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逸的酒里兑很多了水,到宴席收尾也只是脑袋有些发昏。
还有两三桌酒鬼在拼酒吵吵,杨清逸懒得再招呼,径直往门口收礼金的桌子走过去,拉了张椅子,倒坐在上面,手铺在椅背上,下巴支上去。
4个收帐先生和杨清逸笑笑,继续两两分组,清点码在桌上的一沓沓钞票,数够1万就用皮筋扎起来,分给另一个人继续清点一遍,才装进皮箱里。
杨清逸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景和呢?怎么不来看她的钱?”
乐斐云在旁边说:“在楼下房间休息吧。”
“喊她上来。”
乐斐云又使唤旁边的人:“去叫你三嫂。”
男孩立马乐颠颠起身下楼去请人,但没过多久,便畏畏缩缩上来了:“三哥。”
男孩缩着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清逸的脸色:“三嫂……不在……”
杨清逸反应了好几秒,才抬眼看男孩:“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不在……整栋楼都找遍了,都没找到……问了她那几个交好的同事,说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乐斐云腾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我现在就带人……”
“不用。”杨清逸淡淡打断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小区门卫室打电话。
“陈叔,我杨清逸。”杨清逸站起身,手虚虚扶在椅背上,光洁的太阳穴上,有一小块皮肤在跳动,那往往是他动怒的前兆,但声音听起来,除了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些外,还没染上什么情绪:“你现在拿上我放在你那儿的备用钥匙,去我家,进朝南最里边那间房,打开窗前书桌最上面那个抽屉里的黑色钱包,看我媳妇身份证还在不在。用我家里座机给我回电话。”
说完,杨清逸便挂断电话,又坐回椅子上,等电话。
周围的人随着他的沉默,也不敢再讲话,连大一点的动作都不敢有。
还在吃喝的几桌人很快察觉不对,派人过来问情况。
“清逸,怎么了啊?”是一个30来岁的青年,喝的整张脸红彤彤的,身上一股酒味。
杨清逸屏住呼吸,朝他笑一下:“没事,你们接着喝。”
青年观察了杨清逸几秒,再确认一遍:“真没事?”
杨清逸正要开口回应,手机铃声响起。
是家里座机。
“清逸,还在的。景和——是叫景和吧?”
“是。帮我放回去就好了。”杨清逸挂断电话,笑着站起身:“有事了。”
杨清逸径直朝某张还歪歪斜斜坐着五六个人的桌子走去,刚在一个中年人身后站定,他旁边位置上的青年忙给他腾位置。
杨清逸顺势坐下,“罗叔。”
男人是俞宁市船舶检验局局长,杨清逸一开口便顺着问:“怎么了清逸?”
“我在国际港丢了一批货,想查。”
“简单。”男人笑一声,一边掏手机一边说:“我让人做个突击检查,你一道过去。”
“谢罗叔。等人齐了再给里面下通知。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杨清逸含笑环视众人一圈,接过乐斐云递来的西装外套一面穿着,一面快步朝外走去,一进楼道,便放声咆哮:“把宋培厚那个杂种抓来!!!”
留在宴会厅里的众人都被吓得纷纷往出口看去,坐在杨颂身边的男人小声问:“老杨,这是谁又开罪你家老三了?”
杨颂木着脸,端起杯子喝茶:“他的事我从来不掺和,别问我。”
*
国际港突击检查的频率不高,但一检查,阵仗搞得就特别大。
船舶主要负责人必须到岗陪审,第一时间配合随机开仓检查。
通知一传来港口,守船的水手纷纷联系各自的老板回港,而后各自活络起来,打扫卫生,收纳货舱。
活物是必检品,船舶检验局会先用热成像仪扫描各式大型的木箱、集装箱,初步锁定活物所在的位置,再随机开箱抽检,被宋培厚收买的这个水手无疑是在听到突击检查通知的时候,最如临大敌的一个。
但好在贩///卖////人口这样的事,他不是头一次做,有很丰富的经验,而且善于分摊风险——每回他都会把他的所得分一部分给几个相熟的同事,他们很乐意为他遮掩,协助他完成生意。
他以最快的速度去挪景和,可刚把集装箱打开个缝儿,她就开始不停蹬腿,把铁板踹得咚咚响,好在宋培厚交代过,这妮子性格烈,刚开始的三天不能松绑,只在喂饭的时候把贴在她嘴巴上的封条撕开就行,没想到真管用,不然她怕是一脚就踹到他身上,跑出去了。
“Be quiet bitch!”水手狠狠抽了景和几皮带,趁景和痛得缩成一团,将她扛上肩头,放进运货的小叉车,将她迅速运出货舱,要转存到他们的员工宿舍。
可刚到宿舍门口,在甲板上放风的同事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站在通道口,用他们国家的语言慌里慌张地喊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快点快点!”
