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行字,虞厉脑海中骤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
早已隐藏的记忆骤然出现,他脸色微白,眼神一下子暗沉下来。
姓廖...
虞厉眼眸半阖,他眼神放空无意识扫了一眼正在参与拍卖的顾渔白后,很快在昏暗的包间里闭上眼睛。
记忆一下子回到十二岁那个疾风骤雨电闪雷鸣的夜晚。
一个在苏家打工多年,看着老实本分姓廖的花匠趁苏老爷子去书房签合同,其余人基本上都睡着后,偷摸着到苏老夫人的房间偷东西。
就是这么不凑巧,身体日渐崩坏被医生断定只剩下几个月寿命的苏老夫人察觉到有人进来。
苏老夫人以为是苏老爷子,她轻轻喊了一声,只可惜等待她的不是被打开的灯光,而是黑暗中花匠被苏老夫人窗前的治疗仪器绊倒身体的撞击声。
苏老夫人察觉到不对劲。
她本就病弱,还没支起身体,戴在她鼻子上帮助呼吸喘气的治疗仪器就被扯断,惊怒慌张之下,本该还有几个月生命的苏老夫人连床都爬不起来,花匠为了阻止她叫嚷出声,随后用枕头死死地捂在苏老夫人的鼻息上。
不过两秒,苏老夫人便没了气息。
花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直接下楼将老宅所有电源彻底损坏。
为了能逃跑顺利,他绑架了正好住在老宅半夜起来喝水才四岁的苏笙梨。
是当时也在苏家的虞厉发觉不对,眼看着花匠携带年幼的苏笙梨消失,忙从房间找出他那个在虞家的旁支叔叔给的麻醉枪追了上去。
保镖佣人听到动静也都立马起来追贼。
苏老爷子发现断电后从书房出来,他第一时间去了苏老夫人的房间,只是那时苏老夫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苏老爷子当即目眦欲裂,他直接晕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
虞厉拿着麻醉枪追了出去,他在老宅后山的小道上看见了抱着苏笙梨逃跑的花匠。
苏笙梨当时也只是一个孩子,他眼中噙着泪水,不明白一向对他好的花匠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被花匠抗在肩膀上哭闹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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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虞厉父母意外去世,虞厉身为海外虞氏最后一个主支血脉,若非那位几十年都没结婚的旁支叔叔出面,他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安抚住虞氏的内部事务。
在得知苏老夫人寿命将至前,虞厉一直在接受各种残酷果断的教导。
他本不该在虞氏两任家主接替的敏感时期来到华国。
他还是回来了。
为了安全着想,在他那位未婚叔叔的安排下,虞厉有了另外一个对外身份。
一个跟着虞氏主支唯一血脉一起长大的旁系子弟,因为跟虞氏这一代年幼家主一起长大,他理所当然地跟苏家有联系。
从那以后,虞厉只要出现,他便用这个旁系的身份。
在他人眼里,虞氏家主自从父母飞机失事后,便一直很神秘,神秘到外界没有半点资料可查。
苏老夫人对他来说,是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是自他出生后每年都会飞到海外陪伴他几个月的阿姨,是他父母去世后留给他少数值得他信任的长辈,是小时候虞厉因为好吃的甜点被父母故意抢走,抱着他轻声哄他不哭的姐姐。
虞厉知道自己年幼体弱,如果一直追着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眼睁睁看着花匠将苏笙梨偷走。
他看准时机,把手里的麻醉枪射了出去。
花匠小腿一歪,抱着苏笙梨的身体直接摔倒在地,两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黑暗中,花匠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他本想上去报复虞厉,身后却传来保镖追过来的动静。
花匠只好放弃虞厉跟躺在山坡上晕过去的苏笙梨,自己跑了。
很诡异,在苏家这样严密的包围下,花匠依旧不见踪影。
等虞厉和苏笙梨被保镖带回主宅,断电已然恢复。
苏老爷子依旧在昏迷,已经有人打电话通知住在另一处的苏万霖跟宋蔓蔓,他们连夜带着要去补习班的苏万霖回来,等待他们的,也只有苏老夫人苍白到毫无血色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即便后来法医说,苏老夫人在花匠用枕头捂住她口鼻之前已经停止呼吸,她没有遭受苦难。
苏老爷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离开去书房看合同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想,为什么正巧那时自己不在妻子身边,为什么非要去书房看文件,为什么明知妻子没有多少时日了,依旧放不开公司事务。
后来,苏老爷子正式退出苏氏集团,彻底将公司和产业交给了独生子苏万霖。
他的身体变得不好,时常思念爱妻,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呆着。
或许是迁怒,也或许是还有其他缘故。
从那时起,苏老爷子再也不愿意将苏笙梨接到老宅跟他一起居住。
他看起来似乎对苏笙梨有点意见,也知道是自己的心结,干脆常年不跟苏万霖一家人见面,寻常不是在老宅单独居住,便是去疗养院休养身体,要不,就去海外陪伴虞厉。
闯入苏老夫人病房,在黑暗中绊倒医疗设备,让苏老夫人在惊惧慌乱中彻底窒息的花匠一直没有消息。
他仿佛从这个世间彻底蒸发,即便虞苏两家一直在私底下查找,也一直音讯全无。
可现在,这个姓廖的花匠...可能出现了。
虞厉当即握紧手机,他咬着牙齿,黑暗中感觉自己眼圈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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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拍卖已经进行到最后一项。
