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公历R3041年,大中心区理事会理事长的职位换届,选举如火如荼地进行。
南慕没怎么关注这方面的新闻,反正自从金司开始参加竞选以后,就每次都是金司胜选,无一例外。
唯一让他对这次选举有实感的,是这些天金司确实早出晚归起来。
选举结果公布的前一天晚上,金司回来时南慕已经睡着了。
金司在其他的公共卫生间洗完澡才回房间,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尽量不惊动床上那人。
南慕半梦半醒间,隐约察觉他回来了,于是含糊地问了一句:“竞选顺利吗?”
金司从后面抱住他,用嘴唇碰了碰他耳后的那块皮肤。“顺利,睡吧。”
再次睡过去之前,南慕想,或许他应该送一份礼物给金司,祝贺对方成功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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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金司洗漱完毕,折返回床上,给了南慕一个早安吻。
“可能会晚点回来,到时候我跟你说一件事。”
南慕还没完全睡醒,下意识以为金司是在说选举的事,他应了一声:“嗯,等你好消息。”
金司帮他把被子盖好,然后出门了。
半小时后,南慕彻底清醒过来。
慢吞吞地完成洗漱,再悠悠地晃到餐厅,加热了金司留下来的早餐,之后不紧不慢地吃。期间还因为工作上的事开了两个简短的视频会议。
南慕无意间去捞桌上那只马克杯,味蕾接收到的味道不是咖啡的醇香,而是一股微甜。
他皱了皱眉,看着杯子里的牛奶,考虑要不要倒掉,重新泡一杯咖啡。
杯子拿起又放下,最终南慕放弃了这个想法,犹豫着喝完了那杯牛奶。
他刚放下餐具,轻轻擦了擦嘴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没等南慕发问,电话那头直截了当地问:“你家那几只狗在吗?”
“?你要找我还是找我的狗。”南慕笑了笑,“它们已经被送回群月区了,不在扬城。”
得到答复,对面二话不说就要挂电话,只丢下一句:“一小时后来给我开门。”
说一小时就是一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叶裴林是掐着点到的。
南慕给她开了门,让她换鞋进来。
叶裴林抱着胳膊,打量一圈房子的构造。“你老公呢?”
南慕顿了顿,叶裴林最近热爱在他面前称呼金司为“你老公”,目的在于阴阳怪气地开嘲讽。
南慕懒得理会她的这种恶趣味,只说:“出门了。”
叶裴林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哦。”
“你找他什么事?”
叶裴林姿态随意地在沙发坐下,直白道:“瓯海那块地皮,我想要。”
“你又不搞房地产,拿来干什么?”南慕皱眉,“那块地市值一百五十亿,但没有两百个亿根本拿不下来。”
“我就是想要,不可以吗?”叶裴林歪头,眨了眨眼。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基本没有得不到的,不管用什么手段。
南慕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一脸认真:“你想要可以拿钱去买。”
叶裴林挑眉一笑,似乎是觉得有趣,但也不再说话了。
南慕想起来冰箱里好像还放着水果,于是起身去拿。
叶裴林随手打开电视,有些不理解。“干嘛不请几个佣人?难不成平常做饭也是你自己做?”
南慕的声音由远及近:“家政会定期上门打扫,平常如果金司不忙那就是他做饭,要是他没空的话,会有一个阿姨来做饭。”
他把那一碟水果放到桌面上,推给叶裴林。
叶裴林扫了一眼,视线一凝。
“这什么……?”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不是吧,你现在已经到了吃个樱桃都要别人去核才肯吃的地步了?”
碟子里赫然是一堆已经摘了蒂去了核的樱桃,一个个颗大饱满,鲜艳欲滴。
叶裴林这话像在说他娇气似的,南慕不得不澄清:“……我是不至于,但金司这么做了。”他无奈摊手,“可能是他上班上少了,闲的吧。”
“我看也是。”叶裴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毕竟被撤了一大堆职位不是吗?”
闻言南慕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表情些许怔愣,语气也带着茫然:“……什么?”
叶裴林扭头看他,原本疑惑的神情转为了然。“原来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你说清楚。”南慕的心跳加快了,他有预感,叶裴林要说出一些金司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叶裴林换了一个更舒展的坐姿,陷进沙发里。
“金司大中心区理事长的位置早就被撤职了,而且未来十年内都不能再参与竞选。”她说。“再比如西南联会、东部新区、中心七区之类的,也对他进行了罢免,二十年到五十年不等的时间内禁止重新胜任,海湾圈的督察长更是放话,要剥夺金司总理事的终身任免权——虽然没有成功。”
叶裴林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赔了一大笔钱。”
“……”
听她说完,南慕沉默了很久。
指甲掐进手心里,南慕终于开口:“跟我的病……有关吗。”
他这么问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叶裴林也是很干脆道:“阿诺试剂。”
如果说试剂失窃只能定一个看管不周的罪,主要责任人在窃取试剂的人身上,何况真正的阿诺根本没有被带走。那么主观明确地私自挪用,就是罪无可赦、不能被容忍的存在。
即便是金司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大家族间从始至终遵循传承的底线也不会为了他而改变,一旦触了雷,就要接受惩处。
南慕的心脏骤缩了一下,一瞬间的疼痛蔓延全身。
叶裴林拣了个樱桃扔进嘴里,“反正呢,你也不需要愧疚或者怎么样,这些都是姓金的应该做的。”
她说得轻巧,因为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在她看来,金司能和南慕在一起,那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当然要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
南慕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叶裴林拿起电视遥控器,换了个台。
政/治新闻频道正在现场直播,竞选已然进行到了尾声。
今年最强有力的三位候选人各自占据一方,凯特修竹、黎世、上官灏宁,并没有金司的身影。
在紧张又刺激的氛围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让我们恭喜凯特修竹先生,赢得本次选举的胜利,成功胜任中心一区理事会理事长一职!”
