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你放心。”虽然确实很惭愧,但宫惜心里也的确过意不去,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点,聚着光的月牙望着南捡,说道,“你在家里保护我,我在外面保护你。”
南捡说:“好。”
结合了他的上个回答,这次听起来有点像敷衍,宫惜拧着眉心,认真道:“小师兄,我会保护好你。”
从南捡说《小猪佩奇》开始,她恍惚间脑海里晃过一个画面。
一片白茫茫空间,有一道机器男声告诉她,只要挽救了南捡二十三岁无故暴毙的命运,她就可以回家,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虽然听起来很虚无很荒诞,甚至有点莫名其妙,但她都能穿越进小说世界,估计也没有比这个更离谱的了。
南捡瞳眸蓄满阴谋,却被依赖掩盖,他说:“好,惜惜妹妹要记得你这话,一定要保护好我。”不然,我不介意和我一样,把你留在二十三。
饭桌上,宫惜吃个饭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再把盘子筷子碗戳出一个洞。那她再厚的脸皮,可能也有点受不住。
吃个饭能把餐具吃烂……不想了,都有画面感了。
南捡上辈子活了二十三年,心思极为细腻,即使宫惜尽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但这些在他面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况且此时南捡联想到,这是家里,该轮到他保护惜惜妹妹,所以毫无压力地肩负起给宫惜挑菜的任务。
这神奇的一幕,落在秦海云眼里,就是……一个五岁半的小男孩给一个五岁零一个月的小女孩挑菜,极尽用心,万分呵护。
乍一看还没察觉出哪儿不对劲。
单独把文字挑出来,才发觉有点怪。
还有一点,秦海云不由得感叹起来。
南捡这孩子,他从捡到开始,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可以放在心上。如今对一个同龄人很快上手,也算是了却他心中的担忧。
想到此,他也往宫惜碗里挑了一块鱼:“多吃点。”
还没等他再说点什么,南捡却一筷子把他刚刚挑的鱼挑回他碗里,紧接着南捡说话了:“师父,鱼尾有很多小刺,惜惜妹妹还小,万一卡到了怎么办?”
秦海云往碗里这么一看,小刺多不多他不确定,反正这确实是鱼尾,肉也没有很多。
南捡见秦海云低头的动作,大着胆子包藏祸心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全是占有欲和宫惜作为私有物被外人碰触的不满寒光。
这个目光太有侵略性,使得秦海云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不适,他疑惑地抬起头,见南捡正满脸控诉的小表情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你为什么要害师妹”,秦海云默了默,从善如流道歉:“不好意思啊,师父刚刚没看清。”
南捡扭头,傲娇般大言不惭:“好吧,原谅你了。”
宫惜在旁边轻轻拽着南捡的衣角:“小师兄,师伯……”
“师伯怎么了?”短短五个字音色硬生生拖了好几个调,南捡眸光闪闪面露倔强,“你是不是也想要师伯挑的鱼?刚刚还说我在家里照顾你,如今不让我照顾,惜惜妹妹,你是不是也不想在外面保护我了?”
宫惜:“……”
小孩子果然富有想象力。
秦海云一听,连连摆手:“清凉啊,师伯就是个马虎的,挑个鱼还挑成刺最多的部位,这件事还是让南捡来吧!”
宫惜:“……”师伯,本来还没什么,经过您这么一解释,反而坐实了我莫须有的“罪名”。
然而南捡的关注点仍在酸菜鱼上,他马不停蹄地挑了一块肉最多的鱼,放在宫惜的瓷碗米饭上:“惜惜妹妹,快吃吧,师父都说他马虎,你快别惦记师父的鱼肉了。”
宫惜满头黑线,深吸一口气,怎么感觉就自己一个明白人?南捡就算了,才五岁点儿,说六岁都是看他可爱而附和的说辞,可秦海云好歹也有五十来岁,十倍不止……
算了,惜惜,穿越都经历过了,还纠结这么点事儿嘛!
都不是事,都不重要,反正十八年后,又是……等等,宫惜猛地反应,胳膊肘不小心磕到桌子边缘,发出一声稍大的响声。
又是十八年!
她会不会根本回不去。
在这儿无数次轮回十八吧!
宫惜有此猜测,无非是今天很多事撞在一起,又都和十八这个数碰上,实在是太巧了。
比如她的年纪,比如还要在这个小说世界待十八年,比如便宜师父说这具身体满了十八岁才能回到父母身边……宫惜眉头一皱,发现好像也没了,随后一想,可能确实是自己大惊小怪,有点想多了。
南捡叫了几声,宫惜仍旧没反应,他眸色暗了暗。秦海云这会儿去厨房里盛鱼汤,餐桌上暂时只有两个人。
南捡小手竭力扣着桌面,压住血液里的叫嚣因子,再一次覆上宫惜的手腕脉搏。有东西在跳,有热度在传递,他不受控制的心脏总算消停下来。
喻清凉,不管你有什么秘密,不管你刚刚出神是为哪般,不管你愿不愿意……恶魔的世界,只有欢迎光临,没有谢谢惠顾。
“惜惜妹妹,”南捡直接上手,揪了揪宫惜的脸,直到宫惜成功回神,他满意的笑了笑,嘴角裂开一个浅浅的弧度,“你总算理我了,刚刚你在想什么,我喊了你好几遍都没应我。”
“呃,”宫惜惭愧地摸了摸头,这个时候道歉就对了,“对不起。”
“你的手疼吗?”南捡关心地问。
手?
