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何罪之有 第21章 二十一

见崔敏之没事，李人凰吃完饭也就告辞了。

离开时，在那条长满奇异植物的长廊上，李人凰又一次碰上了姜西月。

姜西月见到她拱了拱手，眉眼弯弯地笑了笑，那副笑颜仿佛与生俱来，十分好看，连勾起的弧度都像是完美定式。

只是见多了反倒意外的会觉得有一丝渗人。

李人凰点点头，下意识喊了句：“老师。”

“怎么？”姜西月面色不变，仍旧笑吟吟的。

李人凰不知道她之前是如何称呼姜西月的，既然对方没觉得不妥，她也就顺嘴说了：“老师，可是要去母后哪儿吗？”

“对。”

“所谓何事？”李人凰接着问。她的心底涌起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有点像直觉，又有点像第六感，总觉得国师和母后之间存在着一些特殊的关联。

“驱邪。此地背阴，易生煞气，近日见了血，恐有邪祟侵扰，太后便让我去瞧瞧。”姜西月笑，低首，作了一揖。

李人凰微微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眼天色，日暮西沉，也看不出阴不阴的。

邪祟？她压根不信这一套神神叨叨的东西，不过既然死了人，就当求个心安，随即不再过问，点头离去。

待李人凰走远，姜西月收起了笑容，眼神冰冷地看向一旁树枝上挂下来的细长青蛇，嘴里喃喃自语道：“还不是时候。”

然后她紧了紧身上的千年鹤氅，转身向那栋扎眼的暗红色建筑走去。

李人凰回到西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书房找易道暹，没想到扑了个空，宫女说去了花园旁的幽云亭。那地方她去过，面前就一片破池塘，也没什么好瞧的。

想不通易道暹去那儿干嘛？

李人凰这会儿走累了，本想歇歇，灵机一动想到一主意，喊来几位得力的内侍，让他们用椅子和长杆整一个简易肩舆抬着她马不停蹄地往幽云亭赶去。

这一路好悬没给李人凰颠死。

这几人身高体重步履各不相同，一快一慢，一高一低，她坐在这轿子上，且不说屁股疼，头也晃晕了。

到了地方，李人凰赶忙下轿子，扶到一边栏杆干呕了几声，才缓了过来。

“你们在这等我，别跟来。”李人凰嘱咐了一句便走进弯弯绕绕的曲廊直奔尽头的小亭子而去。

易道暹一袭白衣面朝水塘坐在亭子中央，旁边还有名宫女陪伴在她身侧，给其扇风。

李人凰离近了便放轻放缓了脚步，同做贼一样慢慢靠了过去，宫女眼尖，正巧偏头瞧见了她，欲行礼，被她一连比了四五个手势给拒绝了。

宫女身子扭捏，要笑不笑的，明显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招致易道暹疑惑地看向她。

眼见事情即将败露，李人凰飞也似地跑了过去，赶在易道暹转身前抱住了她，一手环住了她的脖颈，一手固住了她的下巴。

“猜猜我是谁？”

烂梗。

在宫女和李人凰都看不到的地方，易道暹翻了个白眼。

易道暹不说话，随李人凰搂着，就这么僵着。

李人凰捏捏她的下巴：“哎呀，你猜嘛！”

“皇上。”

“猜对了，奖励一朵花。”李人凰兴致勃勃地把半路摘的太平花别在了易道暹的耳朵上。

易道暹回身看她，神色淡淡的，也不言语，眉宇间柔和又复杂。

其实李人凰并不知道那朵是什么花，只是觉得它好闻，也有点好看，方才还觉得无用，现下拿花作为点缀正合适，更衬得易道暹长得好看了。

易道暹却知道，这是太平花，花语是平安顺遂。太平太平，有人觉得不吉利，她却不这么觉得。一早李人凰抱住她时，她就瞥见了对方手里的那朵花，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喜欢吗？”李人凰问。

“喜欢。”易道暹轻捋发丝，没去动花，端坐着，眸色幽深地盯着李人凰。

李人凰被盯得莫名有些羞耻，差点就被对方的眼神拖入到一种难以应付的氛围旋涡中去，只得被迫转移了话题。

“你方才在做什么？”李人凰又问。

“看鱼。”易道暹顺着话头看回了池塘。

李人凰上前几步，扶着栏杆，往水里望去，一片静谧，不像是看得到鱼的样子，边边角角上倒是藏着几片荷叶、几朵荷花可赏。

“哪有鱼？”李人凰琢磨了一会儿。

“不知道。”易道暹起身，与李人凰并肩而立。

不知道有没有鱼，你说你看鱼。

“你是姜太公吗？”李人凰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易道暹幽幽地看她。

李人凰总觉得对方似乎又想翻白眼，仿佛在她每次眨眼的间隙都有一个白眼翻了上去。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没睡好，才会出现这种被迫害妄想。

易道暹突然往水里撒了一把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土棕色的颗粒，有大有小，看起来像是泥混的小石子。

一时间水上涟漪泛动，一群五彩斑斓的锦鲤争先恐后的浮出水面，争抢着那些颗粒。

可能是她没见过世面，竟然觉得这小池塘里的场面颇为壮观。

“哇。”李人凰不自觉得惊呼出声。

易道暹默不作声地牵过李人凰的手，摊开她的掌心，把剩下的鱼饲料都放到了她手上。

“你怎么发现的？”李人凰感到惊喜，笑着问易道暹。

“偶然间看到的。”易道暹的神色不自然地躲闪了下。

李人凰没注意到，她迫不及待的，又非常节约的向池子里挥洒着手里的饵料，左扔扔，右撒撒，鱼儿跟着她的动作欢快的游来游去。

李人凰开心极了。

既看得开心也玩得开心。

这大抵是她脱离手机电脑等现代工具后第一次感到这么快乐，且十分纯粹，其中不掺杂一丝乱七八糟的想法。

易道暹瞧着她，不说话，慢慢地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转瞬即逝。

“还有么？还挺，挺好玩的。”李人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她如此这般易道暹会不会觉得她太幼稚了点。

易道暹闻言淡然地朝宫女招了招手，对方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两袋小纸包，走上来直接递给了李人凰。

“就这么多。”易道暹指了指李人凰手里的小纸包。

“好。”李人凰笑吟吟的。

直到戌时，李人凰和易道暹才返回了居所。

回程的路上，月上枝头，天空一片暗蓝，有微风浅推着暗香，温度也十分宜人。

李人凰情不自禁地牵住易道暹的手，与之并行。

易道暹手指放松地任由她交握着。

李人凰原本还坏心思地打算让易道暹也体验体验那个颠簸轿子，想到今日的经历，便打消了念头。

就这样，一名内侍和一名宫女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李人凰和易道暹并肩走在中间，剩下几名内侍抬着空轿子跟在后头。

一行人漫步于柔缓的月色之中。

这一晚，月色很美，某人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