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下刀 第25章 拨云

叶峤初听傅云疏的话时，觉得他的话太荒唐，可是再仔细想想，她才发觉傅云疏的话居然很有道理。

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峤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傅云疏想了想道：“你还没明白吗？其实他是冲我而来的，他知道了我对你不同寻常，于是先嫁祸你，随后散播流言指控我，激起民愤……至于他的最终目的，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我相信他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叶峤看着他，傅云疏挑了一下眉：“怎么，没想到本大人如此聪慧？”

叶峤摇摇头：“我是在想，大人究竟惹了多少事，让人这样报复你。”

还有，既然是傅云疏和别人的恩怨，为何要把她牵扯其中，而且还白白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叶峤想起了冰儿，那个表面上冷若冰霜，其实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可怜姑娘。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傅云疏没发现她的表情，接着道：“昨夜你越狱的事也已经查清了，狱卒吴三前几日磕到了头，脑中形成淤血，堆积几日他都没有发现，这才会在昨夜晕倒昏迷。”

“哦。”叶峤想了想，还是想关心一下对方：“那他现在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早上刚醒，冯大人已经让他回家养病休息了。”

“那就好。”

叶峤把想知道的全都问完了，她不知道傅云疏究竟靠不靠得住，傅云疏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此事我一定会尽快解决，最近几日你千万别去外面，不要擅自行动。”

他的语气很正经，叶峤下意识点头答应，却忍不住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傅云疏很明显被她的话噎住了，他突然伸出手做捧心状，眼中流露出受伤的表情：“叶姑娘，我在你心中有这么不可信任吗？”

叶峤很想回答有，可是平心而论，虽然傅云疏总在暗地里搞事情让人误会，不过除此之外，他竟是个难得的靠谱之人。

“……”叶峤感觉她要换上分裂症了，傅云疏何时能和靠谱放在一起，她怕是疯了。

她不能再细想下去，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大人既然这样说，我不出去便是，我信任大人，希望大人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这是自然。”傅云疏答应的有些随意，可是叶峤相信，他做事一向谨慎，随性不羁从来只是他的掩饰。

叶峤从傅云疏房间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匆匆回来的卫英：“卫公子，这两日你去哪儿了？”

卫英对于叶峤从狱中出来的事全然不惊讶，叶峤猜测他应该早从外面知道了发生的事。

“我奉大人之命外出办事，如果大人同意，我定然告知姑娘。”

这话现在的意思是，无可奉告。

他不说，叶峤也没有那么想知道，她道：“那卫公子请进吧。”

她与卫英擦身而过，没有停留。卫英则看着叶峤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丝警惕。

他进了房间向傅云疏禀报，傅云疏见他回来没有丝毫惊讶：“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吗？”

卫英点点头，快步走到傅云疏身边，低声向他耳语一番。傅云疏眼中闪了一下：“书生？你可确定了那个书生的身份？”

卫英点点头：“准确无误。”

“好，不过此事不着急，那书生肯定也只是个幌子，我要放长线钓大鱼，看看垂钓者究竟想要什么。”

卫英不太赞同傅云疏的想法，他想要劝说几句，傅云疏早料到了他想要做什么，十分熟练地打了个哈欠：“卫英，我困了，我得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卫英看了看门口，刺目的阳光一直照进屋子里，现在还没到中午，傅云疏居然就要睡了。

卫英看着自己地上的影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影子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家大人当真是什么也不在乎。若是有别人死里逃生，经历过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绝不会依旧如此云淡风轻。

毕竟，这世间有且只有一个傅云疏。

外面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卫英走在花园里，眼看叶峤也在花园，他怕叶峤追问问题，拔腿就走，仿佛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他以为自己避开了叶峤，刚要定下心，结果一转头，正好见到不远处有个人从树上掉下来。

“小心！”卫英下意识冲过去接住对方，巨大的冲击使得卫英不由自主抱着对方转了一圈，等他稳定下来看向对方的脸，才发现摔下的人竟然是周辞镜。

他的脸色苍白，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条手帕，直到卫英把他放下来，他的双眼仍旧木呆呆的，似乎吓得不轻。

卫英见人没事，心下安心了不少，他问周辞镜：“没事吧？”

回应他的只有周辞镜几不可闻的一下摇头。

卫英点点头，退后一步，绕过他准备离开：“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卫公子！”

卫英没走几步，周辞镜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声音不再是故作柔弱的强调，而变成了正常的声音。

