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病 第30章 第30章

“但是因为是跟你出去，所以很高兴。”

周清眸光一闪，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让他很心动。

但这样一来，他就更加为自己的胃癌晚期而难过了。

他忍耐着没有回应秦邺，只是顺势往秦邺怀里钻了点，而后低声提醒秦邺，“你要好好的。”

秦邺喉结滚了滚，几乎要以为周清发现了自己每天晚上爬起来吃药的事情。

平心而论，他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也不应该是会带来恶劣影响的糟糕事情。毕竟他和周清那位选择离去的朋友不同，他是因为想要留下来，而尽力在调整自己。

他为之做出的努力，不应该让周清觉得难过。

但他就是没底。

他始终记得那年冬天在换乘的火车上，拥挤的人群将两人推攘得不得不紧贴在一起。他双手并用撑着列车厢的墙壁，周清就在那一方逼仄的天地之中，无声地哭。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秦邺不希望周清觉得他也是个需要人耗费心力去照顾的病患。

他知道周清会为他想尽一切办法，就如同七年前做的那样。

但他不想周清那么辛苦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开，只是很快迎来了新的一周。

金色铃铛和森绿的圣诞树装点着店铺，邺城四季常青的树木都被挂上不少彩灯，圣诞的氛围悄然弥散开来。

周二，周清进系统里给自己批了一天假，上午送走了苏向阳，下午回家和秦邺打整了一下周末他们买回来的花。

两个人都没有养鲜切花的经验，但前一天晚上，周清的手机突然收到推送，标题是如何让鲜切花开得更久。

他没忍住，点了进去，才发现鲜切花拿回家，不仅要修枝剪叶，水里还得放一些营养剂。

所以送了苏向阳，回来的路上，他就在花店里买了一些工具。

客厅地暖温度偏高，两个人穿着薄款的居家服，就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身旁铺了一张全新的毛巾，上面是刚从花瓶里捞出来的**的玫瑰花。

“要这样剪一刀。”

周清拿着剪刀，干脆利落地一剪子下去，把花茎根部斜剪下去，而后稍稍举起来一些，跟秦邺示意，“学会了吗？”

秦邺抿唇，先是说学会了，等到周清又剪了几枝，终于是没忍住，出声提醒，“你为什么不买一把，我也用？”

周清头都不抬，“你先学会，下次你来剪。”

话音落下，周清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了。他始终没抬头，只是能感觉到秦邺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的，随着热度一点一点爬上脸颊，他的脑袋都跟着埋得更低了。

他有些羞耻，明明苏向阳都已经离开邺城了，可他还给秦邺说什么下次，搞得像是他在暗示秦邺给他送花一样。

万幸，在周清因为羞耻而想要逃跑之前，秦邺先撑着地板挪到了离他更近的地方，“下次给你买桔梗好不好？”

周清轻轻呼出一口长气，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下来了。他眉眼舒展开，又剪了几枝花，“都可以，桔梗好多种颜色吧。”

“其实我也没太了解过。”秦邺选择直接暴露自己的知识盲区。

他想让周清下次也跟他一起去花店，可又觉得这种话，现在不适宜说，万一有机会给周清一个惊喜呢？相比于让周清跟自己一起去选花，给周清一个惊喜，肯定更利于感情升温的。

嗐，谈恋爱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果然也是手拿把掐。

那一大束玫瑰要插三瓶，周清剪到一半，使唤秦邺，“你去把那几个花瓶洗洗，装半瓶水抱过来，别忘了加营养剂。”

秦邺老老实实照做，于是最后家里就有了三瓶开得正盛的红色玫瑰。

这天下午拍照的时候，秦邺特地挑选了角度，让客厅茶几上的玫瑰花，可以通过窗玻璃入镜。

“你拍了多少了？”

相机的声响让人无法忽略，周清撩起眼皮，视线从笔记本电脑屏幕移到了秦邺手里的相机上。他想了想，提议，“可以印出来，做一个相册。”

秦邺沉吟一声，“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相册这种东西，虽然能够保存记忆中的美景，但实际上，不太实用。

秦邺毫不怀疑，以他和周清的德行，照片洗出来封进相册里，最后只有压箱底的待遇。

周清理解了秦邺的意思，沉吟一声，视线落在对面的电视墙上，“要不装饰背景墙？”

