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淮面色略显奇异,但玉佩只是亮了一下又灭了,他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玉佩再亮起,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确定玉佩不会再亮起来的时候,谢玄淮紧握着它,靠着墙合上双眸歇息,不一会儿便传出了轻浅的呼吸声。
屋中檀香萦绕,香炉里燃着的烟袅袅升起,周遭一片寂静,针落可闻,仿佛陷入了孤寂的漩涡当中。
柳凝雪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一条腿曲起,另一条搭在曲起的腿上,清冽的双眸盯着帘顶出神。
现在已近日暮,屋里却没有燃灯,所见之处皆昏暗不已,李慕言自中午出去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下午的时候有侍女来给她送饭,顺便续香,做完之后又出去了。
真搞不懂李慕言抓她到底要干什么。
柳凝雪再见到李慕言是几天之后了,她正坐在茶座上无聊地喝着茶,忽听屋门被人从外打开的声音,她抬头看去,便见一身青衣的李慕言走了进来。
他似是有些烦恼,平日里温润冷淡的脸上眉头微拧,进到屋里看到柳凝雪时,眉头蹙得更深了。
平日侍女也不常来这里,柳凝雪不怎么会挽发,所以头发时常乱糟糟的,且她刚起来没多久,也不知道李慕言会这时候来。
“来人。”李慕言唤来侍女,吩咐道:“带她去打理一下,乱。”
话落,两位侍女便围了上来,柳凝雪无意为难她们,且看今日李慕言难受的样子,她心里舒坦了不少。
是以,她也没多耽误,在侍女过来的时候,她就起身和侍女一起回内室了。
在梳发时,柳凝雪状似不经意地问她们,道:“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一位侍女道:“回姑娘,有十年了。”
李慕言在十七岁时买下的这座别院修炼禁术,十年应该死了不少人了,柳凝雪想着。
她又问道:“你们家公子最近在忙什么?”
侍女道:“奴婢不知,公子做什么,奴婢们作为下人是无权得知的。”
柳凝雪:“嗯。”
侍女手够灵巧,给柳凝雪挽了一个堕马髻,发上斜簪了两根碧玉簪,再配上其他钗饰,露出饱满光洁,肤如凝脂,唇点丹朱,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似乎总含着笑意,温婉的面容也因这双眼睛而显得朝气明媚。
柳凝雪抬眸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发出由衷的心声,嗯,确实很好看。
整理完发型出来的时候,李慕言已经煮好了一壶茶,他蹙紧的眉头已然松开,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平和温润。
李慕言见到她时,眼中多了几分满意,对她说:“坐。”
柳凝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被他看得有些许不适,就好像在欣赏一只自己精心设计的木偶一样。
她低头喝着茶,尽量不去看他,她问道:“你还要囚禁我到什么时候?”
她的语气有些冷,很不近人情,面对李慕言,她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打心底里地排斥他。
听完,李慕言眸底冷了下来,道:“你为何总想着离开?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柳凝雪皱眉道:“你囚禁我的意义在哪里?”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于我?如果你真的是想报恩,那就放我离开。”
李慕言说话还是一贯的温和,道:“我若不呢?”
柳凝雪被他气得哑言,“你!”
她轻呼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道:“为什么?就因为我当初救了你吗?谁会信。”
李慕言道:“凝雪,知道太多对你无益,你只须好好待在这里即可。”
柳凝雪不掩厌恶地说道:“不要叫我名字,恶心。”
李慕言执杯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你会习惯的。”
柳凝雪不想再和他争执下去,他脸皮厚得出奇,可她刚一起身,就听李慕言语气不变地命令她,“坐下。”
柳凝雪一点也不理会他,转身走出几步,又听李慕言说道:“你再多走出一步,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他们自然指的是谢玄淮,杨扶意和林月明,江荨和沈如珩,或者是她认识的所有人,李慕言向来说到做到,柳凝雪只能停下了脚步,她听到李慕言站起向她走来的动静。
他每逼近一分,身后袭来的檀香味就更浓一点,直至那股浓烈的檀香味完全将她包容,鼻尖处全是檀香的气息。
柳凝雪袖下的手暗暗握紧,她咬着牙,忍着那道讨厌的檀香。
李慕言低眸看着她,轻声软语道:“只要你好好待在这里,我保证他们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他离这样近,不过一手的距离,紧接着他抬手将什么东西插.进了她的发间,动作轻缓温柔,又带着股依依不舍。
下一秒,柳凝雪就把发间的东西取了下来,一看竟是根簪子,是她上次刺死蛇的那支。
柳凝雪顿感一阵恶心,身后的李慕言又道:“你还是这样不听话,若是做成一个木偶,又显得无趣。”
他说着抬手欲触碰柳凝雪的侧脸,却被柳凝雪躲开了,他的手顿在了半空好一会儿才放下。
李慕言道:“你觉得我们只见过一面,其实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敬王府,赵国公府,司灵监,满春楼……”
李慕言越说,柳凝雪脊背越泛起一阵恶寒,心里不再只是对他感到恶心厌恨,还有无尽的恐惧。
敬王府和赵国公府离上京最中间的测卦台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司灵监旁侧有一座高楼名为钦天监,满春楼那晚邀月剑的巨烈震动,白天上满春楼的不止有江荨他们……
柳凝雪越想脸色越发的白,恶心的程度差点让她没忍住吐出来。
这个人自救了他那时刻起,自己的动向无时无刻不被他掌握在手中。
柳凝雪咬牙怨恨道:“你简直卑鄙无耻!”
