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其实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小少爷,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堪称是部大型狗血连续剧。
他的亲妈在怀他八个月时,出了点意外早产了,导致他一生下来就没了气儿,医生抢救了半天才勉强喘上来口气,目测随时都有可能嗝屁。
医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亲爸。
他亲爸怕他亲妈受不了,又出于私心(主要是出于私心),把自己一个情妇刚生的儿子塞给了他亲妈,而把江星本人扔进了垃圾箱里,连人带箱一同扔到了楼下。至于那个情妇为什么和他亲妈几乎同时生孩子……这就是个更复杂的故事了,江星不甚了解,也不关心。
然后……他就被一个环卫工人捡走了。
江星:新号,有麦别踢。
那个环卫工人见垃圾箱里有个活着的孩子,原想报警把他送到福利院,可他想起自己妻子不能生育,干脆就把他捡了回去,两年后给他上了户口。
他养父在他十岁那年,为了补贴家用,白天扫大街,晚上捡瓶子卖废品。有次为了捡一个瓶子,没有注意到飞驰而过的汽车。
他被卷入了车轮下,被身后一辆又一辆江星那时还叫不出名字的豪车辗过。于是一直驼背的养父,最终直挺挺的粘在了地上。
养母在哭过之后,也只能收下六十万的赔偿金。江星那时还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打官司即使打赢了,也未必能得到这么多的钱。养母摸着江星的脑袋,勉强的撑出了一抹笑:
“你爸爸年轻的时候爱赌,欠了好多钱,后来改过自新,才想着拼了命的挣钱还债……现在至少从前的债可以还上了。”养母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养父,从世俗意义上来讲,不能说是一个好人。年轻的时候爱赌博,还家暴导致妻子流产,从而再也无法生育……人到中年,洗心革面,决定重新做人。
但是很可惜,上天显然并没有给他重头做人的机会。
“唉……星星,赌鬼是不会善终的,记住了吗?”
养母是个柔弱又坚强的女人。
她最初在纺织厂工作,勤劳又卖力,赚的钱倒也足够养活家里,可惜人毕竟是人,人再怎么勤劳,也比不上不会喊累的机器。最终那条漫长的流水线上只有一小部分有关系背景的人留了下来,而大多如他养母那样的便只能下岗了。
当然,下岗的养母依旧很勤劳,打着多份零工养家。只是时常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刁难。
老话讲“穷山恶水出刁民”,倒也不尽然,真正的大山里还是存在着许多民风淳朴的地方。但是在这里,沪城城郊,聚集着太多或是郁郁不得志、或是身负重压的人。光是活着就很艰难的人,你不能要求他善良。
当然,已经脱离那个地方的江星自然可以用悲悯的目光去看他们,不过在儿时却是真切的深受其扰。隔壁那个总是把客人领进家来闹出很大声响的女人,走廊里找不到主人的杂物,泛黄发霉的天花板上渗出的水滴,三天两头上涨的租金……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小江星为了保护妈妈,自然长成了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他自小就是那一片的小霸王,没有人敢招惹他,还收获了一帮小弟。当然,江星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也从不仗着人多势众欺凌弱小,他自小便自认是个“侠客”。
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却也很幸福,至少对于江星来说是这样的。直到上初中后。
江星的成绩一般,但恰好赶上国家补助,他就以补助生的身份免学费进了重点初中。养母那时的身体不太好,又不想让江星发现,便让江星在学校住宿。
初一的体育课,他跑步时不够小心,迎面撞倒了边走边看书的江怀瑾。对方人倒没什么事,只是他上万块的眼镜,摔了个粉碎。
江星无措地站在原地。“对、对不起啊……”
江怀瑾没有为难他,也没有显露出什么鄙视的神色,甚至没有看江星一眼,只是看了眼地上眼镜的残骸,说了句“真麻烦”,就转身走了。
江星主动叫住了他:“我赔给你!”
而江怀瑾头都没回:“用不着。”
江星因此有了件心事。
倒不是因为那个昂贵的眼镜,而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小少爷,和他长得好像。
大概每个普通人家的小孩都幻想过自己家其实很有钱这件事吧,江星也不例外。不过他也只是有一点点羡慕而已。
啊……那个和他相像的人,一定和他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吧,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彼时的江星如是想着。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本该是他的人生。
后来被认回去时,他也曾很高兴的。
那时的他尚不清楚那个花团锦簇的家是个吃人窝,会吸干他所有的生机,让他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游魂。
……
第二天一早,江星醒来,发现身体已经清理干净了,连那里也冰冰凉凉的,像是涂过药。
他坐在床上呆滞了许久。
“……操。”江星揉了揉自己那一头卷毛。“这傅砚寒…怎么跟八百年没开过荤似的……”
昨晚傅砚寒从床上到浴室,从桌上到落地窗、从前到后、从站到躺把他翻来覆去日了个遍!
