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 第3章 桃花河灯

沈时川不语，但肉眼可见地，连着白皙脖颈都染上了红霞。

李也君连忙打住，道：“我知道那鬼的身份了！”

沈时川调查到被捞上来的那些尸体生前多少有点恶习，酗酒打骂妻儿、寻花问柳……

而李也君顺藤摸瓜查到了鬼的身份，并且注意到一个人——王二麻。

夜深。

王二麻半睡半醒间看到了一道身影。他眯起眼睛仔细瞧去，那人飘浮着，身后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的水，长发湿漉漉贴在低垂脑袋旁，就那么直拎拎地站在他床边。

夜半遇鬼本就十分惊怕，王二麻吓得半死间篡着被子不断往后退。更令他害怕的，则是女鬼惨白手腕上耷拉着的五彩绳编结，可怜又可怕的样子，就这么呈现在王二麻眼前。

王二麻惊恐大叫：“你不是死在那里了吗！为什么还能来找我！”在他的观念里，人死后被困缚死时的地方，被称为“地缚灵”。为什么她能找到自己？！

“臭婊|子，活着就讨人嫌，死了也不安分！”

“安安心心跟着我不好，非要挣扎！自找死路！”

“……”

说话间，他仿佛身处在水里，周围潮湿又阴暗。这股湿气竟逐步蔓延到他的床上、被子里，叫他不由得甩脱了被子，靠在冰冷阴湿的墙边。那个女鬼缓缓抬头，以愤怒模样贴到王二麻眼前。两人面对面直视，王二麻竟从她眼里瞧见自己垂涕纵横的可憎样子。

“你终于承认是你害了我！！！”贴着他的女鬼骤然尖叫，然后穿进了他的胸膛。

王二麻突然醒来，一阵后怕，他怎么会梦到她？

醒来时，他才意识到身在那条经常死人的小河边，而不是在他的家里。他吓得连忙起身，转身想跑，却被李也君一脚踹到地上，死死踩着。

她眯起眸子，轻声呼唤：“余小敏。”

水面波澜不起，仿佛是她在自言自语，却陡然间发起震啸。那抹身影衣衫破烂，长发湿哒，面色泡白发胀，静静立在李也君三人面前。

一见到王二麻，她瞳孔一缩，随即便流露出深深的憎恶与愤怒。她的长发以流星划过般速度追向王二麻，却被一道金光震慑住，不得已停了下来。

沈时川在王二麻与李也君身上贴了符，余小敏无法攻击到他们。

李也君将五彩绳编结示与她看，余小敏愣怔了一下，忽然发狂，攻击眼前的三人。

她一边施咒，一边问余小敏：“度化或者镇压，你选一条路。纵使你有千般委屈，也不可再造杀孽，这个人渣我会交由镇长处理的。”

余小敏仰头大笑：“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我的尸骨沉在水底，无人问津。如今死了人，才畏惧害怕来找你们镇压我！我不相信你们，你们全都是一丘之貉！！！”

李也君厉声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他们并没有找我们镇压你。我去看过你的外祖母了，她一直放心不下你。”说完她将五彩绳编结晃了晃，道：“没有人忘记你，只是你一直失踪，他们找不到你也无处找你。”

余小敏不安躁动着，低低笑出声：“纵使如你所说，可我害了这么多人，又如何转世，不还是会灰飞烟灭……”

陡然间，四周降温，王二麻不禁抖了抖干柴的身子。

李也君死死踩着王二麻，眼神透露着坚定：“不会的，如果你相信我，我带你去普安寺，待你彻底赎罪后，你也就解脱了。”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良久，余小敏问：“我外祖母可还好？”

李也君道：“她一直都怕你过得不好。”

余小敏痛苦发声，但她如今已经化鬼，她无法像人一般流下洁净泪水。她好恨……她却杀不了罪魁祸首。她死死盯着颤抖不停、下身失禁的王二麻，幽幽道：“你也会害怕啊。”

她最终闭上眼，答：“我跟你走。不过你必须答应我，王二麻他必须死！”

李也君笑道：“此等人渣留在世间也是祸害，答应你便是。”她将手里绳编结丢向余小敏。她本来不想接，却意外发现她可以触碰这玩意。她默然，道：“谢谢。”

李也君睁着大大眸子承下这声感激，她拿出一个盅：“进来吧。答应我，放下吧。”

余小敏凝结出一滴泪，递与李也君后进入盅里。

沈时川道：“可是碎片之一？”

李也君能感应到那滴泪与玉佩相互联系，点头：“余小敏应是获得了镇妖塔的部分力量才能杀了那么多人。”

沈时川沉默，方才立身闭眼，嘴里念叨。王二麻听了只觉头疼。李也君心道他果然是奸邪之辈，沈时川念的正是超度那些被害亡魂的经文，心思不正者听了头脑胀痛，严重的会疼痛而死。

很快，李也君他们便听到许多人的忿忿不平，那是那群亡魂的念想。

李也君松开脚，踢了他一腿，道：“起来。”待他起身后，李也君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我会带着你去找镇长他们评判，休要给我耍小动作。听到没？”

