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下刀 第27章 章镇

他与冰儿自小就是青梅竹马，两家人甚至在他们小时候还开玩笑说要给他们指娃娃亲。大人们没当真，可是玩笑话却在两个孩子心里生根发芽了，大人们见了虽然打趣，但是也没有反对。

就在两人感情一天比一天浓烈的时候，冰儿家里做生意失败，家境一落千丈，李家见状，完全不顾当初的情谊，带着李耕躲得远远的。

后来李耕家里也出了变故，李耕失意不已，跟着外面的小混混染上了赌瘾，与冰儿再相遇时，李耕已经欠下了几千两银子。

可是冰儿并没有嫌弃他，反而尽心尽力帮他还赌债，甚至还为她进了牡丹楼。

冯志远不解道：“冰儿姑娘对你这样好，你为什么要杀她呢？”

李耕哽咽道：“因为嫉妒，前些日子我又去赌博，被冰儿抓到，她一生气便说再也不要见我，我害怕了，我跟她道歉她也不理我。章大哥说冰儿傍上了京城来的大官，要和大官去京城生活了。我当时喝多了酒，脑子一热就去找她，结果——”

他虽然没说完，可是每个人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耕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那日冰儿见他上门时的惊喜，想来那天她肯定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道歉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谋杀。

自从他害死冰儿后一直神魂不舍，这几日晚上他一直能看到冰儿的魂魄，他以为是幻觉，原来竟然是冰儿的冤魂，他真的对不起她。

“我本来不想杀她的……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她进牡丹楼都是为了帮我还赌债。”

李耕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叶峤冷漠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她为冰儿感到不值，她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这个杀人犯。

“章大哥？你也是因为章大哥才杀了冰儿的？”一直没说话的周辞镜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柔弱，其中还带着惊讶。

李耕抬起头，看向周辞镜：“你也认识章大哥？”

傅云疏察觉到其中关键，问道：“你们口中的章大哥是何人？”

周辞镜面色变了又变，挣扎几番后，他把头磕在地上：“大人，这一切全是那位章大哥授意，小人根本没有看到叶姑娘杀了冰儿。只是章大哥对小人有大恩，小人没办法为了报恩才构陷了叶姑娘，求大人明察。”

一番话出口，局势彻底反转，冯志远拿着惊堂木已经听呆了，他已经不知道堂下的人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了。

“这……”

“冯大人，此案颇多蹊跷，是不是该容后再议？”傅云疏缓缓道。

冯志远噢了一声，这才找回自己的脑子：“此案蹊跷太多，本官宣布今日退堂，择日升堂再审。”

“退堂——”

待百姓们离开，傅云疏才来到了他们面前，他朝叶峤伸出手，叶峤看着从黑金色袖口伸出来的那只细长白皙的手掌，顿了一下，随后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她可不想再任人误会了。

傅云疏的脸皮不是一般厚，被拂了面子他毫不在意，非常随性地把手背到身后，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周辞镜和李耕，虽然一语不发，可是无人敢忽视他。

“你们口中的章大哥究竟是何人？”

“回大人，他叫章镇，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过他为人直爽，交友广泛，认识很多人。”

叶峤站在傅云疏身边，对这个章镇十分好奇，按照他们所说，这个章镇先教唆李耕杀害冰儿，又用恩情为要挟让周辞镜做假证，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

傅云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眼皮一抬，继续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李耕摇摇头：“我不知道。”

周辞镜道：“小人知道。大人，小人想求大人一件事。”

傅云疏嗯了一声：“嗯？你还有条件？”

周辞镜瑟缩了一下，羞怯一笑，眼珠滴溜溜的转：“小人求大人能赦免小人无罪，大人若是答应，小人愿意立刻带路。”

“若我不答应呢？”

“大人是大人，大人不答应，小人也不能拒绝。”

傅云疏神色不变，叫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何反应，喜怒哀乐不在脸上展现，纵然显露，也并非他心中所想，这样的人心如海底针，还是远离为好，叶峤在心里默默想着。

