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将军过来时,将客人一一作了介绍。
传教士叫爱德华,来自美国,旁边的胖女人是他妻子。
英武男子是上海钢铁大王蒋浩然,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美艳女人是其妻子,来自西班牙一个古老的华人家族。
还有一对银行家夫妻,他们的特点就是一口的山西口音,尖利而迟顿。
男人们在一起,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时局上。
传教士爱德华说,罗斯福总统对日本人的做法也非常不满,准备要对日本人开火了,但上议院那些老家伙们压制着。
“咱也不能光靠你们美国,咱自己得先硬气起来!”陈老将军动情地说。
“可委员长主张攘外必先安内,我们有力没处使啊!”蒋浩然低沉地说。
银行家夫妇痛恨地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打仗总不是个好办法。
赵四凤打哈哈地说,“你们男人怎么三句不离打,烦不烦啊,今天可是我老头子生日,不要谈这些,来喝酒!”
众人端起酒杯,齐祝陈老将军长寿健康。
众人喝完酒坐下,邻座的传教士胳膊顶到了我的胳膊,手中的空酒杯掉落在地,传教士慌忙说“对不起,女士!”,我忙笑道,“没关系没关系”。说着,自己弯腰去捡酒杯。看到令她惊奇的一幕——一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搭到了一条白色西裤上,我忙捡起杯子,坐好。忍不住看看蒋浩然的妻子,她也正盯着我,但眼神里丝毫不见丑行被发现的尴尬神情,反而朝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不是道德君子,但对这种女也绝没什么好感,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浩然,听说你你最近跟日本人谈了笔大生意?”陈将军冷冷地问蒋浩然,俨然一副家长作派,就像一个父亲在责问儿子怎么跟小混混做朋友。
蒋浩然满脸通红,“不瞒陈叔叔,我最近确实是和日本三井公社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但我也卖钢铁给中央政府做枪械,也卖医药给**,我是生意人。况且,我跟三井公社这可是家族生意了。”
“老头子,你懂什么!”赵四凤埋怨陈村的无视,“政治是政治,生意是生意,政治有国界,生意可没有。”陈村老将军,便不再言语了。在场的人都频频点头。
我明知赵四凤是在给丈夫打圆场,但也实在按捺不住了,“赵阿姨,虽说生意不分国界,可做生意的人,总是有国界的。”
这下全场都沉默了。大家都盯着我跟蒋浩然。蒋浩然则盯着我。我才不在乎哩,如果你天天都看到那些梅城市里的乞讨者,你就会对这种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一切举动不以为然。
“哈哈,赵阿姨,您看,可不只是男人才爱谈这些。来来来,大家喝酒。”陶梅庵端起酒杯。所有人都端起酒杯。喝完酒,大家坐下,一切又仿佛变得和谐起来,仿佛大家不曾发生过不快与摩擦。
只有一件事不一样,那个蒋浩然总是盯着我,不知是我多心还是真有其事。
“最近我在报上看到一则新闻,说全省发生了多起杀童案,死者都是十到十五岁的少年,死装很惨,都是腹部剖开,心脏被切除……”蒋浩然一讲起案子,便一改沉默的本性,滔滔不绝起来。
我不仅浑身颤抖起来,陶梅庵在桌子底下紧紧捏住我的手,不知道他是为我骄傲还是为我担忧。希望蒋浩然快点结束,又望了望在座的所有人,幸好,因为案情很吸引人,没有人发现我们的异样。
饭局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客人都统一安排在了新国民饭店。这家饭店到今天还在,不过早已破败了,夹在高楼大厦间,就像一个黑而丑的侏儒,谁也不会想到,在民国时期,它可是社会名流富贾出没的场所。
我们被酒店服务员领进506号房,窗下是十里繁华,窗头墙上挂着南唐李煜的墨宝,床上铺着白狐面的被子,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东摸摸西看看。
“梅庵,你看,这儿真美!”
陶梅庵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确实不错!”他就是这样,对什么都云淡风轻,可能是年纪原因吧。
突然隔壁传来争吵声,本来是压得很小声的吵声,突然一个女声爆发出来“放开我,蒋浩然,你凭什么剥夺我的自由!”。
一个自以为压得很底的男声:“丁小曼,你最好老实点,在这里弄出丑事来,你就出大名了!”
“呵呵,要是闹出事来,出名的不是我,是你,你最好放开!”这是一个毫无顾忌的女人。紧接着,是吱呀的开门声,然后是走廊上咚咚咚咚坚锐的高跟鞋地板声。
我与梅庵相视一望,摇了摇头。
“这个蒋浩然,好好的一个正经人,怎么会娶了这么个女人!”陶梅庵不经意地说。
“这就是跟日本人做生意的下场。估计这个蒋浩然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要不然怎么会招惹到这种女人!”
“这蒋浩然可是个人物,是西点军校优秀毕业生,其家族还控制着华夏钢铁产业。”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不管怎么说,他是挺值得同情的!”
“我发现,你们挺互相关注的。饭桌上,他老盯着你。”
“我骂了他,他脸上过不去,恨我吧!”
“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陶梅庵深沉地说出口。听着他的话,我浑突然一颤,或许我也觉出了那眼神的不同,只是不敢承认罢了。但我对他绝没好感,就跟日本人做生意这一条,足以杀灭所有其它优点。
………………
第二天清晨,我还在睡美容觉。梅庵突然推我,“君宜,电话,师娘!”。我一跃而起,奔向写字桌,拿起听筒。
“君宜啊,我们在红磨坊咖啡组织了一个小型女客沙龙,你一定要来哦。”喜欢热闹的我,立即答应了。挂了电话,就立即找件“比较像样的衣服”(陶梅庵的说法)。然后立即打车奔红磨坊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