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下刀 第29章 真假

叶峤把手紧握成拳，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的惊讶看起来不至于惹人起疑。

傅云疏坐直了身体，伸出手掀开车帘，锐利的眼光直视卫英，没有任何遮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四皇子被找到了。”

“……好。”

叶峤看到傅云疏眨了眨眼睛，缓缓道：“四皇子居然已经被找到了，看来我很快就能回京向陛下交差了。”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与卫英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是……大人，这——”

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傅云疏摆摆手，让他从这种混沌中解脱出来：“卫英，现在该出发了。”

卫英没有办法，只得称是。

车队人马齐全，他们终于又一次踏上了去扬州的路途，叶峤有些心不在焉。按道理说她是应该高兴的，得来全不费工夫，杀了四皇子，她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也能报答三皇子对师父的恩情，可是她看着傅云疏，却生出几分纠结来。

傅云疏对她也算有恩，如果她要杀四皇子，傅云疏一定会因为保护不力被皇上问罪，就算皇上再喜欢傅云疏，可是一个臣子怎么能和亲生儿子相提并论？

“在想什么？”傅云疏的声音唤回了叶峤的注意力，叶峤回过神，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傅云疏，摇了摇头：“没什么。”

傅云疏道：“放心吧，你的工钱我是不会忘的，如果你没事做的话，等回到京城，你可以来傅府，以你的武功，做护院肯定没问题。”

叶峤没说话。傅云疏笑了一下：“放心吧，我在京城的名声已经够差劲了，不用对我这么戒备。”

叶峤无言以对，她差点儿忘了傅云疏装模作样让自己做挡箭牌的那些事了，现在想想，她没什么要愧疚的，若是真让她刺杀成功，也是傅云疏保护不力。

她这样想着，心情却没有好转。

车队走了一天，到了傍晚，他们便在客栈休息。傅云疏独自住在上等客房，其余人等将客栈房间分了，各自休息。

卫英清点了车队，确认无误后他走上了二楼，遇到了站在二楼门口的傅云疏，窗户被打开，一只信鸽刚飞出去，还在空中盘旋。

傅云疏手里一扬，撒下了一些纸屑。

“大人。”

傅云疏见到卫英，面色晦暗不明，他向卫英招了一下手：“进来说。”

卫英跟着傅云疏进了房间，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大人，四皇子的事属下觉得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傅云疏坐在木椅上，桌面上还摆着一副纸笔，上面的字迹还未干，他喝了一口茶：“流言说四皇子在扬州，他现在就在扬州，不正好说明传言为真吗？”

卫英道：“可是……您才是真正的四皇子，那个四皇子凭空出现，其中一定有问题。”

傅云疏没有说话，眼中一直映着对面的门窗，他将毛笔轻轻放下，示意卫英人已经走了。

卫英立刻回头去看，见背后果真什么也没有了，他着急道：“大人，您为何要让我泄露您的身份？”

傅云疏道：“卫英，我刚才收到了三皇子那边发来的密信，他找了一个女杀手，意图刺杀四皇子。”

“这不是早在您的意料之中吗？”甚至连四皇子在扬州一事也是傅云疏主动放出去的，目的是帮陛下看清诸位皇子。

卫英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叶峤她就是那个女杀手？她是来杀您的？那您刚才还让我这么说？”

他有百般不解，傅云疏只有一句话应对：“她若真的当场刺杀皇子，那罪名就大了。”

叶峤匆匆走回自己的房间，她将房门关好，屋内烛火隐约颤抖，她向来平稳的心脏此刻却嘭嘭直跳，耳边还回荡着方才听到的话。

傅云疏是四皇子？究竟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卫英说错了？

叶峤甚至想重新回去再听一遍。

她做了这么久的杀手，第一次这么游移不定，卫英不是会胡说八道的人，尤其是在傅云疏面前，他一直忠心耿耿。

可是傅云疏也不可能是四皇子，他若真是四皇子，怎么可能做副相，与三皇子五皇子一起争皇储之位不好吗？怎么会有皇子像傅云疏这样不靠谱？

可不论如何，四皇子与傅云疏之间总有一个是真的，三皇子叫她杀四皇子，那她就先杀了那个明面上的四皇子，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叶峤这样想着，和衣躺在了床上，许久没做梦的她突然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把匕首刺进傅云疏的心脏里，而傅云疏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倒在血泊中，对自己道：“你是别人派来杀我的？为什么……”

“不！”叶峤猛地睁开眼睛，此时天还没亮，而她的额头上早已起了一层薄汗。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枕下翻出了匕首，匕首仍旧锋利光洁，没有染上一点儿血痕，她摸了摸匕首的刃，缓缓松了一口气。

明日就要到扬州了，她不想杀傅云疏，也不想当着傅云疏的面杀四皇子。既然四皇子已经被扬州知府找到，那他一定住在知府府邸，到时候她自己潜入知府府邸内，将四皇子杀死，一了百了。

毕竟她当初潜入傅云疏的府邸，也只是为了省路费。如今目的达到，她当然不必再和他们一路，而且，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叶峤想着，已然做了决定，她将随身的物品收拾好，她一向简便行事，一个包袱就能装走她所有的行李。叶峤拿着包袱，趁着天还没亮，迅速出门离开。

外面寂寥无声，只等公鸡唱晓，叶峤走下楼梯，嘎吱嘎吱的声响略带突兀，让人听了有些心烦。

叶峤见外面空无一人，店小二和客栈老板都没有醒，于是她立刻从后院后门走出去，就在她推开后门时，一道声音拦住了她：“起这么早？”

叶峤猛然回头，就见傅云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披头散发，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袍，正在打哈欠。

傅云疏怎么会出来？叶峤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傅云疏好像才看到她身后背着的包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后又消失不见：“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你这是要不告而别？”

叶峤迎着他的目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大人，已经要到扬州了，我不好再久留，江湖路远，我也该告辞了。”

“叶姑娘不愧是江湖女侠。”傅云疏上下打量她几眼，这才道：“可是你先前答应给我当保镖，现在不告而别，是不是有违契约精神呢？”

“我没收钱。”

“那我不论。”傅云疏明明是一个翩翩公子，此刻却像个小孩子耍起了无赖：“叶峤叶女侠，只要到了扬州，让我接到四皇子，你要去哪儿我再不阻拦。”

“大人说话当真？”

“当真。”

“好，我跟你去扬州。”

叶峤再度拿起行李，在傅云疏的注视下原路返回，走上了嘎吱嘎吱的楼梯，直到傅云疏在楼下喊她：“叶峤，问你一个问题。”

叶峤回头，傅云疏笑着问她：“你觉得扬州的四皇子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