“今天怎么这么快!”水手大骂一声,把景和放到六人间的床上,要一记手刀把她劈晕,被她狠狠一蹬,命中下/体。
水手低低惨叫着捂裆缓缓蹲下,景和急忙支起身跳下床,刚跳到门口,那个站在通道口的男人便快速朝她跑来,用蹩脚的中文说:“不要动!不要动!我们是好人,你不要害怕!”
景和不理他,只迅速往反方向蹦去,那通道尽头是一道门,外面是个小平台。
却在转身的瞬间,熟悉的盛怒的吼声身后传来:“What are you **ing doing?!Get the ** of there!”
杨清逸……
杨清逸!
我在这儿!
景和想喊尖叫,想大喊,但她只能竭力发出几声嘶吼,便被从宿舍追出来的水手再次掳上肩头,朝着那道门狂奔而去。
“景和!景和!你在吗景和!”杨清逸的声音在身后追缉而来,像狂风暴雨,像惊涛骇浪,呼啸到景和身上,左右着她的生死。
但景和只能用喉咙发出几串破碎悲烈的呜咽,随着门被推开,便被当成一个废弃品,扔出甲板。
东窗事发,毁尸灭迹,业内共识。
景和知道自己死定了。
但几乎是在感受到身体下坠的瞬间,一股强劲到仿佛要将她掐断的力量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被惯性带着往船体撞去。
景和已经想不起痛,无意识抬头仰视而去,在一片被眼泪晕花的视线里,从外围甲板一路狂奔过来的杨清逸扑在围栏上,大半个身子探出来,在抓住她手腕的同时,左手从他的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枪,往后一伸,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扣动扳机。
随着枪声响起,他便像是扔什么垃圾似的,行云流水地把枪扔进水里,而后俯身圈住景和后背,一发力,便将她提回栏杆内。
杨清逸把景和圈在怀里,猫着身子,让她把下巴支在他肩上,从包里掏出匕首割麻绳:“疼吗?”
酒味,烟味,香皂味,宴客期间莫名其妙跟着景和进厕所,把她按在隔间里吻她时,染上的她身上的脂粉味,伴着他的体温,连绵不绝地侵入她的鼻腔。
都是活着的味道。
景和鼻头一酸,眼泪又大把大把掉下来。
杨清逸动作一顿,直起身看一眼,恍然大悟地撕掉粘住景和嘴巴的封条,她的哭声总算得到释放。
“清逸——我天……”带队去追其他几个逃窜水手的检验局工作人员一跑过来,就看到背部中弹,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水手,魂都要吓丢了:“你你你……这是国际港啊清逸!万一上升到外/交层面怎么办!”
“贩/卖/人/口还有理了?都不知道卖过多少人了,想扣帽子,可以啊,把俞宁近期失踪的人口扣几个到这家公司头上不就行了?还外/交,不打死他都是网开一面了。”杨清逸把景和想扭过去看的头按回他怀里,笑看着水手,用英语问他:“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命?想死的话我可以立马把你踹下船。”
“Livelivelivelive!!!I wanna live!Please!!”
“OK。”杨清逸点头,嘴角笑意加重,“但是想要活命,也没那么容易。你刚刚险些杀死我太太,根据属地管理,法院有权受理案件。蓄意谋杀未遂的判罚可以是死刑,无期徒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你放心,死刑倒是不至于,但无期徒刑没得跑,因为你绝对不是初犯,我会在你身上找到更多的人命。如果没有,那就造人命给你背。想来你也无法申请到什么政治/庇护,那么,在服刑期间,你会享受到永生难忘的盛情款待。Just like,”
杨清逸笑了一声:“肛/瘘终生挂粪袋,口腔、喉咙和鼻子里长满尖/锐/湿/疣,你某只绿色的眼睛变成灰色……”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水手崩溃地哀求:“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求你让我离开中国,please,please!我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要抚养,我的妻子因没钱医治还瘫痪在床,我还需要工作,别让我坐牢,please……”
“三哥。”乐斐云的声音打断正身心舒爽着的杨清逸,他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水手,快步走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抓到宋培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