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捡起身,靠在宫惜身旁的另一边门框。
“小师兄,你有遇到奇怪的事吗?”宫惜稍稍抬眼看了眼他。
“重生算不算?”南捡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
“你有没有想过,重生的原因?”宫惜仿佛陷入了自我的魔怔,“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不是这里的人?”
宫惜这话不对,南捡这才收拾了玩闹的心思,定定地看着她。
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重生的原因。
可是,找不到。
一到二十三岁这年,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如此往返循环的轮回。
但于他而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难以解释的,是他只有在二十三岁才能死,如果在此之前,哪怕以植物人的形态存活,他也会躺到二十三,就跟卡着点儿似的。
还记得有一世,他实在厌倦了,就一把匕首放干自己的血,那次他终于能感觉生机的耗尽。可就这种情况,在输血之后,他竟然还能被救活。
当时医生说是医学的奇迹,却不知,对他来说,是求之而不得的魔咒。
“你刚刚说,不是这里的人?”南捡挑了一些他想不通的话。
“师父,最后说了一段话,我很苦恼,很迷茫,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宫惜无意识地自语,“师父说,让我把你带回去,他还知道我的身份,他还叫你少爷。”
“南捡,少爷……”宫惜脑海里有一根线,隐隐将现实与这里串联起来,只见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嘴唇磕绊着说,“与宫家相对应的,就是南家,宫南两家算是帝都两大豪门世家,你是……”
眼看着某个诡异的想法与答案呼之欲出,可说到这里,宫惜的一通分析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不可能,南家大少爷从小就在国外,各大世家还没收到他要回国的消息,应该不是他……可是,这要怎么解释便宜师父最后的那些话。”
南捡努力的消化着宫惜一字一句的骇俗言论。
陷入迷茫后,宫惜努力再找线索,离经叛道的,就只有十几年前来到这里的初始,那道机器男声说的话,念及此,宫惜伸手握住南捡垂在身侧的手,豪赌一般说道:“小师兄,你一定要活到二十四岁。”
“我尽量。”南捡舒服地眯了眯眼,认真感受着手掌被宫惜覆盖的温度。
“这怎么能是尽量,你只要熬过了二十三岁暴毙的死因,一切就会有解释了。”宫惜说。
“什么暴毙?什么死因?”南捡一脸平淡却用惊讶的声音说。
房间没开灯,屋子里的窗帘也是拉上的,整体显得比较昏暗,导致宫惜看不真切南捡的面部表情。
片刻后,她微微垂眸,说:“你活到二十四岁,我就告诉你。”
“惜惜为何如此执着我活到二十四?”南捡问。
“因为……”宫惜编了一个自定义的谎话,“因为我要带你回家。”
“回……家?”南捡眸光一闪,面上略显波澜。
“嗯,回家。”被南捡这么一重复,宫惜说得铿锵有力,紧了紧南捡的手,拇指在他手背摩挲,“小师兄,或许你真的不是这里的人,或许,我就是来带你回家的。”
仿佛是多年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宫惜目光熠熠,月牙眼又重出江湖。南捡突然倾身,一手掌在宫惜后脑勺,一手拦住她的腰,虔诚的吻落在她眼皮上。
“好。”沙哑的声音格外配这昏黄的下午,南捡心底柔软滚烫,性感得令人着迷,“带我回家。”
既然留不住,那就一起走吧!
翟阑伏从生命里消失时,宫惜才发现即使自己有时候多厌烦便宜师父,可真当少了他时,心里又总归是空落落的。
“小师兄,我们去旅游吧,走遍这个世界。”
一天的午后,宫惜和南捡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好。”南捡说。
这个世界仿佛没有边界。
旅游的第……不知道多少个站,反正就自我感觉来说,已经离北城很远了。
晒完沙滩浴的宫惜和南捡回了酒店。
北城的冬天很冷,所以他们去了一个气候相反的国度,在一二月份也能穿超短裙背心T恤衫的那种。
“小师兄,你快二十三了吧!”等饭的期间,宫惜回忆起这大半年的行程。
“嗯,明天。”南捡说。
“明天!”宫惜震惊道,“这么快!”
“是你这段时间过得太忘乎所以了。”南捡说。
“啊,是,是嘛!”宫惜惭愧地摸摸鼻头,扯开话题,“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你。”南捡目光灼灼地看着宫惜。
“嗯,我给你准备,趁着天还没黑透,吃完饭出去一趟。”宫惜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眉飞色舞地开始介绍,“前几天刚到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家饰品店,是当地一些特产信仰的浓缩,小小的很可爱,还有……”
“你。”南捡打断她。
“……是我给你买啊,这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我还能谁给你送礼物?”宫惜颇为疑惑地回道。
南捡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说,我想要的礼物,是你。”
在一起后,出于对宫惜的尊重,南捡一直克制着自己。尽管现在心里有一束光染着希望的金辉,他还是在心底保留了几分。
无限轮回的后遗症,使他不敢完全交待。
“……”宫惜直接脸红,她已经不是二九少女,自然能听懂南捡的意思。
“怎么了?”南捡失落地问,“惜惜不愿意吗?”
