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急速向前, 于歌肩膀先前被箍的发疼。maixi9他刻意卸去浑身的力气,软在椅背上随着车辆颠簸,装作昏睡过去的样子。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 湿毛巾捂上鼻子的一瞬, 他条件反射屏住呼吸,生怕失去意识。
棉麻质的袋子将视线遮的严严实实,一直套到脖子处,摩擦的脖子发痒。顺着缝隙泄入的日光由耀眼逐渐变得黯淡。手腕被粗绳绑住, 于歌转了转眼珠,早已平静了下来。
开车的人十分安静, 一心完成金主交待的任务。
将于歌迅速扯入面包车的男子则一直在斗地主, 时不时发出几声怒骂。
“啧, 又来电话了。”于歌被夺走的手机不断震动。
司机十分不耐,“让那小子接电话。”
“手机里有GPS,你们不丢掉吗?”于歌清了清嗓子, 突然出声。
要是这些坏家伙想用他的手机作乱, 还不如激将法让他们将手机丢了。
“这么快就醒了。”阴阳怪气的男子忽地扯开于歌的头套,粗糙的手指捏着对方的下巴,“你慌张什么?放心, 金主只对你感兴趣。”
突然恢复光明, 于歌眨了下眼挤走生理性泪水,不紧不慢地去看两人的脸,却发现都带着奇怪的面具遮去面容。
“我慌什么。”于歌耸肩,像是郊游一般瘫软放松, 手交叠在身后缓缓挪向腰侧——他离开事务所前用胶带绑了一颗有锐利面的碎石。
手机的震动还在继续,男子端详着手机名字,忽地不怀好意一笑,“腻歪精?你这打扮,说别人腻歪?”
“你和他废话干什么?”司机握住方向盘猛地一转,“别让他看清道路,把头套罩回去。接电话安抚然后把手机扔了。”
“他说的没错。”于歌眉头不皱,在卡车呼啸而过时猛地撕下石头握在手心,开始切割粗绳。
男子面色不虞,又不想顺着于歌的意思起内讧,手不断敲击手机背部,他最后倾身捏着于歌的喉咙,带着警告说,“就说和朋友出去玩。”
“明白吗?”两指用力,他凶狠地重复,在于歌点头后点了接听键。
感冒的喉咙难受的厉害,扬声器打开,于歌垂下眼看着通话符号,哑着声平静说,“喂?”
绑匪手指虚抓着于歌的喉管,意思不言而喻。
两个小时前——
严辞云站在街道口,气息不平地四处寻找,却早没了于歌的身影。一阵不明缘由的不安随着狂风浮上心头,他直起身体,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拨打于歌的电话。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既担心于歌乱跑找不到路,又担心他心情不佳喝酒解闷,那家伙就爱出头抱不平,严辞云再次拨打过去,生怕他遇上坏人吃了亏。
附近找不到人,电话又没人接,风雨欲来的阴云让人惶惶不安。严辞云眯了下眼,拂去发丝露出饱满的额头,干脆原路往回跑。
找不到寿星的客人结伴在庭院里交谈,见严辞云稍有不安地跑回来,齐齐聚集过去。
“去哪里了?”段秋急忙去问。
严辞云抱歉地对众人颔首,长腿一迈钻入轿车,“我有些事情,下次再聚。”
话音刚落,车辆绝尘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人群。
打转向灯时的咔哒声在车内格外突兀,握住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
他十分不安。
一想到于歌跑开前委屈扁嘴的模样,他只想将心剖开了摆出来,让于歌明白他的心悸、沉沦与**。他太想拥有,以至于一向游刃有余的人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情绪。
于歌赌气可怜成那样,严辞云心口堵得难受,细密的酸疼咕噜咕噜冒出来,他只想赶紧将人安全找回来,花所有心思去哄。
空气已经潮湿到粘稠,暴雨将至,严辞云将车停下,向记忆中的地点去。
上次杀人案件的新闻将大楼地点说的清楚明白,他这才知道于歌的住处。
这里十分陌生,风力过大,一楼的裁缝铺无奈闭店,鬓角发白的妇女被风吹的眯起眼,手忙脚乱将衣服收进去。
“你好。”严辞云俯身礼貌地询问,“您知道于歌回来了吗?”
