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飞速即逝。这两天里,尤拉和芬尼安轮班守着“巨人”。
“列车长先生,您想知道什么呢?”
困在雪原里的列车已经快耗完它仅剩的能量,灯光忽明忽暗,照得尤拉的脸忽明忽暗。
芬尼安丝毫不敢泄气,他正紧紧抓着匕首,闻言先是狠狠地向“巨人”的心脏处刺了一刀——留出谈话的时间。
“尤拉。”芬尼安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如同情人间的低喃,如果不是他的双手都沾着怪物流出的血水。
“小姐,我是谁呢?”
“好奇怪的问题。”尤拉也愣住了,她其实有想过他可能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处境,但疯成这样……
芬尼安补充道:“我是说,如果我不是列车长,不是芬尼安,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我会是谁呢?”
尤拉张了张口,说不出任何话来。
如果他问任何的怪异之处,问如何逃离这个虚假的游戏世界,她都可以夸耀自己的计划,夸夸其谈自己的认知。
可他没有,他只是很迷茫,他问他是谁。
她不知道。
尤拉突然意识到,仿佛从她失去意识,出现在列车上之后,她只意识到这是个侦探游戏世界,只知道这是无数前辈都无法通过并葬身此处的副本。
她没有进入游戏前的记忆。她只知道自己是个侦探。
见尤拉面露难色,芬尼安反而振作起来:“还是聊聊探案的事吧!侦探小姐,我想我们还是要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您有什么看法。”
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但尤拉听起来却有一种平静的疯感——疯点好啊。
“芬尼安先生,再等等吧。我不想讲两遍同一个故事。”尤拉回答,“铁路警察要来了。”
想了想,她又问:“您说过您的父亲和祖父都是铁路警察。”她顿了顿。
“是的。”芬尼安似是没看出她语气中的迟疑,干脆回答,“他们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噗嗤——”尤拉被逗笑了。
芬尼安见气氛轻松下来,半开玩笑地说:“您一定没有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长辈,他们只会给一定的抚养费,剩下的情啊爱啊,需要您像狗一样摇尾乞讨。”
“啊——”尤拉故作惊讶状,“他们怎么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笑得前仰后翻,格外明艳动人,像是舞台灯光下的展示的娃娃。
芬尼安想,其实根本无所谓虚假和现实吧,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就能停留在这一刻。
有逃出生天的期望,有巧笑盼兮的少女。
可惜天不遂人愿。
铁路警察来得很快,为首的富态胖子“碰——”地一声踹开了走廊的门。
“是谁报的案?列车长——列车长呢!还不出来回话!”从胖子后面窜出一个瘦高个,他的声音尖细,非常刺耳。
芬尼安显然习惯了这种场景,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新的手帕,不急不缓地地擦了擦手,随后才上前道:“我是列车长,先生,你们来得太晚了。”
瘦高个刚要说话,就被身后的胖子拦住,他睥睨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列车长,神色不明:“这次,是谁来答题?”
尤拉很讨厌他这样的措辞,对啊,与其说是探案,对于这些NPC来说,不如说是答题。
她向前一步,说道:“是我,警察先生。”
瘦高个嗤笑:“怎么是个小姑娘?”
胖警察没说话,但脸上不屑的表情显然也展露出这种想法。
瘦高个:“小姐,这可不是过家家。”
尤拉直接忽视他的话,她转身,留下一句:“直接开始吧。”
胖警察转阴为晴,抚掌大笑:“好,现在就开始!”
瘦高个和胖警察跟在尤拉后面,瘦高个悄悄问胖警察:“难道还真要让她整出答案了?”
胖警察笑眯眯:“怎么可能。这关还没人通关过。”
瘦高个色眯眯:“瞧瞧这小姑娘的腰,好细。”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胖警察也眯起眼睛:“就这么……可惜了。”
瘦高个:“还得谢谢牛哥,不是他制作出来……,我们可看不到这么精彩的场面。”
两人嘀嘀咕咕的,尤拉和芬尼安一个带路,一个断后,都听得不是很真切。
“牛哥……”芬尼安喃喃重复,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吱呀——”尤拉伸手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尸臭味。
苍蝇飞扑到尸体上啃食,蛆虫在不断腐蚀赫尔曼先生的遗容。
她指着墙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说:“直接开始吧。先生们,听好了。”
瘦高个和胖警察根本不在乎这位美丽的英伦玫瑰在说些什么。
瘦高个偷偷碰了碰胖警察的手,小声问:“牛哥给的遥控器你装哪里了?”
