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线如先前所料,没有发挥一丁点它该有的作用。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一截黄带子落在地上,周围一圈是凌乱的水痕,一男一女蹲在一边表情呆滞,疑似集体哭过。
“怎么了?”此情此景 ,言彻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对俩吵架踩进了警戒线内,以为犯啥事了赶紧摇来警察,然后警察对接了这边。
但很明显不是,两个人身上没有一点湿的地方,鞋边都是干草屑。
“这边有杀人狂。”先到的赵望远看了眼抱团蹲一起的两个人,随后又为自己刚才的话解释:“不是我的,他俩说的。”
刚刚一直蹲在一边试图降低存在感来安慰两人的邱岁宜闻言站起,一直在好言好语但一点作用也没有,大晚上的此时也不免疲惫,“哦,就他俩说的,小情侣大晚上到处晃,突然就出事了。”
原本邱岁宜都已经躺家里了,中年人休息得早,突然被扔过来加班,外套里面都还套着睡衣。
“要不还是以毒攻毒?”
言彻赶紧把人按回去,简颂章都不用解释,他就知道这是在说之前让肖文商开口的事,“不可以,要有人情味。”
“哦,那你试试。”
其他两个人虽然不清楚“以毒攻毒”是什么梗,此时也是默契地退到一边。
邱岁宜说:“言局您来。”
……在对于人的方面,邱岁宜这次都没有什么成就,言彻此时慌了。
“两位。”他在两人面前蹲下,等人抬起头便笑着,“请问是你们报案说这里有杀人犯吗,能不能——”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为什么你们不信!”
言彻下意识就去捂住耳朵,感叹现在的人真是有活力,一嗓子能直接美声高音出道。
他表情有点僵,但还是尽量耐心说着,“我就是信才来的,你先说说——”
“那你还问什么!我,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我想回去呜呜呜……”
“等等等等……”不是你一男的你哭成这样到底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言彻心累,终于知道邱岁宜刚才为什么表情一言难尽了。邱岁宜说话是挺温柔无距离,不过两个人听着可能没觉得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这人话没底气,言彻一来,更加鲜活的嗓音把他炸起来了,只是没往好的方向炸。
“大师,要不你……”言彻抬头去看身后站着的人,表情一比一复制邱岁宜。
简颂章轻笑一声,“人情味?嗯?”
言彻默默给他挪了位置,但还是觉得简颂章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暴力的人。
对他那是因为烦,对肖文商是一开始就不觉得人是什么好的,现在这俩人看起来还蛮符合三好市民的。
“这位。”同样的话术,同样的位置,不同的是简颂章直接把人拎了起来,“异调局来的,听过这地吗,捉鬼的,也能捉杀人犯。”
然而并没有达到目的,男生一听“鬼”,表情直接扭曲,“鬼……?什么,还有鬼啊?”
旁边的女生腿一软,差点倒地,“不是,我们没干什么……”
她或许终于注意到不远处散落在地的警戒线,突然哆嗦道:“这些线……是什么封印吗?”
言彻突然觉得非常有必要开展一个公益讲坛,专门科普现在这些道士平时都是干什么的。
“没事的,普通塑料带。”他把勉强冷静的人引到一边,又问:“我们是来帮忙的,你们一直这样,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这里没杀人犯,放心。”
女生刚点完头,就听见简颂章那边的男生冒出一声尖叫,嘴里嚷着“鬼啊鬼”。
……好吧,简颂章不是一言不合就暴力的人,他是三言不和会暴躁的。
把人带过来,简颂章不耐烦地推了一把,“好了,没鬼,没杀人犯,好好说。”
男生转头对着他拜了两下才勉强正常起来。
“这下真成大师了?”
刚刚还冷酷无情臭脸不想看任何事物的人别过脸,含糊地应了声,“快点吧。”
“我,我说吧。”女生小声道。
他们只是一对大晚上只是想来这边散会儿步的情侣,冬天的江滩公园人少,因此今晚即使人影都没有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沿岸都铺设了石板,他们也就沿着缓步徐行,好不悠哉。
聊的无非是最近的生活,又看看一望无际的江面。
江面波光粼粼,越来越黑的天也让反射的光线更亮。
不一会儿他们就注意到一堆长长的不规则物体漂浮在江边,恰好被一块凸起的大石头阻挡在那。
人的好奇心是天生的,两个人又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找了根棍子就去刨。
很快,寂静无人的地方被两声同时的尖叫划破。
那一堆漂浮的物体是各种各样的残肢,很多都被泡得肿大不成样子,但借着点光能看出来,是人的四肢。
慌里慌张报完警,对面一听有人民碎片,出警十分迅速,现场一看除了两个直愣愣的活人什么也没有。
本以为是报假警想教育一番,一看两个人精神都好像不太对,新安的监控一查发现两个人蹲在江边十多分钟,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又想到这里是异调局今天一直在忙的地方,赶紧给言彻通知了。
“就这样……但是我们真的看到了!”女生一张脸长得很精致,此时花掉的妆也挡不住她笃定的视线。
男生这时候也终于正常说话,然后指向岸边一截木棍,“那个棍子……我就是用那根棍子,当时确实戳到东西了。”
“唉……”
“怎么了怎么了?”他慌了起来,“我们是干了什么没救了吗?”
