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打工处 第3章 脏东西

黄昏，小区楼下多是刚放学的小孩和一些上年纪的人。

邱岁宜很快找到个一看就很好说话的中年女人，她手上抱着一堆要晾的衣服都不忘跟唠嗑抱怨琐事。

老小区人员流动性不强，邻居之间不像其他地方住个几年都不认识彼此。

一问起林淑兰的丈夫潘卫，中年女人就跟开闸水龙头一样喋喋不休。

“他我看着还行，好像是八年前结婚搬到这的吧，那会儿这边还没那么破嘛。人也比较老实，平时对老婆挺好的，没听到说打人啊。我看他酒都不喝，不至于酒后家暴啥。”

“他什么样？你又不和他们家住一块就这么确定？”听了半天，简颂章越来越无语。

女人有些不满，“我们都是老邻居了，自然比你了解得多。诶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来听我说的？”

“我也没——”

“好了好了。”

邱岁宜擦着汗制止他，脸上还挂着笑：“您说您说，年轻人不懂事您别计较。”

“嘁，我儿子跟他差不多大就不这样。”

简颂章一听见这话又要发作，一看邱岁宜那警告的眼神还是闭了嘴。

女人不再关注他，“好了嘛，你们还要知道什么？我听人说林淑兰去报警了，要我说也没啥，这日子总要过的，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自己调解嘛。现在吵架不好，报警更不应该。”

人皮的事这里估计还不知道，也好，那种事让普通人听去了不知道要传出多少个鬼故事版本。

邱岁宜附和地点头，“就是想知道，你确定他们这几年感情一直很稳定吗？他们家有没有搞些什么鬼啊神的事情？或者是找道士？”

女人明显抖了一下，四处张望一圈后凑近悄声说：“这事可不兴说，我们这边住的老人多，他们特别迷信，还以为现在社会上合法的那些鬼怪都是害人的东西。”

“反正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毕竟现在请个道士来做法好贵的，他们两人一个月就一两万，哪来这么多闲钱。而且也没必要嘛，我们这最近太平得很，晚上都没听见小孩哭。”

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邱岁宜难免有些失望。

他日常虽然懒散不想上班，但出事了比谁都积极，问就是年少时的热血在中年时期重新沸腾了。

谢过女人后，他看简颂章在一边发呆。

联想到刚才这个一直都顶着一张了无生气脸的青年跟人对呛，他问：“怎么了？入职的时候应该有人给你说过，我们工作比较特殊，尽量不要和普通人闹起来嘛，下次不许了啊。”

“我没。”

简颂章盯着女人的背影，扯出一道笑来，“就是觉得该说一下，谁家一地鸡毛愿意让人看到，住着毛坯房还要外表精装修呢。”

“你这说的，还挺有经验。”

邱岁宜也不打算追问，倒说起了另一件事，“话说我记得你家就是干这个的，你应该不缺钱，怎么还想着来这边上班？”

站在楼梯间的人抬头一看，刚好对上601门口的言彻。

简颂章便漫不经心地答话：“当然是，拥抱科学。”

邱岁宜心说他们一群整天跟鬼怪同事相处的人早就不该谈科学了。

“都什么啊？”言彻在楼上问。

简颂章缄默，邱岁宜便顶着奇怪的气氛开口。

言彻听完撇起嘴，“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楼下入口的数字？”

邱岁宜迷惑，“你也没说啊。”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工资了，毕竟这个副局长也不是自己想当的。

奈何缺人，他以前虽不是驱鬼的，但至少也有正规单位工作经验。

简颂章嗤一声，“言局长，这不是在演高智商破案刑侦剧，有事就说出来。”

言彻想了想，同意这个观点，自己纯有病。

三个人这次一起挤到了601那间主卧。

林淑兰带去的人皮是在衣柜里发现的，这里当然要重点查看。

言彻又去看了眼对面房门，“602那家上周就搬走了，急得东西都没带完。她说当时人走的时候都病怏怏的。”

他掏出一张很薄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那张纸很快就燃起一道幽绿的火焰把符纸烧了个干净，手上却连一点灰烬都没有。

眉头于是越拧越紧，言彻又一次打量起房间。

“他丈夫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是这里是有东西的，不小。”

简颂章这次好奇了，“你不是怕这个？”

“……你猜。”

其实只是怕那种血淋淋、长得很恐怖的鬼贴脸。

“咳，总之，你们俩谁帮个忙，通灵看看是什么。”

邱岁宜这时从衣柜那边站起，手上还捏着一块干瘪发皱的东西，“看看这个。”