卫英回过头，脸上冷漠之色毫不遮掩：“有事？”

周辞镜把那条手帕揣进怀里，追上卫英，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卫公子，你刚才使的是轻功吗？”

卫英点点头，周辞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揪着自己的袖子，扭捏了半天，期期艾艾说了一句：“卫公子，你能不能教我轻功？我也想学。”

“为什么想学？”卫英本想直接拒绝，可是察觉到周辞镜是认真的，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因为……我的手帕被风吹到了树上，我恐高，连拿手帕都拿不下来，我太没用了。”周辞镜涨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卫英。

“手帕现在已经拿下来了，学这些需要很久，我也没时间教你。”卫英对周辞镜一直抱有警惕性，他沉默了一瞬，还是拒绝了，只留下了一脸受伤的周辞镜。

卫英走到拐角处，正好见到两个下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他听力不错，两人聊天的内容顺着风传到了卫英耳中，卫英对于府里下人的聊天并不在意，却在即将远离是听到了周辞镜的名字。

“那个姓周的究竟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不男不女的东西，连手帕吹到树上去都要人帮取下来，府里哪个人没有事情要做，况且只是一条手帕，一个大男人拿手帕，真是丢人。”

卫英皱起了眉头，那两个下人边说边走，走出角落时吓了一跳：“卫公子……周公子？”

卫英嗯了一声，扭过头发现周辞镜竟然在他身后，他竟一直没发现。那两个下人没想到自己在背后说周辞镜的坏话竟然会被本人听见。

其中一个下人刚要开口，另一人伸出手暗暗拦住他，先说道：“周公子，你怎么跟在卫公子身后？卫公子你看，这不男不女想要跟踪您！”

他听说卫英性情冷漠，一定对周辞镜颇为不满，因此想着拿这件事做文章，转移话题。

周辞镜呆了一呆，见卫英看着自己，他连声否认：“卫公子，我没有想要跟踪你，我也只是顺路回去。”

“真会狡辩，卫公子，你可别上了他的当。”

“……”

卫英抬了一下眼，看着那喋喋不休的下人，下人立刻噤了声，卫英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周公子居然跟踪我，这种背后小人的行径我最忍受不了。”

周辞镜面露苦涩欲言又止，就听卫英接着道：“不过我刚才路过时见树上挂着一条手帕，瞧着很好看，你们现在找个梯子去把那手帕取下来。”

“卫公子，那手帕是……”

“怎么，你们只听冯大人吩咐吗？”

一句冯大人，吓得两个下人再也不敢开口，连忙跑到后院搬梯子。

周辞镜纵然八面玲珑，此刻也没明白卫英的意思：“卫公子，手帕明明已经取下来了。”

“取下来了？在哪儿？”

周辞镜以为卫英忘了手帕的事，将怀中手帕递给卫英看，卫英皱着眉拿着手帕：“是我没注意，看来让他们白忙活一趟。”

两个下人抬着梯子匆匆跑过来：“卫公子，我们把梯子搬过来了……”

他们正说着，结果看到了卫英手里的手帕，两个人当即愣住了：“手帕已经拿下来了？”

卫英面不改色嗯了一声，随后把手帕递回给周辞镜：“我才知道手帕已经不在树上了，你们把梯子放回去吧。”

两个人扶着梯子，僵硬地立在原地。

“没听到？”

“不……是是是，我们这就放回去。”

周辞镜见他们又搬着梯子跑回去，恍然大悟，喃喃道：“卫公子，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我不知道。”卫英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看向卫英的表情也变成了审视：“周辞镜，我问你一件事。你当真亲眼看见叶峤杀人了？”

周辞镜瞳孔一缩，嘴唇微颤，开口道：“我，确实看到了。”

他说着，好像从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才形成了完整的一句话。

卫英一动不动注视着他，咄咄逼人追问道：“杀人者不是一个男人吗？你连男女都能看错？”

周辞镜面如土色，他几乎要把心提到嗓子眼了，他咬住舌尖，血腥味伴随着舌尖传来的刺痛感同时冲进大脑，这才勉强让他清醒下来：“什么看错，我没看错。”

卫英眼中流露出了失望：“一意孤行，无可救药。周辞镜，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掷地有声，直到卫英走远，周辞镜耳边还回荡着这句话。他整个人像是被压垮了一样，可是箭已发出，再无回头的可能，就算错了，也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