“邱哥你别叹了!”
隔一段距离也要来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的邱岁宜还是低声感慨,“胆太小了,我这个年纪这个阶段,能直接拎着断臂跑二里路。”
“那邱副你真的干过?”赵望远问。
“那倒没有……之前干的地方太平静了。”
对于一问一答再一捧的两个人,简颂章头一次觉得不想融进去。
“所以。”他抓着言彻的手把自己的脑袋吊过去,一脸死相,“你们看到了尸体,但是现在没有了?”
简颂章其实和那个男生身高差不多,此时男生却觉得自己矮了几分,赶忙点头,“是真的,没骗人……”
“那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腐尸或者死鱼?”
“这……应该有吧,毕竟都有尸体。”
言彻简颂章两个人相视一眼 同时无力。
“有的。”
女生一开口,两个人又活了。
“我一直觉得有股味道,不太好闻,但不太明显。”
“有吗……?”
“你们男的几天不换衣服都闻不到身上的味,这个时候不是很正常吗!”
“哦……”
女生指向江面,“既然你们是捉鬼的,那应该能找到那些吧,可以试试,说不定你们也能看到。”
“不必,我们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想了想,言彻又问:“你俩没人下水吧?”
两个人一阵懵,“当然没有,当时太害怕了!”
他松了口气,“早点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两人走后,四个人又杵在岸边。
言彻检查了警戒线,确实只是人为,应该不至于有爬起来的水鬼挑衅,上面的水痕大概是棍子造成的。
“那些肢体大概和之前我们遇到的死鱼是一个作用,他们倒霉吧。”这俩东西一个恶心,一个恶心且吓人。
邱岁宜绕来绕去重新把线拉起来,顺带吐槽一句现在的人真没规矩。
言彻身上没带多少道具,此时全数掏了出来准备进行正牌道士操作,“不知道它以后还会怎么做,咱们试试能不能直接给抓了。”
简颂章觉得不太行,还是给塞了个容器,又说:“算了,水鬼是完全生长在水下的,岸上不行。”
“万一是其他类型呢?”也有那种能上岸操控人的,要知道谭桥的身体现在可还是能动的。
想到这,言彻问:“邱哥,谭家那边,尸体已经接过来了吧?”
邱岁宜一想到这个就眉头直皱,“那肯定的,我和小赵还有韩锐三个人一起去的,那味道我永远忘不了,这不刚洗完澡没多久就又出来了?”
简颂章便就着这个说:“谭桥作为已经死掉的人,确实不能行动,但是儡术可以。”
“儡术?”
不止言彻,其他人也是懵逼。
邱岁宜问:“能操纵人的木偶术吗?我在小说里看到过。”
“如果小说设定相通的话,那差不多。”
他又按着言彻肩膀,小声说:“也是蛊的一种,配合那颗痣使用,操纵死物也不是不行,痣是生前用,儡是死后用。”
换句话说,现在的谭桥不过是被一堆虫子操纵着移动的死物罢了。
“我说过我会帮你,我行动力还是蛮强的。”
简颂章之前发给言彻的东西他也看了,但里面并没有“儡”,基本就是些稀奇古怪的虫子科普。
“儡术算蛊?”
“分类不明确,这个毕竟没有官方资料。”
“好吧,现在都不需要带脑子了,是他没得说。”
简颂章无语一阵,“之前还说要去找他,现在又才确信,你这反复横跳得太快了点。”
“人的情感是很丰富的。”言彻只得无奈一笑。
岸边起了阵阵风,有股浓烈的腐臭味就扑鼻而来,言彻突然不想尝试招惹水鬼了。
“还能捣乱,绝对有人帮它了吧。”说完又差点想吐,不过很快那味道就消失了。
离得不算远,同一时候赵望远出声说:“河里,有东西。”
几人第一反应应该是那两人说的断肢,但没那么碎。
一看河里,有一整具尸体……
四肢肿大,发白皮肤满是疮口,尸体周围的水上还飘着些蠕动着的虫子。
这是谭桥。
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原本该放在异调局的身体出现在了这里。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赵望远出声想说什么却是隐隐约约听不见。
“言彻……你头晕吗?”简颂章按了按额角,一股无力感突然就将他包裹。
“你手好像有点软?”
说完瞬间觉得不对,言彻拉着简颂章就要跑,身后却像被什么东西拉住,脚下无力,人也越来越困了。
几分钟后,四个人毫无征兆地倒地,一片浓雾涌来又散去,河中尸体沉下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