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耳鸣不止。
还是被他察觉端倪了。
悄悄派了张平和徐磊去了江门,发觉她不在,找上的景依?
景依连喊了景和好多声,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别跑,别跑!”景和急忙说:“你回火车上,按原计划去深圳,到站了去办张银行卡,我给你打笔钱,你再去趟广州,我从楚白那坑了套房子,你去拿房本,把房子转手了再来找我。我在上海出机场的时候买了张电话卡,等电话挂了我就把这张卡扔了,你记一下新号,到时候打给我。”
景依忙说好。
景依和景和一样,从小挨打挨骂,早就练成了软骨头,指不定已经被杨清逸几句话就吓得倒戈了。
景和打着迁户口的旗号,让齐谨律查过这套房的信息,房子确实已经到她名下,景依要真被收买了,要不了两天杨清逸也会给她打一笔钱充卖房款,好让她快点来找景和,景和就拿上钱继续打车换地儿,要是没被收买,她是来找她还是和她兑点钱自谋生路,都随她。
那苏州暂时还是安全的。
就按原计划,接着去中电中专附近租房子,等观察上几天没什么事了,去报名读个一年制的会计事务专业,报名后一周左右就能去上课,拿到中专毕业证去考会计证。等孩子学会走路了,差不多也能去找对口工作了。
*
楚白恨得牙痒痒。
想他堂堂985大学的高材生,还是躲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命运。
可他不服,过往遭他辣手摧花的女人里,不泛海归教授白富美,景和一个初中毕业的工厂妹,成天到晚就知道瞪着双眼睛问为什么,屁都不懂,凭什么给他下套,还一上来就是死局!她的良心被狗吃啦!
“楚总,请注意控制情绪。”戴江涛礼貌的威胁又在身边响起:“如若暴露,一切罪责将由您承担。”
楚白连忙收回心绪,继续带着假景和、戴江涛、几名伪装成保镖的警察进了酒店大堂,上楼,替假景和打开她的房间,然后将埋伏在里面的绑架犯一网打尽。
楚白一把抓住戴江涛:“该招的我都招了,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戴江涛微笑着归还他的手机:“从法律层面来说,您迷途知返,主动报案,积极配合警方截获了这起未遂的绑架案,如果杨先生方愿意出具谅解书,您应该可以得到宽宏处理,但具体怎么实施,建议您与杨先生联系,后续事项也由他那边推进,我们这边不再参与,无法给您准确答复。”
“楚白。”警察用粤语喊他:“和我们回警局做笔录。”
楚白讪讪然跟上,没走几步,手机铃声响起。
是一串未知来电。
楚白迟疑着接通。
“事情败露了楚老师。”景和甜腻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也完蛋了吧。”
“景和!”
可只来得及吼这一句,景和便哈哈笑着挂了电话。
楚白再打回去,手机就已经是关机状态——景和买了好几张电话卡。
*
一挂电话,景依就给杨清逸报了信,戴江涛又带着假景和去广州,找帮忙保管房本的房产中介拿房本。就又抓了几个埋伏在店里准备实施绑架的混混,统统扭送警局。
景依则按原计划,在深圳办了卡,和姐姐姐夫各要了点钱,一路旅游北上,开启她愉快的休学时光——杨清逸说过上个把月,会让人打笔钱到景和账上,当买房款。
而这两起未遂的绑架案,则被周林引渡回了俞宁。
对此杨清逸只让律师跟进,因为他忙着筹备下月17号他的20岁生日,没空。
自遇霖成立以来,杨清逸便将他生日这天设成了分红大会,每年都办得很隆重,他最近忙里忙外,也多半都是在和大大小小的财务对账,好计算今年该拿出多少钱,来投喂猪仔们。
但他不去找事,不代表事不来找他。
晚自习回家,刚下车,赵骈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抓住杨清逸,悲戚地哭诉道:“清逸,清逸,求你帮帮我,我的护照被周林扣下来了,他让我去顶蓄意绑架你太太的罪,否则我这辈子都出不了俞宁了。我愿意将我在国内的资产全部无偿赠送给你,只要你能帮我要回护照,让我回国,好吗?我求你。求你了。”
杨清逸一脸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从书包里拿出酒精喷瓶,往两边手臂都喷满酒精,把胳膊都搓红了,才扭头看向讪讪看着他的赵骈:“想活命?”