场面一静,紧接着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与之而来的还有排山倒海的不服。
大哥胜选了,本应该高兴才对,南慕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心里反而堵得厉害。
镜头上,凯特修竹发表着感言,温润如玉,语中带笑。南慕完全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
他想,站在那个位置、迎接大众审视的,本来应该是金司才对。
金司以往每次的胜选感言都非常简短,寥寥几句,说完就走,且并不会为了迎合民众而表现得亲和,始终是一张波澜不惊的冷脸。
南慕不禁走神,所以今早金司临走前说要告诉他的事,就是这个?
对方是不是还要用一个绝佳的谎言来向他解释没参加选举的原因?
骗子……
骗子!
南慕紧咬牙关,眼眶酸涩的感觉抑制不住地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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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金司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一个小时回到家。
踏进家门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常这个点,即便南慕已经睡了,卧室和客厅的灯也会亮着。但现在,整个屋子都是暗的。
金司开了灯,找遍所有地方后,更加验证了一件事——家里没人。
他心下不安,立即拨通了南慕的电话。
所幸南慕很快接了电话。
金司问:“你去了哪里?”
“你回家了?”南慕顿了顿,“我在外面吃饭,很快回去。”
金司有些疑惑,还想再问点什么,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女人。
那道声音很低却十分清晰,简直如同凑在南慕耳边说的一样。
南慕又道:“等我回去再说吧。”
金司微蹙着眉,“……好。”
挂断电话后,金司脱掉外套,松开衣领,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进了厨房。
等南慕回到家,就看见餐厅的灯也亮着。
他愣了愣,在金司旁边的位置坐下。“这么晚回来,还没吃饭吗?”
金司简单煮了点东西对付,言简意赅:“忙事情,没顾得上吃。”
金司的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南慕一身正装,姿态笔挺而优雅,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很淡的香水味。
“你跟谁吃饭?”金司放下餐具。
南慕沉默片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直地看着金司的眼睛,说:“我今天看新闻了。”
“……”
金司一静,沉声:“你知道了。”
南慕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早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彼此相对无言,金司思忖着该怎么解释,或者隐瞒过去,但南慕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轻易相信。
少顷,南慕忽然开口:“值得吗。”
金司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攥紧。“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这不是应该用利益来衡量的事情,我心甘情愿。”
“对不起。”
金司倾身,将南慕抱在怀里。“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责任都是我一个人的。”
“为了争夺中心理事长的那个位置,我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如果能让生活归于平静,我甘愿把这个职位让给凯特修竹。”
南慕哑声:“可是……这对你的仕途、你的人生造成的影响,都是不可逆的。”
“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夸张,除了中心一区理事会以外,其他的影响不大,比方说西南区和海湾圈的总理事还是我在任职。”金司郑重地解释。“而且我有你,这才是最重要的。”
南慕抱紧了金司。
金司玩笑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今天是跟谁去约会了吗?”
南慕笑了一下,“督查组的李小姐。”
“李小姐?”
“她刚好来这边出差,我就找她了解了一下你的事情。”南慕说。“没准能把你的禁止参选处罚减到八至九年。”
李小姐说,中心区的几颗大星球上,至少有一半的民众对于金司落选乃至根本没参选这件事感到很不满,大街上拉满了横幅和大屏,要求官方给个说法。
金司揉了揉南慕的头发。“谢谢宝贝,辛苦你了。”
听清他对自己的称呼,南慕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你今天早上说有件事要告诉我,所以本来就打算全盘托出吧。”
金司否认,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这辈子都不想让南慕知道他受处罚的事。“不是,要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
闻言,南慕更加不解,“什么?”
金司放开他,垂下的视线里盛满了柔和。“我在A市大学旁边购置了一处宅子,最近刚装修好通风完,Charles也把你的复学申请流程跑完了。”
“……”南慕皱眉笑笑,“我要是回去念大一,得比我的同学大好几岁呢。”
“没关系,你长得显小。”
金司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想让南慕重新入学,也许是因为一切都正在回归正轨,不管是生活还是爱,所以从前遗留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也可以得到妥善解决。
南慕最终答应下来,“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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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番外一: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