胖警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块红色晶体:“丢不了。”
两人离尤拉还有一段距离,根本不怕她听到,至于芬尼安——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位NPC列车长对他们毫无威胁。
对啊,一个按照系统意愿行动的NPC能对他们这些玩家做些什么呢。
可惜,芬尼安可不这么想。
他直直盯着那块血红色的晶体,血红的,像是新鲜人血一样红的晶体。
这块晶体和之前尤拉从他身体里掏出来的那块晶体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得想办法把这东西弄过来。
之前侦探小姐说这玩意是什么?世界意识。是叫这个名字吧。
尤拉自顾自地开始分析:“赫尔曼先生,他是自杀的。”她的语气很平静。
芬尼安骤然抬头,什么?
胖警察和瘦高个也很惊讶。
瘦高个咬牙切齿:“走了狗屎运。”
胖警察还是笑眯眯:“您是怎么得出答案的呢?”却是笑里藏刀。
尤拉:“规则里只说要得出答案,没说过一定要推理过程吧?”
瘦高个偷偷扯胖警察的衣袖:“老哥,好像真没说。”
胖警察一把把他的手扒开,说:“小姐,现在,我们才是规矩。我说要推理过程,你就给我就好。”
说完,他凑近了些,挺着肥大的肚子和浮肿的脸:“接着答题吧,‘侦探’小姐。”
尤拉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扮演铁路警察的NPC似乎太智能了一些,具体就表现在他们会说“小话”。
要知道,她观察到,可能是出于游戏公司预算不充足的原因,从她上列车起,一般NPC在非剧情点都是不会进行自主对话的。
尤拉看了一眼列车长,发现对方正垂着眼,睫毛长而直,垂在眼上,将对方的目光遮得严严实实。
她无所谓地点点头:“讲就讲吧。”
瘦高个结结巴巴地补充:“一点错都不能犯!”
【就如我刚才所说,赫尔曼先生是自杀的。尽管这很不可思议,但事情就是这样,不是嘛?
证据如下,第一,各位先生,请看墙上这些血迹,喷溅状居多。
您注意过这些喷溅的形状嘛?我不说太过专业的东西。结论就是——这些痕迹是自杀留下的。】
尤拉凑近抚摸着墙上的血迹,她一直认为血迹是会说话的证人。
【第二,赫尔曼先生身上有两处刀伤。我之前说这两处刀伤分别指向不同身高,不同性别的嫌疑人。
其实这种看法并不正确。
先生们,你们了解有一种行为叫做“死亡脱敏”嘛?
有一些人在自杀前会倾向于在非致命部位留下伤口,以减少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我想,赫尔曼先生应当就是这种情况。
他腹部的伤口形成时间应当比较靠前,这一道伤口比较浅且位置较矮,看起来就会比较像是一位不常用武器的女士所为。】
芬尼安听得认真,发问:“为什么被害者会出现这种行为呢?”
尤拉笑:“为了死得更利落,可以减少死亡前的痛苦,也可以减少他被救活的可能性。”
【那么凶器呢?第三个证据不在列车里。】
瘦高个插话:“你们出列车了!?你们!你们——”他一副要撅过去的样子。
胖警察低声安慰他:“牛哥这么调数据一定有他的理由。”
芬尼安又听到了“牛哥”的名字,真的很熟悉啊,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牛哥……数据……
尤拉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对话,她已经彻底沉浸在推理的快感中。
她走到窗边,推开车窗。
【窗户有打开的痕迹,但并没有脚印。但是——】
她话风一转,直直地看向胖警察,胖警察吓了一大跳。
【假设,我是指假设有这样一个凶手存在,他不能走房门离开——因为这样会被乘务员发现——只能走窗户——他要如何才能不在如此窄而高的窗台上留下脚印呢?
很明显,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凶器在哪里呢?
我们搜查了所有乘客的行李,哪里没有沾着赫尔曼先生怨气的武器。
您猜猜,这把尖刀在哪里呢?】
听到尖刀,芬尼安突然明白过来:“是气球!”
“bingo!答对了!”尤拉朝着芬尼安笑笑以示鼓励,“气球下装着藏了尖刀的黑口袋,趁着夜色无人发觉毁尸灭迹。”
瘦高个压根不信:“小姐,你这么说,完全没有道理啊。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在列车上自杀呐?哈哈——”他认为这位美丽的小姐简直是在胡说,不过马上就能看见系统惩罚她了!
瘦高个开始变得兴奋。
尤拉:“或许您想听听伊芙小姐的故事。”
瘦高个:“少扯那些有的没……”
他还没说完,胖警察捂住他的嘴,他面色阴沉:“你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