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中**事史上发生了一起重要事件,中国远征军在缅甸取得了仁安羌大捷,竟以800多人的兵力,击败1000的德日意联军,救出1000多抗法西斯盟友军队,令中**人、中国在世界上大大地威风了一回,也大大牵制了日军对中国本地的进攻。而一手炮制这场大胜仗的就是著名的爱**阀黎树人,那可是个大英雄啊,他率部回梅城。梅城政商学合界那是万人空巷、夹道欢迎啊,梅城报界同仁还特地为英雄们组织了一场盛大的晚会。就在这晚会上出大事了。
我与同事们编排了一出话剧《送郎参军》,大家公推我演“郎”,大家都笑话我,不用演就是个男人,本来我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在那个时代女生男相、男生女相大家都能平常以待,甚至对女生男相还有夸赞之辞。
当时节目总共有二十多个,种类多得很,有诗歌朗诵、传统戏曲、话剧不一而足。我卖力地表演,卖力地将“郎“去参军前的骄傲即离别情人心中的不舍,全力地去表现,士兵们卖力地呐喊鼓掌,于是我更卖力地唱啊跳啊,还能有什么比能让英雄们开心更开心的事!在我心目中,那些穿破军衣戴破军帽的半大小子,每个人都是抗日英雄,当然要卖力再卖力,不能丝毫马虎,那对不起英雄。
表演结束时,黎树人走上台,他一上来,低下就鸦雀无声了,矮胖的身体里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力量。他挨个儿握手,二十多个姑娘加上老师近三十个人,他都没漏下,他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握到我时,他突然停顿了几秒钟,也不抬头,就是握着,好像在掂量我手掌的重量。
我半点紧张都没有,我就是有这个好处,从来不懂得紧张,或许就如梅庵所说,我脑子里肯定缺点零件,要不然怎么不会紧张哩。反正我当是一点都没紧张,也没有半点想法,就是高兴,哇,首长这么握我的手,肯定是在夸我演得好哩。
只是有点奇怪,一个英雄的手,怎么又肥又软哩!后来听长辈说,“武人长着妇人的手,那是一辈子的福相。”
三天后,黎树人来敲我宿舍的门,我打开门看到一堆礼品,礼品后是抗日英雄的笑脸,身后跟着两个小兵,小兵的手里也提满了东西。
黎树人“刷”地给我行了个军礼,“白先生,您好。我黎树人草莽出身,说话不会弯弯绕,望先生不要见笑。”
“黎将军,您先坐。有话您就直说,没事儿。”左一边先生,右一句先生,把我脸都叫红了,那是我只是在报界小小地出名而已,在社会上根本就没出名。
“鄙人,冒昧前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因听说先生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先生又是个新派人物,我想一定不兴什么三媒六证,所以我就抖胆自己来了。”
“我任职军中,年四十,未婚,三天前,有幸见识先生风采,不能忘怀,不才为自己登门求婚!”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就像在谈一桩普通的交易。
“什、什么?将军我没听清。”我不敢相信我听到了话,求婚?!怎么可能?
“树人任职军中,年四十,未婚,三天前,有幸见识先生风采,不能忘怀,不才为自己登门求婚!”黎树人又脸不红心不跳地复读了一遍。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虽然是个新派人物,支持自由恋爱,但从没见过也没听过有男人这样自由求婚的,而且是还没恋爱甚至还未相识过。“将军,您不是开玩笑吧!我虽然崇敬将军是个大英雄,但说到婚事,就太可笑了。”我压根没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
“你觉得很可笑!”我的笑激怒了黎树人,他觉得受到了我的蔑视。后来,大家都上了岁数后,再聚在一起谈这件事时,黎树人说如果我不是个女人,他当场就能毙了我。不但拒绝了他,而且还嘲笑了他,让他颜面何存?
就在我正要回答他为什么觉得可笑时,突然外面传进来一个声音“俗话说兄弟之妻不可欺,你树人兄怎么可以横刀夺爱哩?”
我一听就莫名其妙了,我何时成了别人所爱。这下可好,一天中突然来了两个爱人,这可怎么收场。
陶梅庵出现在我宿舍门口。阳光从他后上方斜射下来,使他灰白头发上多了层说不清的引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亲手感受每根发丝的温度。
“老陶,是你吗?”
“树人兄,好久不见,别来无糕否,哈哈!”
“好你个老陶,这么久不见,第一句话就是嘲讽我,我不就‘无糕’过一回吗,你说你‘无糕’过多少了,该打。”说着,一拳去击打陶梅庵的胳膊。“你刚才说我夺人所爱,什么意思,你可待说清楚啰,我黎树人可不是那号货。”
陶梅庵示意黎树人靠近一点,嘴巴凑近黎树人的耳朵,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坏坏地朝我点头。男人就这副德性,肯定是在拿女人开玩笑,我当时就有点火。
“你们说什么呢,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说。”
他们都没理我,不一会儿,黎树人带着他的两个士兵走开了。他临走还朝我鞠了个躬,“嫂夫人请恕我不知之罪。”我就是用小脚指想,也能想得出刚才陶梅庵对黎树人说了什么脏话。
“陶主编,我一直敬重您是老前辈,希望您自重。”我使劲睁大着圆脸上的圆眼,以表达内心的愤怒。
“呵呵,你还真的不知好歹啊,你还生气!?他黎树人虽是个大英雄,但也是军阀出身,跟张作霖段祺瑞阎锡山他们一样,杀人无数,生命对他们来说是小事一件,你大概不知道吧,你知道他们活埋了多少日本俘虏吗?”我摇了摇了头,《国际战争公约》一战后就签了,这时候还有人活埋俘虏?
“两千啊。两千啊。这能说明什么,就只说明他嫉恶如仇吗?不能说明点别的?比如说残忍?比如说没有现代军事文明?”
我吓出了一后背的汗。
“陶老师,太感谢你了。那要是让他发现你在骗他,他肯定不会饶了你吧?你跟他不是很熟吗?称兄道弟的。”
“我跟他确实渊源很深,四五年前北平就熟识了。他是个较真儿的人,眼里是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他发现好朋友骗了他,只会令他更生气。并且他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的,蒋公的也不例外。现如今,只有假戏真做了。”
“假戏真做?绝对不行!”我简直要发疯了。
“要自由还是生命,你自己决定。”说着摔门而出,过一会儿又伸出头来,“还有我的命,你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