“人皮。”简颂章没过去，一眼就确认完，“比林淑兰带来的那个时间还久一些。”

言彻掏出个袋子将它装上，想到简颂章以前就是干这些的肯定很懂。

他下意识就去看他，于是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它已经不是第一次蜕皮了。”

之前没接触过这些纯胆大，现在会画一些半吊子符的邱岁宜一时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

像是找到突破点一样，言彻颇有些迫不及待，“快，简颂章，通灵，我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简颂章掏出随身的小刀，脸上尽是嫌弃，“你不会？”

“我虚。”

刀子突然下得没轻没重，大概是被言彻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吓到了。

言彻浑不在意，注意到他指尖已经流出了丝丝血液，赶紧又拿出一张空白符纸递过去，“来来来，我刚好带了纸币。”

简颂章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符纸滴上一滴血就低头画了起来。

看不懂的邱岁宜对另一件事比较感兴趣，“言局，你真的，那什么啊？还是小声点吧，这也不光彩。”

言彻作为一个二十年生活在深山老林的人，虽然会上网但永远跟不上大家的网速，只觉得邱岁宜的话和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不太相同。

“我的血不行，身体不好放血有时候反而容易被污染，但简颂章不一样，他家里干这个的，身上全是道法味，鬼怪不稀罕。而且我灭的鬼好像有点多，还有几率会把这里的小鬼吓跑。”

这下邱岁宜听懂了一点，“没想到你还是有点东西的。”

言彻短暂地扶额，“其实我真的正经学过二十年，只不过以前跟赤脚医生差不多。”

现在合法了，他不但拿到了证还搞了个听起来高大尚的官。

“你们俩——”

两人一同看过去，简颂章那边已经画完一张乱七八糟的符。

没有邱岁宜想象中那么血淋淋，因为简颂章只是在指尖划了很小的一个口子，之后就是记号笔简单粗暴一通操作。

言彻看着那一点不美观的符欲言又止。

想说按简颂章的能力不该是这样，话到嘴边还是转了，“心诚则灵。”

简颂章自然听得出言彻在说他画的东西丑，他根本不在意，因为自己比言彻会的多。

言彻更多的是打打杀杀，而他们这种民间的杂七杂八什么都会一点。

他不多言语，念完一串咒语后符纸燃烧，房间瞬间变成白色，那些在空气里飘来飘去的小鬼此时异常明显。

邱岁宜难免有些震惊，“这，平时也看不到这——么多吧。”

“小东西，不碍事。”言彻解释一句就去碰手边的一个，结果毫不意外地被躲开。

无法，他只好再求助简颂章，“问问，这里之前有什么，还在不在。”

一点头，四周的小黑团就全部朝着简颂章那边聚拢，很快周围的白色又全部退散，房间恢复正常。

“问到了什么？”

虽然邱岁宜已经快奔五十，对于这些怪奇事件他仍保留着好奇宝宝心态，此刻激动得和二十年前他女儿出生那天没差别。

言彻按着他，伸手接住了空中慢慢显现的符纸，上面的图案有些改变，虽然还是丑。

“看来没错了。”他把符纸拿给邱岁宜看，想起他看不懂又给简颂章，“它们说前段时间有个大家伙，刚走没多久。”

简颂章跟着点头，“走了，现在不在这。”

言彻有些泄气，这是异调局多了几个人后的第一起案子，没想到一如既往一点不顺。

“不过我们今天还能忙。”

他说出这句话后在场其他两个人都不怎么开心。

能懂，没有人想上班，就连言彻也不想上这破班。

但他总归还是个精神领头人，言彻只得顶着两道视线继续说：“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个数字，虽然不清楚是谁做的，但这暂时不重要，只需要知道有人不想让我们查就是了。”

简颂章几乎脱口而出，“林——”

“嘘。”言彻笑起，“还在别人家呢，不要说老百姓的坏话，我们先回去。”

简颂章沉默了一瞬，“不是还要忙吗？”

言彻回过头，纠结两下说：“对，回去开案情讨论会——是叫这个吧。总之关于我们这次的罪魁祸鬼，我们要上点心。”

简颂章走在后面说了句“装神弄鬼”，忽然注意到林淑兰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

她明明才三十多岁，模样却像半百，头上都是藏不住的白发。

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简颂章，她问：“不吃饭啊？”

简颂章没答，在衣兜里掏了半天拿出个平安符给她。

原本是入职那天打算给言彻的，如果言彻没有骗他的话。

“拿着吧，你这间屋子里有东西。”

邱岁宜在楼道间催他，门口言彻又转回来，看见他的动作后笑了声，只说：“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