“好啊，本大人同意了。”傅云疏见周辞镜眼前一亮，才道：“不过你冤枉的是叶姑娘，我同意没有用，她不追究才好。”

叶峤眼皮一跳，抬起头看向傅云疏，傅云疏也在看她，眉眼弯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笑。

叶峤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你只要带我们找到章镇，我便不追究了。”

周辞镜似乎怕她反悔，立刻拜谢道：“多谢叶姑娘，多谢大人。”

矮山山路十八弯，纵然叶峤走过无数山路，也有些发愁，而傅云疏……他活像个出来逛街赏景的公子哥，走了半天仍旧兴致勃勃，不见一丝疲色。

“累了就歇会儿。”傅云疏走到叶峤旁边，见她微微喘气，关心道，只是不知道这句话里是关心居多还是调侃居多。

“我不累，大人若是累了就直说。”叶峤不甘示弱。

“哦……那我累了，我们歇一会儿吧。”傅云疏倒真的顺着她认输，五个衙役跟着坐下，叶峤也坐下休息，山路崎岖，傅云疏便决定让卫英带人守在山下，他和叶峤带几个人去山上找章镇。

至于只带五个人，是因为周辞镜说这个地方只有章镇一个人住，他是不会有防备的就算他能逃出去，也逃不过山下卫英的瓮中捉鳖。

叶峤靠在树上，傅云疏站在她面前两人一站一坐，叶峤的视野里刚好能看到他的腰际。

傅云疏的腰，好像还挺瘦的。叶峤不由自主盯着傅云疏的腰看，他的腰间挂着一块白玉坠，她不知道刻的是什么模样，但是看出来那玉料一定十分珍贵。

傅云疏突然伸出手，叶峤虽然在走神，不过身体反应十分迅速，她一把拦住傅云疏的手，傅云疏似乎早有所料，伸出左手摸到她的头顶，随后迅速收回。趁叶峤还没有发难，他立刻把手掌摊开给她看。

叶峤定睛一看，发现他手里躺着一片树叶。

“你头上有东西，我帮你拿下来了，不用谢。”他说着，一边把树叶扔出去，树叶飘飘然落在地上，朝向天空的那一面映满了阳光。

叶峤才想起来一件事，她也坐在阳光朝向的那一面上，却没有感受到阳光，直到她抬起头看傅云疏，才发现傅云疏一直在她面前挡着阳光，他的发丝已经被阳光照成了金色，叶峤则根本没有被阳光晒到一丝一毫。

他是特意为她挡住阳光的吗？在那一瞬间，叶峤忽然有了这样一个疑问。

傅云疏似乎感知到了叶峤的疑问，侧身而过，仿佛刚才都是他不经意的动作，只是现在阳光有了偏移，就算他走开，阳光也照不到叶峤身上，这似乎成了一个谜题。

叶峤还是没有问，因为她早已知道傅云疏的答案，无论是与不是，他都不会承认，既然如此，不如不问。

他们继续向山顶方向出发，去山上的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山上草木茂盛，不时还能听到鸟叫声，叶峤走在路上不由得感概，能找到这种地方供自己隐居，对方倒是个有闲情雅致的人。

“还有多久能到？”傅云疏问周辞镜。

周辞镜累的不行，他娇生惯养，上山一次总是要废很大力气，听到傅云疏问他，周辞镜怕他反悔中途下山，立刻道：“回大人，马上就到了，山顶的小木屋就是。”

他一指山上露出一个屋角的地方，叶峤和傅云疏才算有了实感，一刻钟过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座小木屋。

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木头看起来已经陈旧腐化，呈现出一种苍凉破败之感。

木屋两侧搭了两个小院子，里面种着应季的蔬菜，看样子确实有人居住。

“大人，小人去叫门。”一个衙役主动走到木屋门口，用力拍门，一边大声喊着：“章镇，我们大人要见你，快点儿出来！”

他拍着门，门上的褐色粉末沾到了他的手上，衙役心生奇怪，看向自己的手掌，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出血，他大叫一声，叶峤察觉不对，立刻上前，还没等她开口，衙役忽然倒地，七窍流血不止，整个人早已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