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君 第10章 第 10 章

“你又是谁？”

柳京墨轻嗤一笑，从地上捡起一个完整的凳子，守在旁边的人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狐疑地看着萧梦书。

瞧着这一身匪里匪气的样子，萧梦书先前对他的身份还留有怀疑，直到看清了他的容貌与性格，萧梦书便十分确定，这就是柳罗烟那个当土匪的哥哥。

萧梦书弯下腰双手对他作揖，沉声道：“在下是柳罗烟的夫君，萧梦书，想必您就是她哥哥吧？”

柳京墨眸中一暗，侧目再次扫视过来，神情倏地严肃起来，审视他良久，才漠然道：“柳罗烟呢？”

“她偶感风寒，喝了药正歇着。”萧梦书的余光一直在旁边黑衣死侍身上，酝酿片刻又开口道：“可否放过他？”

谁知柳京墨亲自拿过刀，出乎意料地把刀架在萧梦书的脖子上，他歪头冷笑道：“你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萧梦书挺直了身板不敢动弹，感受到冰冷的刀刃已然割进自己的肉里。他想起柳罗烟说过，她不怎么待见她这位哥哥，但她这位哥哥似乎也挺不待见妹妹的。

手持刀刃的人力道又加深了几分，萧梦书眼眸幽暗一转，冷静下来，戛然道：“你希望她昨日成亲，今日就要失去新婚夫君吗？”

双方对上彼此幽暗的眼神，似乎都被蒙上一层轻纱薄雾，看不清也摸不透。他们都有异于常人的锐利，也有不择手段的阴狠。

柳京墨率先开口：“柳罗烟人在哪?”

柳罗烟刚躺下不久，耳边便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她一下便惊醒过来，拖着虚弱无力的身子走到窗边，打开一个缝隙，见到一个熟面孔，那人也瞧见她偷窥的视线，对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是柳京墨的人，柳罗烟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不满，次次都是这样大的阵仗。

她穿好衣裳，出了房门走了一段路也不见有人，她便往前堂去，见客栈的伙计一个个的全围在外头，柳罗烟悄然走到他们身后，拍了拍蓉蓉的肩头，疑惑道：“看什么呢？出什么事儿了？”

蓉蓉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望着柳罗烟，支支吾吾道：“柳京墨，他，他好像，好像，要杀了萧梦书。”

柳罗烟“啊”了一声，慌乱地推开围着的几人，果真见到柳京墨把刀架在萧梦书脖子上，便冲进去疾言厉色道：“柳京墨你发什么疯！”

她冲上去本想推开柳京墨，却差点被地上横七竖八的长凳绊倒，多亏萧梦书扶住了她。

她立正身子，接着又使劲儿推了柳京墨，对柳京墨来说就跟鸡蛋打石头般的力气一样，他原封不动站在柳罗烟面前。

柳京墨放下刀，瞧着柳罗烟脸色苍白，气如抽丝，便关心道：“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柳罗烟担心地摸上萧梦书脖子上的伤口，他对她摇摇头道：“无碍，伤得不深。”

柳罗烟简直要被气死了，又瞪了一眼柳京墨，愤慨回道：“关你什么事儿，冲到我家来，砸了我的店，伤了我的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柳京墨无语地看着柳罗烟，解释道：“店不是我砸的，是周全顺那狗贼砸的，我来的时候你夫君差点被人给杀了，要不是我救了他，早就没命了，你不谢谢我，还冤枉我。”

他想了想又理所当然道：“再说了，你要成亲不带他去见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嫁了，我不担心吗？柳罗烟你怎么狼心狗肺的！”

周全顺还在外头街上躺着嚎叫，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叽叽喳喳的，跟柳京墨一样，柳罗烟听得心烦，叫人关了门处理自己的家事。

因客栈出了人命，楼上几间的客人不愿再住下去，匆匆忙忙结了帐便走了。

柳罗烟赔着笑道歉，直至把他们全都送出客栈，上一秒还笑意盎然的脸顷刻间便垮了下来。

她使唤了几个人收拾残局，将柳京墨和萧梦书带去自己的屋内。

今日她本该要和萧梦书一同去见柳京墨的，只是大雪封山，自己又病着，才拖延了。本想着病好后就去的，只是没想到柳京墨自己来了，柳罗烟心里有一丝窃喜，终于不用爬那么高的山了。

萧梦书的伤口不算深，但也不算浅，之后指定是要留疤的，柳罗烟既心疼又无奈地给他包扎好后，又低头惭愧道：“对不起啊，让你白白受了这么一遭。”