秦邺抿唇，抓着相机的手都紧了紧。一听周清愿意让他拍的照片拍的照片展示在电视背景墙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周清是真爱他。

周清这房子，装修的时候就选的性/冷淡北欧风，三束浓烈热情的红玫瑰是家里色彩最为亮眼的装饰物，可玫瑰给这栋房子留下的印记总是会消失的。

但现在，他又可以留下自己拍的夕阳了。

十八楼，每天的夕阳各不相同，余晖的色彩和云朵的形状都千奇百怪，每一张照片唯一统一的地方，就是是在客厅里拍摄的。

过去这段时间里，周清没能看见的笼罩着这栋房子的夕阳，被秦邺手里的相机留了下来。

秦邺忍不住将这件事赋予浪漫的和爱情有关的色彩。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之前拍的那些，回头看了眼电视背景墙，又觉得不够，“等我多拍一些，到时候都洗出来了选。”

周清同意了秦邺的提议。

那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只是拍摄夕阳这件事，会带来那么严重的意外。

***

在周清家里住了半个月，秦邺和周清的生活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一起。

周末，两个人又一起出门去吃饭买东西。这次秦邺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现金，趁着周清结束用餐去卫生间的功夫，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钻进不远处的花店，让店员给自己包了一束桔梗，一束插花用的零散花材。

错误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结果就是那天晚上他俩折腾了两个小时，才勉强将花瓶里的花材和桔梗调整到不那么突兀的模样。

周清洗了澡出来，都忍不住警告秦邺，“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秦邺嘴硬，“没那么好看，是因为店员没给我配满天星。”

周清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第二天照例是周清一个人去上班，秦邺留在家里，翻了翻自己的宝贝药箱，发现要见底了。他忍不住啧声，极为自然地打开周清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来自己的手机，发消息给刘书澈，让给自己送点药过来。

【刘书澈：抱歉秦总，我现在不在邺城。】

秦邺睁了睁眼睛，感觉有点出乎意料。

不是，他是在和男朋友同居中，不是死了，怎么生活助理现在不管事了？

【秦总：你上哪儿了？】

【刘书澈：现在停薪留职中，我就来马尔代夫度假了。】

秦邺惊讶，抓着手机狠狠敲击键盘。

【秦总：这么远，你都不用跟我提前报备的？】

【刘书澈：我在系统里打了申请，批准过后才来的。】

秦邺：……

他忘了，现在系统里的假条，需要经他手的，都是周清在批。

远在马尔代夫的人不听使唤，秦邺无奈，只能让刘书澈找人给自己送。并且为了避免被周清发现，还只能选在工作日的上午或者下午。

保险起见，刘书澈选择问问他老板。

【刘书澈：送去了，能进门吗？】

【秦邺：当然能了。】

刘书澈到底对他有什么误会？在刘书澈眼里，他的家庭地位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连自己出门都不可以。

哼，早在住进来第二天，他就在床头柜里找到了客厅门的备用钥匙。

出门，简直易如反掌。

第二天，秦邺顺利接到了自己的药。他拆了盒子分门别类装进药箱里，掉头把垃圾塞给跑腿的人，“拿远一点扔。”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关了门。

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秦邺就不用再装了。他总是耗费大量的时间在客厅落地窗前发呆，思绪飘渺找不到落点，只是偶尔不受控制一般，会想到自己少年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的生活不算好，唯一的优点是不缺钱花，缺点倒是数也数不清。

学校里会将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秦景旭的老师，被家里人勒令要跟他打好关系所以总是一脸畏缩谄媚的同学，还要伴随着测验扣分而来的打骂……

总是在反抗、总是被打得更狠的秦黍的哭声，以及一年见不了几面的母亲。

每次想到那些，秦邺都觉得心脏在往下坠。

他呼吸困难，但又不想太依赖药物。幸而在他觉得难以捱过去之前，客厅里的闹铃响了。

他抬起头来，看见远处的雪山披上一层金纱，不断下沉的太阳的余晖让缀在天边的云都带了股梦幻的色彩。

相机就放在矮几上，秦邺翻了翻前面几天的照片，觉得拍的都不错。而后他再次举起相机，可很糟糕，在他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

“砰——”一声巨响，不知被什么吸引而来的鸟雀直直撞上了他面前光洁的落地窗玻璃。

那一瞬间，秦邺耗费半个月艰难稳固住的世界，重新地动山摇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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