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手,宫惜将两只手都摊在眼前,手心手背来回翻转了好几次,并没有红印乌青,抬眸不解地问:“不疼啊!”
“不对,不是这里,你也应该疼。”南捡说着抓起宫惜的手,转向胳膊肘那里,低头嘴凑近轻轻吹了吹,“刚刚这里碰到了桌子,声音很大,惜惜妹妹居然没有哭,真坚强,就比我的坚强差那么一丢丢。”
最后那句话仿佛是男孩子不服输的倔强。
逗得宫惜无暇顾及其它,甚至忘了查看自己受伤的手,直接拿另一只方便的手摸摸南捡的耳朵:“嗯,小师兄很坚强,比惜惜还坚强,坚强到无论发生什么,都向阳而生。”
向阳而生?
南捡不着痕迹地笑了下,放在宫惜手肘上还没撤回的指尖蹭过她红印子周围,宫惜面色如常,没半点不适,他忽地在心底诡异地满足起来。
也有人的世界,无边黑暗没有太阳。
坚强的惜惜妹妹,想要吗?
在心底沉了沉性子,南捡放下宫惜的手臂,目的地转向她的睫毛。
食指指尖异常小心地触碰宫惜又弯又长根根分明的睫毛,感受到她的下意识眨眼带动睫毛扫过指腹的酥痒,两三下就刮得南捡如痴如醉:“真好看。”你应该不想要。
“呃,”宫惜被说得害羞,头往后仰躲开那只手,趁着南捡露出委屈脸时,往旁边一转,刚好看到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大碗的秦海云,借题发挥道,“师伯总算来了,刚刚的鱼我还没吃够呢!”
秦海云一来就听到宫惜的这么一句话,当即回道:“没吃够就继续,师伯的手艺可比你师父好多了。”
秦海云这话难得引起南捡的共鸣。
想当年,他第一次吃的时候,吃到差点怀疑人生,甚至一度觉得是翟阑伏故意做那么难吃,想毒死他这么个脆弱的小生命。直到后来秦海云也成了餐下亡魂,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翟阑伏再怎么不满他,应该不会对同门师兄下狠手。
“惜惜妹妹多吃点,”南捡挑了一块鱼肉,“师叔做饭是真难吃,今天的早饭还是师父让我端过去的。”
正想反驳“今天早饭还挺好吃”的宫惜,气势还没出来就瞬间销声匿迹,默默挑起南捡夹过来的鱼肉。
鼓起的脸颊,小腮帮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饭后半个小时,翟阑伏终于回来,麻溜地从秦海云家领走宫惜。
南捡双手扒着门框,依依不舍地进行今晚的告别,看得秦海云再生欣慰,同时又心酸无比。
好家伙,他养了三年都没得到如此亲近的态度,喻清凉才来了两天就……一想到这里,秦海云就不得不感叹,他这个徒儿即使表现得多么成熟自立,说到底,终究只是个五岁小孩。
是个孩子啊!
在同样身为五岁小孩的喻清凉面前,伪装一戳就破。
秦海云摇头失笑,这孩子不孤单了。
待隔壁关了门,南捡一脸失落地回过身,两条手臂就像被卸了全部的力气,悬挂在肩膀的骨架上。双腿直接拖在地上走,一步一步的,还能听到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声。
秦海云:“……”
这也太夸张了吧!
秦海云搓了搓胳膊,总感觉这空气中莫名冷了许多。
反观翟阑伏这边,气氛很严峻。宫惜被安排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说要离开一下的便宜师父回来了。
翟阑伏一脸庄严的……拿出一盘桃仁。
宫惜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凉凉啊……”
“师父您还是叫我清凉吧!”
翟阑伏顺从改口:“清凉啊,为师呢,有个不情之请。”
宫惜直接把疑惑的表情摆在脸上,这给了翟阑伏一种错觉,只见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瞧我这用词,清凉啊,师父想让你帮个忙。”
宫惜懒得计较:“……什么忙?”
“把壳剥一下。”
“……”
沉默了片刻,宫惜说:“师父,您还好这口?”
“不是我好这口,为师的职业需要。”翟阑伏神叨叨地说。
“对了,师父你的职业是什么?师伯是画山水画的,看起来特别的好看,从画中都能看出其作画人的极美勾勒。”宫惜说。
“师父的职业跟你师伯有一半的相似,清凉不如猜猜?”
“师父不想剥桃仁的壳了吗?”
“……风水。”翟阑伏说。
这两个,宫惜非常非常的费解:“相似的一半在哪儿?”
翟阑伏先是摆出了大师解惑的架势,尽量让待会儿说的话看起来很稳重:“山水风水都是水,你看,一共俩字儿,就重复了一半。”
“……”宫惜语塞,如果她真是五岁小孩,可能真的就信了,自己的这个师父不是看起来不靠谱,而是真的根本不靠谱。
“剥桃仁吧!”她说。
“乖徒儿辛苦了。”翟阑伏从盘子里抓了一捧,贴心地送到宫惜手边,“要是累了就换一只手,另一只手也有神力吧?”
这问的是什么智障问题?
简直无法直视。
“……嗯。”宫惜张嘴半晌,勉强算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