虞厉从失落中醒神,发觉顾渔白正在跟人争抢一幅颇有年代的水墨字画。
累积到此刻,顾渔白圆满地完成了虞厉交代的花钱任务。
主要是台下的人都很识趣,知道海外虞氏最近在国内活动,这场慈善晚宴虽说是苏家为了挽回颜面对外炫耀人脉靠山,但也是虞氏在国内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虞氏包间的竞拍,很多人争了两轮后都会识趣地放弃。
毕竟大家是来交朋友,而不是结仇的。是个人都会明白虞氏参加这次慈善晚宴的主要目的,是想拿到明天包括明城在内的全国媒体各大版块头条。
这不是一个很难的任务,果然,楼下坐在大厅的人跟顾渔白竞拍两轮后,识趣地收回号码牌。
坐下之前还特地站起来冲虞厉方向礼貌轻笑,一副看在虞氏面子才放弃,自以为获得了虞氏微弱友情的成年人虚伪面具。
顾渔白毫不客气地再次加价彻底将字画拿下。
他对这种社交场合上的各种潜规则早就习惯,说到底,这也是因为虞氏地位太高。
地位高旁人才不会以卵击石,他们自己就会找各种场合,以各种方式给虞氏留下一些虞氏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人情,等着攒的足够多了,或可作为请求虞氏合作的筹码。
多数场合下都是旁人让着虞氏,虞厉明显也知道这个情况。
慈善拍卖晚会,慈善/拍卖都不是重点,重点在晚会。
果不其然,拍卖会持续两个小时,刚结束虞厉跟顾渔白还没从隐藏通道出去,楼梯口已经站满了一圈想跟虞氏合作的公司代表。
这些人表面淡定谈笑风生地跟周围人说话,脚步却不挪动半点,誓死将虞厉下楼必进的楼梯口围住。
顾渔白刚跟慈善拍卖会的后续主办方签订所有合约,把今晚花出去的钱从虞氏公司账户扣除,手机还没收起来,跟在虞厉身后看到这一幕,他陡然没忍住笑了。
“虞总,咱们今天也是万人迷。”
虞厉脸上带着商业场合才有的笑容,游刃有余地冲台下某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点头,听到这一句,回头轻轻瞥了顾渔白一眼。
“今晚要辛苦你了,万人迷的小助理。你还记得交给你的资料上,有说靠近东边落地窗前那个穿着深蓝色西服梳着整齐油头看向我们的男人是谁吗?”
顾渔白往那边看过去,下一秒脸上露出笑意。
巧了不是。
虞厉刚回国对国内尤其是明城的企业家不怎么熟悉,上一世在明城几乎称王称霸的顾渔白可是一清二楚。
接下来的长眠就很热闹。
无论虞厉走到哪儿,身边都围着一群人谈笑风生。
虞厉游刃有余地在顾渔白提醒下,跟这群人展开相关话题。
等他们离开拍卖大厅到了苏家准备的晚宴上,气氛更是被推到了最**。
俊男美女众星捧月。
顾渔白作为助理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他专业性不错,跟专业人士接话一点都不突兀,商业话术跟专业知识更是一套一套。
尽管虞厉让顾渔白来担当助理前就知道他一定能胜任,此刻看到他夸夸而谈游刃有余的模样,眼底依旧没忍住露出一丝惊讶。
顾渔白的谈吐气质,着实不像刚高三毕业的学生,反而像浸淫商界许久的资深人士。
周围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到顾渔白身上,对他的态度逐渐尊重。
虞厉嘴角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跟人交际时余光一瞥,看到不远处同样跟人交谈的苏万霖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渔白,眼里有惊异不解,随后狠狠皱眉。
苏万霖眼眸深沉得很。
在宴会上端着酒杯交谈的基本都是正经搞钱的企业家,顾渔白在他们跟虞厉之间周旋,说话说到嘴唇起皮。
他左右环视一圈,企图找到除服务员餐盘中红酒以外的饮品,视线刚移到远处,手臂突然被虞厉拉住。
虞厉笑着冲面前的人举起红酒杯,他语气慢条斯理,眼里带着微弱的歉意。
“各位,失陪一下。”
虞厉冲顾渔白点点头,顾渔白立刻意会,迅速跟了出去。
果不其然,虞厉压根没走远。
靠近晚宴的露天休息区,顾渔白嗅着旁边餐桌上的芳香美食气息,直接招手让旁边的服务员给他端两杯白水。
虞厉好笑地看着他,从旁边抽出纸巾给他擦嘴。
顾渔白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趟,“我歇会儿。”
两人都不想说话,顾渔白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休息,虞厉慢悠悠地从餐桌上挑选了一餐盘的美食过来。
他就坐在顾渔白面前慢慢吃东西。
刚才忙着跟人说话还真没察觉肚子饿,现在一看到虞厉吃东西,他下意识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顾渔白依旧不想坐起来,他躺在沙发上侧过头,冲虞厉挤挤眼睛。
“那边的大帅哥,能可怜可怜这边的小助理吗?”
虞厉端着餐盘的手开始发抖,他控制不住地冲顾渔白露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憋回去的笑。
“你...你要吃什么,我喂你。”
虞厉站起来,他肩膀都开始颤抖,刚说完这句话连忙转过身背着顾渔白。
几声隐约的笑声从虞厉嗓子眼里挤出来,即便没看到虞厉正面,也知道他现在憋着声音笑得有多猖狂。
顾渔白冲他翻了个白眼:“至于吗,我又没讲笑话。就知道指望不了你,算了,我自己起来找点吃的。”
刚说完,不远处突然冲过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一看到顾渔白便目眦欲裂,她抬起手,巴掌直接朝顾渔白脸上甩。
“就是你!之前就是你把我儿子揣进水池里!”
“你这个贱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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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姓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