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下刀 第33章 杀人夜

傅云疏此次出门就是为了寻得皇子回宫的，因此到了第二天，他便向四皇子提出要求，希望四皇子能尽快随他回京，毕竟陛下还在宫里等亲生儿子回去呢。

不过四皇子看起来并不想立刻启程，推诿着想让傅云疏再多留几日。

孟真虽然对傅云疏没有好脸色，却也希望四皇子能够尽早回宫，在这一点上他和傅云疏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

“殿下，您是真龙之子，不能久留宫外，臣觉得傅大人说的对，您还是尽快上路，早日回宫才是。”

四皇子看着眼前殷殷切切的两位臣子，面上带着些犹豫，吞吞吐吐道：“可是我还想在扬州多留几日……”

孟真拱拱手，说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殿下，扬州城虽然繁华，却远远不如京城，更何况陛下一直惦念着您，臣也希望殿下能早日和陛下父子团聚。”

傅云疏附和：“孟大人说的是。”

四皇子坐立难安，半天才终于说出了真实原因：“我也想早些去京城，可是林娘是我的乳娘，我想带她回宫，养父母都不在事，我想报答乳娘的恩情。”

“乳娘？她现在不在扬州吗？”傅云疏试探着问四皇子。

四皇子摇头道：“不在，她只说有事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傅云疏眼皮一跳，孟真道：“殿下果真感念旧情，可是回京也耽误不得，如果两日之后殿下没等到乳娘，就先上路如何？”

他话说的情真意切，四皇子已被说服，他点点头道：“好，就听孟大人的。”

孟真松了口气，喜道：“殿下英明。”

傅云疏没有任何表示，跟着孟真一起退了出去，毕竟他真的很想见林娘一面。

走出门外，阳光明媚，傅云疏用广袖遮了遮眼，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他。

“傅大人。”

傅云疏回过头，就见孟真朝着他走过来：“傅大人，等一等。”

傅云疏以为孟真不会再跟他说话，见对方今日竟然主动开口叫他，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今天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以后，他更疑惑了。

孟真走到傅云疏面前，左右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他低声开口道：“傅大人，借一步说话。”

“孟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孟真想了想，才试探着开口问他：“傅大人人在朝堂，应当对朝中和宫里的事了解不少。如今陛下已经登基二十余年，不知皇储之位陛下可有人选？”

几位皇子都已经成年，皇上还没有立太子，朝廷上下时常议论，御史台也曾上过奏折请皇上立太子，却被皇上按下不表。

没人知道皇上的真实想法，可是无论是朝臣上下还是几位皇子，都已经要坐不住了。

远在扬州的孟真当然也是如此，他也希望陛下能够选择一位适合上位的明君。

傅云疏才知道孟真想知道太子究竟会是谁，可是皇上从没提过此事，连他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会立谁为太子，尤其是四皇子又要回宫，到时候几位皇子之间免不了要争的头破血流了。

“皇上身体康健，目前还没有立储的打算。”

“可是太子总是要立的。”

孟真叹了口气，故作不经意地问他：“傅大人看好哪位皇子？”

傅云疏虽然名声极差，但是他是副相，又深得皇上青睐，权力在手，如果哪位皇子能得到他的支持，必定能增加胜算。

傅云疏道：“三皇子年纪最长，行事手段有陛下的风范。”

孟真皱起了眉头，傅云疏见他似乎不同意自己的话，于是问道：“大人也有属意之人吗？”

孟真捋了捋胡须，看向了窗户，傅云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能看到窗户里朦胧的人影。

此间住着的正是四皇子。

他觉得有些荒唐，不是别的荒唐，是孟真这么想荒唐：“四皇子从小流落在外，性格学识已经固定，能做个闲散王爷已是极好，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孟真道：“我想的不错，你果然和他们一样，都认为四皇子最没有胜算。四殿下是皇后之子，是嫡出，他若继承大统，绝不会有人有异议。”

“大人只看嫡庶，不看才得？”傅云疏忍不住想，若是孟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四皇子，到时他的表情该是如何精彩，到那个时候，他还能说的出没有异议这句话吗？