杨清遇怎么回事,都半年了,这货怎么还没破产。
赵骈忙点头。
“我看你也是可怜。”杨清逸把酒瓶喷瓶收回书包里,笑看着赵骈:“这样,你以我的名义攒个局,把周林叫来。我最近呢,老婆跑了,手头又一堆事在忙,确实没工夫和他乱精神,要是能得到令我满意的赔偿,私了也未尝不可。”
赵骈连忙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快步离去:“嗳,好,好,我立马就去安排,我马上就去!那清逸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
周林的私生活不似没老婆期间的杨清逸那般清汤寡水,不是上课算账就是研制器械,这个点,他绝对在夜店里泡着。
赵骈开车直奔俞宁最高档的夜店汉华宫。
一进场,聒噪的音乐就蛮横地挤进耳朵里,赵骈的脑仁跟着音乐律动一颤一颤的,烟味、酒味、汗臭味香水味混作一团,没到难闻的程度,但也好不到哪去。
大概率因为周林来,舞池里大多是女人,还个顶个漂亮身材火辣,赵骈因忙着办正事顾不上其他而烦躁地穿过舞池去卡座区。他问过守门保安,说周林在中心卡座。
卡座区基本没什么人,所以赵骈一打眼就看到周林。
正把一个女人压在卡座里亲。
他咂咂舌,就近找了个空卡座坐下,和服务员要了杯酒。
但服务员刚走,周林便被身下的女人推开。女人一面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一面从包里掏手机接电话。
赵骈的下巴也随着看清女人面容,一点一点往下掉,浑浊多日的眼睛也瞪得铜铃一般大。
那女人是杨清遇。
赵骈大脑宕机了一瞬,又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杨清遇在美国交换留学的时候,赵骈曾在学校里撞见过俩人,杨清遇笑说是她‘表弟’。
实际上不过是她的出轨对象。
因为杨清遇是和她那时的男友李霖一起去美国交换的,各式交际场合,李霖基本都会伴她左右。大家都认识。
送来酒的服务员拉回赵骈的思绪,他火速掏钱包付了酒钱,便起身快步离去。
赵骈直觉不对。
他再度焦虑地拨开舞池里的人,却刚出舞池,便和一个人迎头撞上。
赵骈捂住吃痛的头,一对上相撞的人,心便重重咯噔了一声。
赵骈急忙喊了他一句‘李总’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在李霖身上,他的表情和目光却阴沉得刺骨,声音也冷厉得吓人:“你看到了?”
赵骈矢口否认:“没,没看到!”
李霖只继续问:“杨清逸让你来的?”
赵骈愣了愣,还不等回话,李霖便继续发问:“他让你做什么?”
“他,他说,他要和周林谈和,让我攒局。”
“谈和?”李霖冷嗤一声:“好,你去订通江饭店明晚6点的包间,我带人过去。”
“什,什么意思?你,你帮我约人?不,不合适吧李总,还,还是我……”
“去啊!”李霖怒喝着狠狠推了赵骈一把。
地上滑,赵骈踉跄着便朝前滑去,被路过的服务员扶住才堪堪站稳,看一眼李霖又看一眼卡座方向,跑了。
李霖留在原地,盯着地面,长舒了一口气。
对杨清遇来说,李霖更像是一个管家。
合开公司承担她的法律风险,帮她打理杂七杂八的事,和她养育一个孩子。
作为回报,杨清遇让他一跃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寒门子弟,成为一家大公司的创始人。
像他这样的男人,有个统称,叫凤凰男。
杨清遇也在醉后直言不讳,说选他结婚,就是看中他没背景,有点能耐好使唤。
确实,一个出身在权贵家庭,父母偏爱,自身能力又很强的人,有这个本事,拿捏一个人。
即便是一个虎视眈眈的男人。
和杨清遇在一起之前,李霖便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骄横,张扬,没有道德,所以从和她确定恋爱关系起,李霖就默认接受,并迅速习惯她偷腥。
因为和她在一起,确实是他能够到的,报酬最丰厚的一条捷径。
但现在,杨清逸发现他一直都知道杨清遇外遇不断的事了。
那任何人都可以取代李霖的位置,做他做的事。
毕竟杨清遇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丈夫,和能力手腕都远超于她的怪胎弟弟作对。
所以,他需要出于嫉妒、为了捍卫尊严,杀掉妻子的情夫。
以保住他在遇霖的苦心经营。
李霖迅速调整好心情,快步穿过舞池,走到杨清遇和周林的卡座,将杨清遇捞起,拎起她的包,同周林告别。
“慢走喽。表姐。”周林目光灼灼地看着杨清遇,重重把坐在身侧的女人揽进怀里。
杨清遇亲昵地圈住李霖的腰,一脸挑衅地看着周林说:“你总算来了老公。我好想你。”
李霖扫了一眼瞬间臭脸的周林,配合地温声问:“想我什么?”
杨清遇的手往上,圈住李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想你吃我。”
“好。”李霖扶着杨清遇朝外走去:“我们回家。”
*
桌上气氛一派祥和。
杨清遇和李霖在给杨思卷喂米糊,周林在和他的秘书互喂水果调/情,赵骈默默如坐针毡。
直到服务员推着餐车来上菜,杨清逸还没到。
赵骈正要起身,让服务员先别上菜,李霖却先他一步,指挥周林秘书倒酒,便只能先消停。
“赵哥。”接过酒杯,周林的态度也正经起来,他指尖轻点着酒杯,看朝赵骈温声道:“李霖说的,也不无道理。宋培厚因为绑架景和,大好前程全赔在还债上,满心怨怼无处施展,一得了投资失败心生报复的陈丘助力,便再度筹划绑架景和,企图敲诈勒索。但是呢,这个宋培厚我留着还有用,实在是没法儿让他去消这回的灾。不过,我听李霖说,你在欧洲的营生,和陈丘他们公司有交集?”
