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从校务处的嘲讽谩骂中捞出来后,傅韵霖带他去吃了一顿饭。
整个过程中他一言不发,既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也没有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同时没有质问他任何关于那件事的细节。
就安安静静地,带他去吃了一顿饭。
而在吃饭途中,自己浑身带刺的强硬伪装支撑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不是他做的。
傅韵霖当时默了半晌,最后给他递过去了一张纸巾:
“我知道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自己哭着追问他怎么知道的。
他说,
“你的眼神。”
所以这次,祁熠星听到他的话后轻轻扬起眉梢。
对方好像和前世不一样,又好像一样。
不过这一世,他们的初见没有那么不堪和狼狈了。
自己笑着看着他,答应了他的邀约。
“好啊,不胜荣幸。”
所以,也有东西改变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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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祁熠星看到眼前这家熟悉的餐厅时,他还是有些沉默了。
倒,倒也不必那么一致。
没错,上次傅韵霖捞完人后就是带他来了这家餐厅。或许是因为味道不错,后续他们又来过几次。
祁熠星没想到这一世还能见到这家熟悉的餐厅,一时间百感交集。
傅韵霖带着他来到包厢,执起菜单点了几个菜后,又把菜单递给他:
“你点一些自己喜欢的吧。”
祁熠星接过菜单时,还是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脸怔了几秒。
或许是没见过傅韵霖这幅意气风发、沉着运筹帷幄气势的模样,他一时间不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所以不住想看多几眼。
但他还是很快接过菜单,低眸,目光随之移到上面。
只是他看见傅韵霖勾选的菜肴中有鱼糜豆腐时,下意识蹙起眉头。
不过他没说什么,很快选好了自己上世常点的几样菜式,便将菜单交给服务员。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傅韵霖低着眸,目光装作不经意间扫过他:
“听说这次危机是你带来的消息?”
来了。
祁熠星心头一顿。
他早便知道,傅韵霖定不会如此草率地将此事揭过。
上一世他即便在轮椅上,后续也将此事中牵扯的人员全部揪了出来,又平静冷漠地收集证据,将他们送进了监狱。
所以他肯定会怀疑自己的消息来源。
祁熠星倒是没表露出慌忙的模样,镇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想过了,他来得急切,事前自然不可能做好万全的准备。而且无论怎样,编造出的借口总会存在破绽,他并没有圆好谎的能力。
所以——
“是的,傅总,”祁熠星不卑不亢地应答,“其实,我能得到这个消息也是颇为意外。”
傅韵霖看他如此镇定自若地面对自己,也有点讶然。
即便某些是初出茅庐的领导者,面对自己时也未必像他那般进退有度。
是初生牛犊,还是真的能自如应对这种场面?
但没想到祁熠星下面的话令他怔住了。
“其实我在业余时间对金融较感兴趣,也结识了不少这方面的前辈。前几天我接到某位前辈打来的电话,我一开始还以为有什么事情,但听到那边传来的呓语,我猜他应该是喝醉了。
“而且我在他酒后的呓语中,听到了他们公司对今天记者会袭击的计划。
“我本以为是玩笑,也没有太在意,直到今天真的巧合发现这场记者会,才跑来制止。”
祁熠星说完煞有介事地喝了口茶,表情严肃认真。仿佛只要他的信念感足够,这种草率的理由就是事实。
傅韵霖也诡异地沉默了几秒,空气也仿佛凝滞了般。
直到他开口道:
“你的确很有胆识。但你又怎么确定这是真的,万一事情并没有发生呢。”
“但发生了不是吗,”祁熠星放下茶杯,
“这次我赌对了,而且制止了这场危机,这便已经足够了。而且,我的‘直觉’一向很管用。”
祁熠星这里意有所指,但现在傅韵霖不可能听懂他在示意什么。
祁熠星以为傅韵霖还会追问下去,没想到他只是瞥了眼端上桌的菜,微笑道:
“先用餐吧,祁先生。”
傅韵霖身旁的秘书似乎也被他的举动困惑到,但也只是安静吃饭。
“听说你是沈家最近找回的少爷?突然接触到这样的环境,有什么不适吗?”
傅韵霖像是扯家常般低声道。
“很多,”祁熠星实话实说,而且还无所顾忌般加了句,
“极其不适。”
“咳。”秘书被呛了一口,似乎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这样答。
傅韵霖也若有所思般停了筷,只是当他筷子伸向鱼糜豆腐时,身旁突然传来青年的声音:
“我刚刚吃了那道菜,尝到了蟹味。”
傅韵霖夹起菜肴的筷子顿在空中,深色眼瞳终于含了几分诧异地望向他。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眼神,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道:
“抱歉,傅总,我有位朋友对螃蟹过敏,我就下意识出声提醒了。”
傅韵霖的动作滞住了,半秒后才道:
“我也对螃蟹过敏。”
——但这件事按理说很少人知道。
祁熠星也猜到傅韵霖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这家伙即便对螃蟹过敏,也从来不知道“忌口”二字怎么写。自己知道他螃蟹过敏,也是因为那时他对这道鱼糜豆腐中招,结果他一路撑着没说,直到回到车上自己才发觉他的异样。
后来他的秘书说,傅总就是这样,即便参加什么饭局宴会,吃到含过敏源的菜肴都一声不吭。
当时自己被气到了。又不是古代皇子夺权,难道还要掩饰自己什么弱点吗,后来他在他身旁的时候都特意盯着点。
不过现在的场面有点尴尬。
既然承认自己对螃蟹过敏,再吃下去便有点异常了。
但祁熠星说得晚了,傅韵霖已经把它夹起来了。
那现如今——
祁熠星自然而然地把碗推过来:
“我不忌口,什么都能吃。”
果不其然,空气沉默了一瞬。
祁熠星也在把饭碗推过来的瞬间,觉得自己也把他的脑子推掉了。
可能是刚刚脑子太紧张了,现在一放松下来,就没脑子了。
秘书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愣愣地把口中还在嚼的菜咽了下去。
领导夹菜我张嘴,不是,我伸碗。
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化解这尴尬场面时,看见傅总自然而然地把那块鱼糜豆腐放到祁熠星的碗里。
祁熠星看起来也有点懵,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埋头干饭了。
秘书不说话了。
他突然觉得,他跟了傅总那么多年,现在莫名其妙有点像个局外人了。
“对了,你刚刚说,你对金融感兴趣?”傅韵霖像是随意提起般问到。
祁熠星嘎吱嘎吱地嚼着嘴里的豆角。
的确,满打满算他也才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高中生,业余时间对金融感兴趣的确有点诡异。
咳,但怎么就不行了呢。
“那我有点想知道,你对新霖集团的看法。”
祁熠星一怔,把豆角咽下去,眉头稍挑。
现在是“我来考考你”环节?
巧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可能——
知道所有“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