“当然不是！”孟真瞧着傅云疏：“四皇子虽然没受过皇家教育，可是品行不差，为君者最忌讳独断专行，我身为臣子，只希望新帝能护住祖宗基业，不求百代流芳，只求百年安宁。”

他的眼中早已失去当年的激情，只剩下了垂暮。

傅云疏一怔，他只知孟真眼里容不得沙子，却不知他竟有这等想法，人都想着做出一番事业，孟真倒是看出世间更替，能维持着现状已经是万中之福了。

孟真没指望傅云疏能听进去，毕竟傅云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拥有权力的人最终都会被权力蒙蔽，他只希望傅云疏能收敛一些，不要掺和到储君之争中。

傅云疏当然听出了孟真的弦外之音，可是新帝是谁，百年基业能不能守住，他现在完全不想知道。

“大人为国为民，云疏敬佩。”傅云疏道：“不过我只是奉命请殿下回京与皇上父子团聚，其余之事，您同我说了也没用。”

“现在我知道了，确实没有。”孟真见他油盐不进，叹了一口气，越过他径直离开。

自四皇子说要等林娘以后，所有人都在等着找到林娘后出发回京城。

叶峤也在等，不过她在等一个时机，如果启程之后再找机会刺杀四皇子，她一定难以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启程之前找到机会刺杀成功。

不过不知为何，四皇子只学了一天的武功，就再也没有找过她，而且他身边还多了许多护卫，像是要防着什么人一样。

而叶峤身边居然也多了几个丫鬟，她们寸步不离叶峤身边，叶峤问起，她们只说是傅云疏的吩咐，让她们保护叶峤。

叶峤百思不得其解，立刻跑去问傅云疏原因。

听到叶峤提起这件事，傅云疏点点头：“确实是我叫人保护你的。”

“我会武功，不需要别人保护。”

“但是四皇子需要。”

“什么意思？”

傅云疏向她解释：“因为我得到密信，有人想要暗杀四皇子，所以四皇子需要保护起来，我如果护不住四皇子，恐怕回到京城就要掉脑袋了。”

叶峤心头一跳，傅云疏从何处得知有人要杀四皇子，他既然知道暗杀这件事，是否知道更多消息？

“是谁要杀四皇子？”

傅云疏摇摇头：“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谨慎。”

“四皇子一开始希望你能保护他，不过得知暗杀者武功高强以后，他怕你受伤，所以才没让你保护。不过他又惦念你的安全，所以非要人保护你。”

傅云疏说完理由，道：“殿下对你果真极好。”

“原来如此，可这保护要持续到何时？”叶峤没管傅云疏，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后天，如果林娘还没有出现，我们就启程回京。路上有卫英和我保护，相信四皇子一定会安然到达京城。”

经过傅云疏提起，叶峤才想起来还有卫英，卫英和傅云疏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如果他们两个在四皇子身边寸步不离，那她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一股紧迫感瞬间涌上她的心头，她必须趁着四皇子离开孟府前刺杀成功。

待叶峤离开后，卫英从门后走出来问傅云疏：“大人，叶姑娘她……”

“后天之前她必然会刺杀四皇子，你务必保护好四皇子，别让他出意外。”傅云疏顿了一下，道：“如果发现她要刺杀，务必抓住她。”

“是。”卫英领了命，临走时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大人，为何现在不直接将叶姑娘抓起来？”

傅云疏没有回答。

“没有为什么，去吧。”

“是。”

等卫英走后，傅云疏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个疑问，自他收到那封飞鸽传书后已经过了许多天，他却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

他还想一直隐瞒下去。

第二日，夜半。

经过一夜的观察，叶峤发现四皇子二更就要入睡，等他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就是守卫最薄弱的时候。

也是最容易下手的时候。

孟府屋檐之上，一个黑色倩影飞到了四皇子卧房顶上，她一身黑衣，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只留下一双眼睛。

下面有人提着灯笼巡逻，叶峤立刻蹲下身躲避，等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她才重新站起来，迅速飞身来到窗户旁，伸出纤细的五指，轻轻推开了窗户。

她像一只小鸟飞进了屋内，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屋里烛火很亮，叶峤来到床边，掀开帘子，看着鼓鼓囊囊的被子，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掀开了被子——

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