“啊?”王大妈发丝乱舞,逆着风扯着嗓子喊,“没呢!不才刚出去没多久!”
“谢谢。”严辞云颔首,后撤一步退下台阶,仰首向楼上看去。
楼上晾挂的衣物此刻正在疯狂鼓动,接近顶层的窗户开了条缝,忽地被吹开弹到墙上,声音震耳。
王大妈钻入屋内的前一刻探出头,好心提醒,“他住五楼,你可以到楼上避避等他,马上快下雨咯!”
严辞云浅笑道谢。
住在五楼。
人并没回到大楼,严辞云没有立刻转身去别处寻找,倒是有些不解,“出门前没锁窗吗?”
虽说于歌平日乐呵呵的样子,却是个十分敏锐的人。早晨就阴云密布,他总不会出门忘记锁窗,忽视雨水打入室内的可能性。
而正上方的顶楼也是窗户大开,光线黯淡,能隐隐瞧见空无一物的水泥墙壁,顶楼没有人居住。
有些怪异,严辞云握紧手机,直接抬脚上楼。
空气都快能挤出水,脚步声空荡回响,五楼的另一侧是间美甲店,小个子的姑娘正追剧吃麻辣烫,笑声盈盈。
站在铁门前,严辞云屈指敲了下门。
除去金属与风对抗的声音,屋内忽地传出木地板挤压的吱声。那声音十分微弱,又在某个节点忽地停住。
而小美听到脚步声,狐疑地探出头,眨眨眼有些脸红,“帅哥,于歌出去了。”
“打扰了。”严辞云边注意室内的动静,便与小美沟通,“请问里面有人吗?我听见有些响声。”
“应该是没有的。”小美咽下鱼丸,忽地一拍脑袋。
长腿直肩,礼貌却难以接近的矜贵气质,这就是于歌的委托对象吧?
她丢下筷子小碎步跑过去,亮着眼问,“于歌去找你了?他怎么没回来?”
好家伙,长得真高真帅。
“嘘。”食指立于唇前,轻飘飘的气音却气势十足,小美乖乖闭上嘴,屏住呼吸观察对方动作。
严辞云视线锐利,在门前蹲下,轻手在铁门的边缘摩挲,指尖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广告前停下,忽地将其揭开,中间竟是一把钥匙。
小美诧异地捂住嘴,被对方的严肃感染,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她做于歌对门这些年,可从来没发现于歌在小广告里藏备用钥匙的习惯!
钥匙轻轻推入孔中,小美愈发紧张,紧紧跟在严辞云身后等待后续。
屋内空无一人,怒号的风顺着大开的窗户涌入,嘶吼着想将铁门吹阖上。严辞云侧过身进入事务所,明白这不是打量于歌小窝的时机,直接走向窗扉。
窗沿上有白色的粉末,一大半已被吹洒在地板上。他抬臂将窗户关上,俯身观察泥砌的窗台,上面的粉末有一部分嵌入了缝隙里,显然是受了外力,比如脚印。
“这是什么?”小美大惑不解。
“于歌有在窗户洒白色粉末的习惯吗?”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小美干巴巴地如实回答,“按我知道是没有这习惯的。”
严辞云颔首,转身开始打量室内。在楼下他就有不安的预感,果然室内也有不少地方透露出怪异。
洒粉末的举动像是在防人,他拧眉,“最近有人在找于歌麻烦。”
所以今日见面才会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
现在不接电话,很可能遇上了危险。
室外的风很大,这些细碎的粉末不出几分钟就能吹拂干净,此刻却还剩下一半——有人从六楼溜入了屋内,就在几分钟前。
而人现在还未离开。
无暇懊恼,严辞云面色阴沉,却冷静的可怕,垂眼在地板上找寻粉末痕迹。
接待委托人的客厅已是光线暗淡,转入卧室更是昏暗的厉害。严辞云放轻脚步最终停在衣柜前,将对一切毫无戒备的小美隔绝在身后,猛地拉开衣柜门。
堆叠的衣物被挤在一边,一个个子小小的男生抱膝蹲在一侧,还未从被捉到的现实里回神。
小美不敢置信地惊呼,是之前住在顶楼的受害者!
严辞云长手一捞,毫不客气地将洛行之提出来,沉声问道:“于歌在哪里?”