赵骈心头咯噔一下。
和D·MAKE有合作不假,但主要还是通过齐谨律的公司经伦。
齐谨律加入经开区这盘菜后,在跟进开发的同时,还不断同D·MAKE和赵骈两头交涉,说服了两边同他在欧洲合作,协力拓展对中外贸。
周林这是看上了海运业?
也是,码头已经是遇霖的囊中之物,往上下游产业链发展是必然。
但如果不是齐谨律帮忙,赵骈早就被这帮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危难关头出卖扶持过自己的人,除了不义,还极其容易招致反噬,赵骈决不能松口。
“这几年中法来回跑,我也算是见证了国内沿海一带经济的发展,这次对俞宁经开区的投资也更是让我坚定了对房地产行业的信心,所以我接下来至少十年,都打算留在国内投资房地产,也是因为这次经开区的项目,我结识了经伦的齐总,他近期又正在开拓欧洲的市场,”赵骈的笑里露出几分难为情:“我便打算将我欧洲的公司转让给他,大概就是近几月的事了,所以……”
“哦~”周林眼里含笑,看好戏地睥睨着他:“这是念着齐谨律的恩,不想让合作?怕我砸了经伦在欧洲的生意?”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实在是首付款都已经打到公司账上了,不好再毁约。”赵骈举起酒杯起身走到周林身侧,赔笑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真是抱歉,来周总,我先敬您一杯赔个不是。我干了,您随意。”
说着赵骈便将酒杯低低碰了碰周林的杯底,将酒一饮而尽。
周林笑一声,便也将酒一饮而尽。
“好,好!”赵骈忙给他鼓掌:“周总真是霸气!”
桌对面的李霖笑着拍着趴在他肩上的杨思卷起哄:“珠珠,还不快给赵总满上。”
珠珠连忙倒酒。
“周总。”赵骈短短地‘嘶’了一声捱下白酒的苦辣,揉着瞬间便火辣辣作痛的胃继续道:“我还得再敬您一杯……”
又被杨清遇打断:“只敬一杯了?”
赵骈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
杨清遇便满脸狡黠地笑:“那就先来三杯打个底得了。”
周林没好气瞋她:“这么大口气,你帮我喝?”
“可别。”杨清遇把阿卷从李霖手里捞过去:“我今天可是带孩子来的,不喝酒。”
于是两人又在赵骈的一通溜须拍马下干了两杯。
赵骈擦擦嘴,往包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坐回位置上,借口上厕所去给杨清逸打电话,余光里,坐在椅子上的周林身子猛然一晃,便重重趴到餐桌上。
赵骈被吓了一跳,忙去扶他。
“周总?”
但手在碰到他的瞬间,他便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嘴里跟着发出含混不清的怪声。
赵骈下意识往后退,周林便重重掉下椅子,仰面砸到地上,嘴角流出细细一条血。
不再动弹。
包厢里霎时一片死寂。
杨清遇率先回过神来。
她瞥了李霖一眼,起身绕过圆桌,走到周林身前蹲下身,验了验他的脉搏,抬头看着赵骈,嘴角扬起:“你杀人了。赵总。”
*
警察将在场几人带回警局做了笔录后,查封了通江饭店和汉华宫,经周林父母同意后展开尸检,同时,将近期和周林有过接触和龃龉的,包括杨清逸在内的三十来人传唤审讯。
并在审讯后,羁押了杨清逸。
即便尸检报告已经有了答案。
——双硫仑样反应致死。
昨晚汉华宫散场时周林带了个妓/女回家,服用了对方携带助兴的,含有双硫仑结构的走/私入境的违禁壮/阳/药和酒精产生反应,干扰了他身体的代谢机制,导致乙醛蓄积,中毒而亡。
其实昨晚服完药等待药效发作的时候,周林就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但以为是醉酒头晕便没管,大干一场后,一觉睡到今天下午4点秘书来叫他起床,他觉得效果不错又吃了一颗,继续遭遇两个小时后那6两50来度的白酒,才几分钟,就毒发身亡了。
但周林父母拒绝接受这个说法,一口咬定是杨清逸毒害他。
因为除了临床医学,杨清逸还在读医药化学双学位,深得各专业老师的喜爱,可以自由出入办公室和实验室,具备配药制药的能力和条件。
于是搜捕令进了俞宁医大,杨清逸帮着干活的几个实验室全被查了个底朝天。
一无所获。
但杨清逸并未得到放行。
因为周林父母方提交了新的证据——刘新的受贿认罪书。
他们听从杨清遇的建议改换路线,要把遇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腌臜事一件件地码到杨清逸头上,使他顶着一身罪名被判处死/刑,为儿子报仇雪恨。
但证据和线索不能一次性全部递交,要等羁押时间要到期了再续。
好把他拖在看守所,以争取时间去找他脱逃的妻子。
如若法律无法制裁他,便拿这个妻子,和届时或许已经出世的孩子为筹码,逼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