李慕言低声道:“凝雪,我一直在……”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李慕言还未说完,就结结实实地被柳凝雪扇了一耳光,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去扇他,他原本润白的面庞顷刻间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柳凝雪眼中的怒意未平,李慕言五指修长的手轻抚上了自己的面庞,饶是被扇了一巴掌,他也并不生气,眼底平静得可怕。
柳凝雪已经听不下他说的话了,看着他的神情满是厌恶,她道:“李慕言,你让我感觉到恶心。”
随即,她转身回了内室,看到他只会让她反感想吐。
柳凝雪在床上躺着发呆,双目放空看着帐顶,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想到她要被一直囚禁在这里,还要面对着李慕言这种人,她就感觉恶心。
带着发型睡觉并不好受,柳凝雪伸手去将头上的发簪拔掉,再把头发散下来。
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没想到这一躺下,双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滴——滴——滴——
【梦往程序已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接下来又是滴滴几声的机械声,柳凝雪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她站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有些茫然地望着四周。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啪的一下,吓得柳凝雪回过头去。
她一转身就见眼前的床榻上侧躺着一个女子,她脸色发白,面容虚弱,一双杏眼恨意浓浓,看着被她打得倒在地上的小孩的目光宛如利箭。
“滚!”她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小孩看着约莫三岁大,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她打,只是默默地擦眼泪,哽咽着。
他站起身,去捡被女子打翻的碗,肉嘟嘟的小手慢慢地捡起一片又一片的碎瓷,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慢步走进了房屋,见床上地上的一大一小,说道:“怎么了?”
柳凝雪细细打量着这两个人,眉眼都和谢玄淮有七八分像,男子走到床边坐下,刚想伸手去扶女子,没想到却被女子给拍开了,她道:“别碰我!”
女子的恨意不减反增,简直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撕了。
男子却一点也不生气,反笑道:“这般生气是不满意这个孩子吗?阿蔓,他可是我们的孩子,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我们的儿子吗?你若不喜欢,我们再生一个,生一个女儿怎么样?”
阿蔓冷笑声道:“谢行远,你还能再卑鄙无耻一点吗?你怎么能让人这么恶心?看到你我就想吐!你给我滚!”
谢行远仍旧柔声和她说:“阿蔓,我待你如此好,你的心怎么这么冷,成婚这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你喜欢孩子,我们便要了一个,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给你,你怎么就不动心呢?”
阿蔓眸光轻抬,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谢行远,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
小小的孩子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一到这个时候,父母就会吵架,吵得很厉害,每次吵完架后两人的身上都会出现许许多多的伤痕。
谢行远目光一冷,看向地上的人,就好像在看一个物件一般,他道:“出去。”
小男孩捡完了地上的碎瓷就慌张地退了出去,他很怕自己的父亲。
他一走,柳凝雪本想看看这两人要做什么的时候,就渐渐感觉有些不对起来,无论阿蔓怎么反抗,辱骂,谢行远也牢牢抓着她的双手放置在头顶处,另一手托着她的腰让她平躺,自己再倾身压上去。
明白他们在做什么的时候,柳凝雪瞬间涨红了脸,忙跟着小男孩一起出去了。
然而,当她来门外的时候,才发现谢玄淮并没有走,他双手拿着碎瓷,面无表情地坐在房前的台阶上,此时的他年纪尚小,完全不懂房中的母亲为何哭得那样惨,只知道他们肯定在吵架。
房中夹杂着喘.息的哭声不断,柳凝雪听着越发的不自在了,她伸手在谢玄淮面前挥了挥,喊道:“喂!你看得见我吗?”
很明显,是看不见,她现在完全是灵魂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