“…”洛行之无语,颇为神经质地软下身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严辞云臂膀十分有力,将洛行之按压在墙上动弹不得,“再问你一遍,于歌在哪里?”
洛行之吃痛地喘气,笑容却诡谲而不怀好意,“他是非可控因素,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行程。或许是去解决哪个凶杀案了吧,嘻嘻。”
此时距离跟丢于歌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他的安全是个问号,压根受不住耽搁。这话触动了严辞云的神经,他手下用力,紧紧扣住洛行之的下颚,手下劲动脉突突跳动,脆弱的过分。
“告诉我。”
上次凶案出现过的男生溜入事务所,如果未被发现,他很可能躲在衣柜直至于歌回来,这不是个目的单纯的人。
紧紧盯住洛行之的双眼幽暗深沉,如同一片漆黑的深渊,紧紧将外人咬住。他唇边不带一丝情绪。
小美一时间分不清窗外翻滚的阴云,与这位相貌出众的男子谁更可怕。
洛行之在禁锢下呼吸逐渐困难,却情绪高涨地盯着严辞云,费力地挤出几个字,“你是变态。”
他毫不怀疑,只要敢再说一次谎话,脖子就会脆声断裂。
冷静下的阴鸷注视只是因为担忧那家伙。洛行之像是被取悦了,逐渐不再反抗,笑嘻嘻说,“你是比我还疯狂的变态!”
小美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出声打扰,只闷声不响跟在严辞云身后,时刻关注于歌的信息。
被甩在沙发上,洛行之呜咽一声,稍长的发丝掩住瘦削的线条,他揉着发痛的脖子,自以为找到同类十分愉悦,“我知道今天这附近会发生绑架案,所以来看看。”
“不是于歌。”洛行之舒展开眉眼,激动地垂着膝盖,“再露出那样的表情,再一次!”
严辞云坐下并不看他,皱着眉再次拨打电话,语气没有起伏,“一,怎么知道有绑架案的。二,与潜入这里有什么关联。”
洛行之得意地耸肩,不打算隐瞒,“这世界是本小说,剧情我都知道呗。我去看了看应该被绑走的人,那家伙好好的呢,没被绑。”
“哈?”小美被口水一呛。
“这就是于歌与你们这些无趣之人不同的地方。”洛行之面色发红,扬起瘦削的下巴,回味先前切割对方肚皮的触感,“他富有想象力、敏锐果断,却又不设…”
话音戛然而止,洛行之被严辞云的死亡注视骇的一抖,梗着脖子继续叙述,“于歌是不定因素,我说了。”
“该被绑架的人没被绑,我就来瞧瞧这家伙又做什么了。”
“你信吗?穿书?”洛行之摸上茶几,倾身凑去问严辞云。
严辞云拧着眉心,在电话再一次无人接听后起身,立于窗前捏住鼻梁,“我只在乎他在哪里。”
指尖抹了下窗沿的粉末,他垂下眼缄默不语。
既然于歌警觉地试探四周,一定不会让自己处于完全的危险,他一定留下了以防万一的物件。
只是要如何找到线索?
这时,一声干净的“喂”从扬声器逸出,电话被接通了。
“!”严辞云转身暗示两人安静,将手机贴在耳侧。
他沉静而表现的没有异常,“怎么不接电话?”
对面有疾驰车辆呼啸的声响,也有卡车的刺耳鸣笛声,于歌在高速公路上。
像是日常交流般,于歌嗓子虽然哑,却十分淡定,“阳光灿烂,我和朋友郊游去啦!你在家?”
严辞云抬首看了眼窗外的雷云,明白于歌被迫远离了城区。他迅速冲过去打开电脑,拖延时间获取更多信息,“嗯,六楼很吵。晚上回来住吗?带好换洗的衣服了吗?”
暗示于歌他到了事务所。
其余两人凑在严辞云身后,好奇地看着电脑屏幕。
于歌的声音断了一瞬,似乎是话筒被掩住,过了一会儿他乐呵呵应声,“带啦,蓝底白纹的睡衣。”
“知道了。”严辞云打开谷歌地球,随后又问,“那套睡衣的扣子有些紧,你会解开吗?”
“这有什么难的,一下就行。”
尾音猛地被掐住,严辞云知道无法询问更多,带着安抚地轻轻说,“好好休息。”
“嗯!”
