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昭在车里缓了一会,还是感觉头有点晕,干脆走了出来。
外间阳光明媚,把不适都驱散了不少。
左寓是把车驾进了州牧府,现在停在一处宽阔平坦的地面上。
早上的太阳并不十分热,崔衍昭决定多晒一会儿。
“陛下!”
崔衍昭再次听见左寓的声音。左寓声音兴冲冲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崔衍昭心里忽然有了些不甚美妙的预感。
果然——
“陛下亲临寿阳,臣惶恐。”说是惶恐,但完全听不出来,反而有种遮掩不住的愉悦。
崔衍昭:“……”
左寓小步疾走到崔衍昭身旁,道:“大将军听闻陛下亲临,不敢耽搁就过来了。”
多耽搁耽搁也挺好的,崔衍昭默默想,他其实不是特别想见到王适安。
但事到临头,总是要面对的。
转过身,正看到王适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崔衍昭:“朕来得突然,想必打扰了大将军议事。如今前线危急,大将军还是快回去吧,以免耽误军机。”
王适安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不加迟疑地询问道:“陛下一同前去,如何?”
崔衍昭被王适安有如实质的目光看着,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好吧。”
参与商议的人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到崔衍昭。
他们中有人隐隐察觉王适安的最终目的,因此也对当今陛下不太放在心上。
毕竟早晚都要被取代的。
只是……陛下容貌之盛,竟似令满堂生辉。
一时之间,满座寂静。
王适安一指自己的席位,对崔衍昭道:“请陛下上座。”
崔衍昭默默入席。
紧接着,王适安跪坐在他右侧,和他离得很近,举动间都能挨到彼此的衣裳。
崔衍昭:“……”他就知道。
不过现在众目睽睽下,王适安顶天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左寓也坐好了。
众人都知道左寓是王适安最倚重的亲信,自发地便把前方的位子让了一个出来,供左寓就坐。
崔衍昭等了一会,还是没人说话。
崔衍昭微笑:“大将军,不用顾虑朕,还请开始议事。”
王适安他们议事,他当木头人,各司其职。
议事的房间很快再度热闹起来。
“谯茂是迎风而倒之徒,大将军还需防备他向夏军献城投降。”
谯茂就是梁城太守。
王适安底气十足地道:“此事我已有准备,昨夜钟离失陷,就已经着刘虚念去梁城了。”
刘虚念是在左寓留守建康后,接替他的行军司马。
王适安说着完,侧头看了一眼崔衍昭。
崔衍昭正襟危坐,眼眸眨也不眨,美貌的脸上神色肃然,看上去听得很认真。
除此之外,再没了。
王适安:“……”
他未雨绸缪,难道还当不起一句赞美吗?
罢了,也可能是崔衍昭根本不懂这些安排意味着什么,毕竟没读过书,也没上过战场。
王适安有些烦躁地转回头。
王适安和众人议事,崔衍昭安静坐着,全程一言不发,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听到一半,他发现凡是左寓回答的问题,这些人基本都不再争议了。
但除了左寓之外,这些人好像谁也不服谁,而且不像那些世家明面上还保持风度,这些人上头了是不介意人身攻击的。
崔衍昭默默地想,如果王适安还不注意这一点,这些人的内讧愈演愈烈,早晚会死几个。
*
卫衍那头,为了不与贺兰绪交锋,众人极力想扩大南下的战果。
“殿下,寿阳虽然有王适安驻守,但也不是无懈可击。只要修筑堤坝,引淮水来灌寿阳,王适安谋略再强,又怎么抵得过大水之力?”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都觉得绝妙无比。
打不过难道还不能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吗?
卫衍:“修筑堤坝,岂是一日之功?”
“殿下可速回邺城,留臣等于此地征人修坝。”
“是啊是啊。”许多人附和道。
被反反复复劝了几遍,卫衍有些心动了。
他虽然更放不下西面的燕国,但不代表真对南方毫无想法。西取燕国之后,他还是要南下统一全国。
卫衍行动力极高地召来随行的水工。
听完卫衍的修筑堤坝的想法,水工面露难色。
水工:“殿下,下臣以前测验过,淮水中的沙土漂轻,不能支持筑坝。若是强行筑坝,或许不等我们引水,它便自己崩溃,反而会殃及我等。”
卫衍:“下去吧。”
水工退下。
卫衍:“这种馊主意,以后不要再出了。”
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就听见卫衍语气阴冷地对刚才带头出主意的大臣道:“站出来。”
出主意的大臣瑟瑟发抖地站出来。
本来是想邀功,想不到成了催命符。
卫衍拿起搁在桌上的长剑。
他用带鞘的长剑重重击向大臣,每一下都伴随一声哀嚎。
二十下过后,卫衍才走到桌后,把剑扔在桌上。
“哐当”声响,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凉。
卫衍卫宁虽是汉人,但早已彻底融入鲜卑风气,并不讲汉人礼重士族那套,责打大臣是正常之事。
可是虽然知道是正常的,他们也不想挨打。看到别人挨打,心里也颇觉恐惧。
卫衍抬头,看见这些大臣都还呆在原地,有些疑惑:“你们还不将大行台带下去,难道是想让孤来医治他吗?”
大臣们连忙七手八脚把瘫坐在地的大行台扶出去。
*
议事结束,众人纷纷离开。
崔衍昭也要起身,被王适安拉住。
王适安:“陛下亲临,府中其他房间都配不上陛下,便以臣的房间为下榻之处吧。”
崔衍昭试图拒绝:“大将军劳苦功高,朕何德何能占大将军的住处?”
住一起不太好吧,感觉有点危险。
王适安没管崔衍昭的拒绝,端详着那张殊美的脸,手指轻轻在上面剐蹭:“几日未见,陛下已见憔悴。陛下如此牵念,令人惶恐。”
他感觉崔衍昭好像是瘦了,也白了一些,眼下甚至出现隐约的乌青。
崔衍昭:“……”坐车坐的。
王适安难得温情地嘱咐道:“今夜一人好好休息,府中防备周密,陛下不必担忧。”
一人?崔衍昭很意外。
王适安:“臣还要领兵,夜间不便相陪。”
崔衍昭:“……”
原来思想不干净的是他。王适安一心战事,居然还要被他恶意揣测。
崔衍昭为自己感到脸红,深深地反思了一番。
“朕知道,大将军是国之栋梁,注意安全。”
王适安手指穿进崔衍昭柔顺的长发,轻轻笑了笑:“既然如此,陛下稍作表示,以示慰劳,如何?”
果咩那塞,有点卡文,今天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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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慰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