豫,开始怀疑,那么她就有可乘之机。
她又重复了一遍,道:“季望春,我是真心想要帮你,我不希望你死,你也应该知道你自己的性命对我十分重要。”
季望春直接道:“是,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就好。”
李洱效果差不多已经达到了,索性闭口不言,任凭季望春一个人胡思乱想。
这叫什么?这叫心理战。
二人跟着燕客夜继续往前走,很快燕客夜口中全县最好的酒馆就到了,李洱搀扶着季望春进了酒馆落座。
季望春刚一进酒馆,铺面而来的各种气味杂糅在一起,她缓了好一阵才缓过神,就听见燕客夜大叫道:“老杨,上二两春酒!”
一旁的李洱则贴心为季望春解答,道:“春酒是这家馆子里的招牌之一,酒香清冽,口感绵柔,还不容易上头。你之前喝过酒吗?”
季望春摇头,道:“没有。”
李洱笑道:“那你可以试一试。”
等老板上了酒,燕客夜先给季望春倒了一碗,紧接着就给李洱满上,最后才给自己倒上。
季望春听着声音端起了酒碗,先是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刺鼻的酒味一下子让她的眼睛鼻子眉毛皱成一团,紧接着她尝试着喝了一口,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喉咙在烧,又拉着一旁的李洱,让她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缓缓。
“这什么啊?好辣!”
燕客夜瞧见以后哈哈大笑,道:“季大人从前没喝过?”
“没有。”
燕客夜笑着介绍春酒,道:“这个酒很烈的,慢点喝。”
季望春桌下的腿登时一脚踹上了李洱的腿,可惜被李洱提前预判到,让她躲了过去。
李洱笑道:“老杨姐,单独给她上一壶绿蚁酒,她喝不惯烈的。”
不一会儿老杨上了一壶绿蚁,走到时候还不忘嗔怪道:“李洱,你瞧瞧你,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我就是逗逗她。”
老杨笑着摇摇头,道:“你这孩子!”
燕客夜又缠着老杨讨要了一盘花生米,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酒桌上闲聊。季望春品了一口绿蚁酒,当即眼里大放光彩,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一旁的李洱稍稍劝了句:“饮酒伤身,节制些。”
燕客夜拉着季望春聊了县里最近的一些开心事,哪家哪家拜堂成亲,哪家哪家孩子满月,哪家哪家都老人过五十大寿。
酒馆里人声嘈杂,门外来了名猎户,他一进门就解下自己身上的箭袋和腰上的小刀,向老杨讨了一壶烧刀子,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一个人喝着闷酒。
最近发生了件怪事,他进山打猎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一只猎物,他本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
没想到刚出山碰见另一个猎户,他也说最近很怪,一个也打不到,后来他们又一起问了好几家打猎的,他们都说很怪。
其中一个人还说这些天山林子里太安静了,像是死了一样。
他不知道山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腰包里要没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