镇长很快便来了。李也君为了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特意找了个人多的地方。

这厮醉酒偷拿别人家名贵物什，凑巧被路过的余小敏看到，他醉酒好色，鬼迷心窍，趁机侵犯了余小敏。事发后为防余小敏说出去，他绑着怀里揣着一块巨石的余小敏，打晕了她，推她入河。

此言一出，大家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好你个王二麻子！我就说我的钗子怎么不见了，找都找不到，原来是你偷了！”

“人家好好个姑娘，你为何下得了如此狠手？”

“镇长，一定要好好判他！”

“……”

事情越闹越大，发展到后来，镇长不得不将王二麻暂压起来。

沈时川问李也君：“你怎知他偷了东西被余小敏撞破？”

她摇头晃脑，很是得意：“你还记得我和你去他家里扮鬼吓他吗？那时候我观察过，他家徒四壁却有个很精巧的盒子，还是女款，他可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光棍，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子赠他这个？”

沈时川不懂这些，一知半解地点头，又问了个问题：“那致幻迷香从何而来？效果还不错。”

李也君僵住了，心想：那是我抛骰子抛出来的宝贝，当然好使了。

不过她这话可不好回他，于是搪塞道：“哎呀，那是我无聊时随便调制出来的迷香，我也不知当时怎么调的。”

耍无赖果然好使，沈时川果然不问她了。

李也君睨了身侧目不斜视的沈时川，试探他：“镇长他们邀请我们参加他们镇的彩衣节。”

沈时川依旧直视前方，回：“怎么了？”

他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冷淡模样，又成以往大家心中端庄君子。

不知为何，李也君非要逗弄他，惹他失态。

他淡淡问了一句：“怎么了？”

李也君重复道：“村长邀请我们去参加他们的彩衣节。”

沈时川一滞，忽然道：“你要去？”

李也君反问他：“你不去？”

他沉默了，他确实不想去。不过他看了一眼李也君，违心说：“怎么不去？”

此话正中李也君下怀，她背着手，飘了音：“那就去呗。”

如今余小敏一事真相大白，也不会有人再被害了，彩衣节自然是更热闹了。

所谓彩衣节，是镇上所有女子穿上自己想穿衣饰，相聚街上，唱唱跳跳。

原先这彩衣节是镇上儿女为了祭祀山河设立的节日，因为有了山河他们才得以安家落户于此。彩衣节演变到后面，逐渐融入彩衣镇，成为他们的文化习俗之一。

镇上不少人见过李也君，迎面遇到她，他们都会向李也君洒上一叶子水，寓意吉祥平安。其实这个习俗背后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谁被洒水得多，谁就是该届彩衣节最受欢迎的人。

李也君来来回回承受大家的好意，连衣襟都濡湿了。

一旁女郎乐道：“瞧啊，多俊俏的姑娘！大家伙们，你们说是不是！”

她话一落下，爆出一阵欢呼支持的声音，还夹杂一些嬉笑声。

彩衣镇坐落江南，江南儿女自是清秀俊俏。而外客李也君与沈时川二人与他们不同的面孔来到镇上受到不少关注。在绿、黄、粉衫子遍布的彩衣镇，李也君一袭红衣，笑容恣意明媚，更是惹得不少儿郎频频回头。

李也君眸子弯弯，没半点羞涩，大方承下他们的赞誉。沈时川不知何时竟然走到她身后，而不再是跟她并肩走着。

她伸手接过女郎抛给她的蜜桃，指了指身后的沈时川，喊道：“他还没有！”

这话惹得其他女郎去瞅沈时川，看清是个俏儿郎后，嘴上笑意更是没停过：“好！他也有，接着！”

知道他不肯伸手，李也君挥臂紧紧抓住了那个蜜桃，笑道：“谢谢姐姐们了！”

划船载货的女郎们抿嘴笑道：“下次要还来，我们带你们吃个够！”

李也君手肘打了打沈时川的胸膛，凑近他道：“听到没？下次来能管够！”

他未置一词。李也君啃着左手的蜜桃，右手往身后伸去，含糊道：“你的桃。”

她举了半天也不见人拿着，她索性缩回手，又啃了右手的桃一口。

沈时川望着她两手托着的桃，道：“不可贪吃。”

李也君嗔怪地看他：“放心，作为你师姐我，心里当然有数。”

晚上，夜出回来的李也君捂着肚子撑着墙回来，她忘了端坐的沈时川，问：“要不要出去看看？”

闻言，沈时川瞥了她一眼，似乎是确认她是否还会发作。

李也君：“……”

她当即放下手，挺起腰板，一把拉过沈时川的袖子，大步流星往外走。

街道上皆挂上了彩灯，河道里密密麻麻匝着船。不少人在河道里放了河灯。李也君定睛看过去，有不少形状的河灯，莲花灯、小橘灯、大鹅灯……

李也君买了灯后，飞身至岸边一艘停泊的船。起船至河中心的那座孤亭后，她才弓腰放开那盏灯，任它漂走。

放河灯使其漂走也是有寓意的。李也君重回岸边后，一眼就看到红衣乌发的少年，问：“你有没有放河灯啊？”

放心，相干的人都有惩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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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桃花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