电话骤然挂断。
支起耳朵的洛行之和小美听了全部,却云里雾里。小美看着严辞云熟练在网站搜索的动作,又是急切,又是不解,“什么睡衣不睡衣的,什么情况?”
严辞云冷静地解释,“于歌带了个人追踪器。”
“啥?”看着屏幕里的地图,小美愣怔。
谷歌地球的图案是一个蓝底白纹的圆形,小美这才恍然大悟。
而严辞云顺利找到信号接受入口,输入密码“1”,不断移动闪烁的红点出现在了地图上。
“哇哦。”洛行之兴奋的抓耳挠腮,只凭几句话就沟通清楚线索,该说是默契还是可怕的信任?
红点不断向郊区移动,一分钟后停留在了郊外火化场后侧。
共享好位置后,严辞云拉上还在兴奋颤抖的洛行之,直接往楼下大步走去。
小美被婉拒留在店里,站在窗前望着逆风而行的笔挺身影,对方像是能抗阻一切风雪。小美有直觉,他能将于歌安然无恙带回来。
“一定要注意安全。”小美双手合十,轻声祈祷。
城区已经倾泻下磅礴大雨,朦胧中一切都模糊的厉害。高速公路车辆很少,黑色轿车飞速向前,抛洒去地上粘连的雨水,驶向阴云的边缘。
洛行之骨骼瘦削,缩在副驾驶看着手机上的定位。
绑匪彻底停了下来。
晌午的烈阳穿透厚厚的云层,城市的另一侧明媚无雨,潮湿的轿车猛地一甩车尾,停在人烟稀少的郊区空地。
火化场后是一连排无人的蓝白色厂房,严辞云腿长,洛行之跟不上他急切的脚步,只能小跑握着手机跟上。
烟雾弥漫,五六个混混蹲在一间厂房的底下,将闷人的面具丢在一边,皱着眉吸烟。
一地的烟头上落着几根棒球棒,折射出金属光泽。
“别说,我接他来的时候,瞧着他那腿那胸都馋。”
说话的是个黑衣大背头,正是执行掳人任务的男人。而寡言的司机吸了口烟,在地上啐了口唾沫,嫌弃骂道:“你真他妈不要脸。”
负责在火化场后接应的男子齐齐咂舌,一个腰肥肚圆的壮汉不满地瞪他,“老五说的没错,妈的,那家伙长得真他妈带劲。”
“腰两只手握的住不?”小个子龇牙,笑的不怀好意,浑浊的眼球里写满觊觎,“带感,带感!”
几个人笑称一团,烟缓缓上升,直逼云霄,又忽地被一阵风搅动,在半空折了个方向,随后一条腿猛地击上一个壮汉的背部。
“操!”男子哀嚎地脸朝地,水泥地将鼻子撞歪,鼻血蜿蜒。
一个人静静伫立着,神情淡淡。
“你他妈谁啊!”其余人警觉地抄起棒球棒,颠了两下尽责地不多言语,凶狠冲了过去。
严辞云面无表情地避开棒球棒,砸向一人的下颌,对方牙齿陡然一松,拳风顺着脸颊擦过,又砰地砸向另一个人肚子。
棒球棒陆续失去力道摔落在地,一路滚着血液停留在墙角。
拳拳到肉的力道让人无法招架,仅仅几十秒空地便只剩下无力急促的喘息,几人无一例外牙齿沾满血液。
像是觊觎他人宝贝后的报应。
严辞云将滚到脚边的棒球棒踢开,深灰色棉质开衫不染灰尘血迹,他抬脚直接向楼上紧闭的门走去。
全程默然不语,就像是随意解决了恶心的路障。洛行之原本迫于压力跟着,这下彻底来了兴趣,蹦蹦跳跳紧紧跟着严辞云。
两人停在深蓝色门前,门内有轻声的呜咽。严辞云心一乱,抬起脚骤然踹过去,可怜的门板轰然倒在地上。
一个女人被捆的严严实实缩在角落,神情阴郁可怕。
而于歌抱膝坐在床沿,用来捆他的粗绳散在地上,他悠悠哉哉地吃着葡萄,抬眼看了眼像是做火箭般迅速到来的严辞云,傲娇地又咬下一颗葡萄,扭过头不看他,“哼。”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江酌、郗櫞、君邪、俺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