他居然还能一大早自然醒可真他妈牛逼。
他收回他之前的话。傅总可一点都不温和……至少在床上,还是蛮有“野兽风格”的。
江星起身穿衣。
啧……腰倒是还好,主要是腿疼,尤其是大腿……简直跟肌肉拉伤了一样。这熟悉又陌生的痛感倒是让他又回想起了那遥远的学生时代,无论寒冬炎夏,那不曾休止的跑操。
真是糟糕透顶……虽然身体上是爽的,但是“被纳入、被得到”这种事情对于自小接受普世社会规训长大的男性而言本身就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虽然他已经做了整整两个星期的心理建设……
不过,他从一开始就可以不带嫉妒心态的欣赏傅砚寒那帅得惨绝人寰的脸,说明……他或许天生就有成为男同的潜质?
“唉。”
江星忧伤的扶着墙下楼,就见往天这时应该已经去上班了的傅总正悠闲地坐在餐桌前。
江星立刻挺直了腰板。虽说已经主动爬床求包养了,但也不能进入角色进入的太快……江星苦笑了声,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早啊傅总……”江星动作一顿。
靠,谁能告诉他是谁在他的位置上放了两个软垫?!
他说怎么感觉王妈的眼神怪怪的……
“早。”傅砚寒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唇角上升了约三个像素点。
“吃完饭我们出去一趟。”
江星老老实实的点头。
他们来到地下车库,江星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豪车无比眼热。张扬如保时捷,沉稳如劳斯莱斯,一应俱全。不过傅砚寒还是坐进了那辆新能源的迈巴赫。
江星在打开车门时看见副驾驶的真皮坐椅上居然也有一个毛茸茸的小垫子,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乖乖上车了。
“傅总,我看你好像一直都坐这个车上班啊。”
“嗯。”傅砚寒今日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线条流畅的黑色条纹西装,看上去清冷矜贵。“这款车很低调。”
江星附和地点点头:“确实。”
谁知傅砚寒又如变戏法一般从一旁的夹层里拿出一包薯片递给江星:“他是车库里长得最丑的,开出去跟路边的出租没什么区别。”
江星哽了一下,继续附和:“对对。”
“很低调。”
“嗯嗯。”
江星只得庆幸s680听不懂话,不然它恐怕要哭了。
依旧是傅砚寒自己开车。江星坐在后座狂炫薯片,一边吃,一边想着,也不知道傅砚寒要把他带到哪去……
“到了。”
江星立刻坐的板正,余光望向窗外,前面却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江星小心翼翼的把吃完的薯片袋子递给了他。
傅砚寒轻笑了声,冷冽的眉目舒展。他接过袋子放进车载垃圾箱,才道:“把手伸过来,擦一擦。”
江星这才明白,“哦”了声,老实的伸出自己的儿童手指,又不由得想:傅总会不会从他西装的口袋里抽出一块做工精致的手帕……
就见傅砚寒轻车熟路的从一旁的夹层里拿出一包婴儿湿巾,和一小瓶免洗洗手液。
“……傅总不用手帕吗?”
“手帕?那东西大多数时候只有装饰用途,一旦使用就会滋生细菌,跟抹布一样。”傅砚寒垂眸仔细擦拭着江星的手指。“湿巾不仅方便,里面还有消毒液。”
江星:……六。
他怎么忘了,傅总可是个相当务实的人物。
江星:扶额苦笑jqg.
擦完以后,江星才发现,傅砚寒竟然把他带到了……他的公司?
位于滨海大道尽头的Fixedstar大厦去年才完工,设计感满满的楼身在清晨的阳光下无比闪耀。
不光外部如此,一进到里面,更是科技感十足。江星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仰头惊叹个不停。
“哇……”他小声嘀咕:“股东来视察公司啦。”他以前氪过那么多648,这里面至少有一块砖算是他的吧?
“算。你看你喜欢哪块砖,我让人把你名字刻上去。”傅砚寒冲他微笑。
靠!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开玩笑的傅总,哈哈……”
江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上许多员工向傅砚寒打招呼:“傅总好。”几乎没有人穿职业装,大家的衣饰都很简洁随性,和江星的印象中的大公司相去甚远。
傅砚寒礼貌的点头回应。
江星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傅总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帅……他平时上班都不穿西装的,难道今天又有人来采访吗?”
“不清楚哎……他还戴了金丝框眼镜,喷了香水,简直跟孔雀开屏似的。”
江星望着前方傅砚寒沉稳温和的背影,很难把“孔雀开屏”这个词跟他联系到一起。
说起来,傅砚寒平时上班不穿西装吗?江星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除了第一次见面和今天,其实江星也没见过傅砚寒去上班的具体装束,毕竟两人的作息南辕北辙,也就是吃饭的时候故意等待一番才能勉强碰个面。
可是印象中,每次见到傅砚寒似乎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
江星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