萧梦书不怪她，宽慰道：“无碍，只流些血罢了，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柳罗烟拉住他，轻声问：“你去哪儿？”

萧梦书道：“给你煎药。”

柳罗烟心头一热，眼底露出惊喜与喜悦，一时竟愣住，恍惚片刻后，才松开他：“好，多谢。”

柳京墨坐在一旁喝热茶，一边欣赏着他们新婚燕尔的样子。待萧梦书离开后，柳罗烟心情似乎愉悦不少，对柳京墨也有了笑脸。

柳京墨见人走远了，才道：“昨日大雪来得猝不及防，我们一行人被困在山里，这才没赶得上你的好日子，你莫怪我。”

柳罗烟瞄了他一眼，其实细看柳京墨的衣裳鞋子都是湿的，也不知这一路走来他们是怎么熬的。

柳京墨的身形体格比萧梦书还壮实，长得一副阴沉冷峻的样子，他带领一群人下山，除了无法预料的上天，是无人敢拦他们的，哪怕遇到官兵，他们也敢去抢。

柳罗烟对他的感情很矛盾，她深知柳京墨犯下的罪孽，但他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恨不起来他，但也不想太过与之亲近，她不想跟着他享受踩在无数人命之上的东西。

“把衣裳鞋袜脱下来烤烤，我去找萧梦书的衣裳先给你穿着。”柳罗烟歪着头没看他，准备起身，柳京墨叫住她 ，

“不了，我这就走了，虽未能见到你成亲的样子，不过见到你夫君待你不错，我便放心了。我还有事儿，不久留了。”

柳罗烟失望地闭上眼，背对着他道：“能不干那事了吗？”

柳京墨冷漠地笑了笑：“烟儿，在这乱世中，每条路都没错，错的是朝廷，是权利。如果世道没乱，我也想科考，也想参军报国，可世道不允许，你知道我收了多少从战场上被抛弃的将士吗？罢了，说这些做什么。”

“如今外头传言宁国的镇国大将军死了，胥国与多国结盟要灭了宁国，只怕之后世道会更乱，你要多注意着，切勿相信任何人！”

柳罗烟目送柳京墨的背影离去，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

萧梦书拿着药到厨房，再次交给上一次煎药的人。随后便在厨房周围转悠许久，他趁人不注意瞬间走进柴房关上门。

柴房内有一名蒙着脸的黑衣男子，似乎在此等候萧梦书多时，他一进来，那人便拨开藏身的柴火，对萧梦书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道：“将军！”

萧元将他扶起，扯下他脸上的黑布，看清他的面容后脸色穆然沉重道：“方孤雁，是你！”

方孤雁眼含热泪道：“将军！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萧元迫不及待想知道如今宁国的情况，便急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宁国如今怎样？”

说到这儿，方孤雁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他哽咽回道：“自从传言将军在战场上被胥国掳走杀死后，将士们发誓要为将军报仇雪恨，只是军令如山，咱们即便有这心，也不敢违抗军令。可是，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军令是让咱们去送死的啊。”

萧元神情严肃追问道：“这是为何？就算我死后，慕容会接替我的位置，为何会让你们去送死？”

方孤雁想到这儿哭得更为悲怆，气愤填膺道：“慕容将军被下旨五马分尸了！传言你死后，不过多久圣旨便到了，陛下下旨处死慕容将军，说他通敌叛国，死有余辜。而后又来了个叫宋武的将军接替你的位置，他随意下号施令，专门把将士们往敌方军队里送！白白牺牲了好几万的将士。”

“多次后，才看清此人才是真正通敌叛国之人，咱们能逃的就逃了，我是跟着上次逃难的人一起逃到这儿来的，因我武功不错，被这里的里正收为死侍，这才碰见了将军！”

慕容死了！三军散了！朝廷也乱了！

萧元短时间内承受了太多消息，竟一口血翻滚涌上喉咙，喷涌而出。

方孤雁慌了神立马扶住萧元，他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大将军。

萧元拉过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我如今武功尽失，尚未恢复，我有一事交与你，你可愿意为了我，为了宁国去做?”

方孤雁坚定不移地点头：“我愿意！”

萧元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要你去京城，去打探消息带给我，皇宫内必然已经大乱，朝廷不稳，宁国就不会稳。你方才说新来的将军姓宋？”

方孤雁：“对，叫宋武。”

萧元：“你切记，要小心宰相宋衡，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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