“只是,太,太突然了。”宫惜仍旧红着脸。
“所以你是愿意的?”南捡立马换上开心的笑颜。
“我没有这么说吧!”宫惜干巴巴地说。
“哦。”南捡垂着头,意兴阑珊的样子。
宫惜想了想,说:“我……”
扣扣扣。
她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先生您好,您预订的情侣套餐已送达,请问……”服务员装扮的女人温和有礼地说。
“都拿来了还请问,推进来吧!”南捡侧身。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放下东西摆好盘就走了。
南捡和宫惜两两相望,开始吃饭,过分得安静,谁都没有提宫惜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这个城市的夜景相当美。
海边还有人夜游,星星点灯似的添了许多光芒。宫惜和南捡没有下去,就在酒店外的阳台上闲坐。
这里的阳台比家里的要宽广,至少五倍,顶级豪华套房果然名不虚传,随便一看,不管哪个角落,都能窥见大片的海域。
两张躺椅,刚好两人。
“哎,吃饱喝足赏赏夜景,简直美哉。”宫惜手上端着一杯橙汁,摇摇酒杯,一脸陶醉地说。
这样一副画面,落在南捡眼里,就是美酒配佳人的盛景。
甚至于,举手投足之间,都令他向往。
他低低地呢喃:“惜惜,你可,一定要带我回家啊……”
……
小小的插曲不受影响,旅游还在继续。
直到……被一通电话打断。
南捡接起电话后,那边说:“先生,北城出现季程锦的消息。”
“盯着他,不要打草惊蛇。”南捡说完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副驾驶座上的宫惜见南捡挂了电话就没动,忍不住问了句。
“没事。”南捡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紧握,又快速松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刚刚说的……哪里来着?”
“韵色。”宫惜说。
南捡打开导航,启动车子,却没再说话。
韵色是一家中餐馆,出门在外旅游许久,宫惜已经很久没吃过中餐了,今天听到有这么一家,自然就迫不及待拉着南捡出门。
结果正准备出发,在南捡接了一通电话后,事情就变得奇怪,气氛就变得压抑。
“小师兄,刚刚那电话是谁打来的?出什么事了吗?”宫惜说。
南捡正陷入自己的思考,没听到宫惜的问话。
话说,他的二十三岁,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曾经也有一次,他以为二十三的魔咒终于要过去,结果,在二十三岁的最后一天,死于……紧张。
那一年他很谨慎,那一天他很激动,窝在沙发里,看着对面墙上的时钟慢慢走向午夜十二点。眼看着,还有最后一秒,寒冷的冬夜里,他紧张得汗流浃背,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就看到熟悉的白大褂,以及令人燥闷透顶的消毒水味道。
“惜惜,你真的,能带我回家吗?”此刻的南捡,像极了一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小奶猫,连锋利的爪子都能产生心疼的感觉。
还没从突然停车的境况里回过神,就听到南捡这一声近乎于呢喃的话,宫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时候,巨型玩偶主动蹭了蹭她的手心。
宫惜笑了笑:“会的,哪怕不能……”
南捡强势打断她:“没有哪怕,我相信惜惜。”
宫惜心底一颤,南捡此刻的认真神情,居然让她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如果,如果她的假设不成立,如果此南捡并不是她现实世界里的南家大少爷,那么,现在的她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好?
她喜欢南捡,可还没到……能为他留在这个虚幻的世界的地步。
话是这么说,可心为什么会这么的难过……
宫惜的情绪突变低落,坐回椅子上。
“你可,一定要,是南家大少爷啊!”宫惜垂眸低语,“那样,我就算违背二哥的意愿,也要跟你在一起。”
南捡动了动耳朵,他只听到过三次“二哥”这个称呼,前两次的经验告诉他,估计这个称呼他一辈子都喜欢不起来。
未曾想,这第三次,竟格外顺耳。
“惜惜,遵从你内心所想。”南捡摸了摸宫惜的睫毛,看到她下意识闭眼躲闪时,轻轻的笑了声,“兴许,那就是事实。”
“事实……”宫惜仿佛如梦初醒,抬起头看向南捡,嘴边勾起弧度,“小师兄,我突然觉得,我并不是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或许,我也不是来拯救你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想明白了?”南捡从包里掏出一颗糖,剥了外面一层包装后,递到宫惜嘴边。
“嗯。”宫惜张嘴吃下,又不好意思地说,“怎么还轮到你来安慰我!明明你知道的还没我多,看得却比我开明。”
“因为我是南捡,你的小师兄,你能带回家的小师兄。”南捡慵懒地靠回椅背,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偶尔旁边有车路过,带起了一阵尾气。
记得,是带回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