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屋里屋外只有几人轻微的呼吸声。jiujiuzuowen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罗妈妈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推了一下旁边的罗爸爸, “别吃了,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罗爸爸快速扒完最后一口饭, 咕咚一声咽下去,起身去查看。
“一念。”罗怡夏知道发生了什么,默默靠近江一念,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江一念塞给她一张平安符, “别害怕。”
“奇怪,没跳闸啊。”罗爸爸嘀咕了一句, 摸了摸胳膊, 怎么感觉有点冷。
“呼——”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 屋里更暗了,罗家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怎么这么……”抱怨的话还没说完, 罗大嫂突然把手里的碗甩了出去, 惊叫一声,“啊,有鬼啊——”
罗妈妈被她吓一大跳, “你大喊大叫得干什么?啊!”
婆媳俩惊恐地望着窗外,只见那里悬空站着一个男人, 脸色惨白,阴恻恻地看着她们,正是之前追求罗怡夏不成出车祸死掉的男人, 顿时遍体生寒。
顺着两人的视线,罗爸爸也发现了他,忍着害怕,哆哆嗦嗦地挡在妻女面前,“你、你要干什么?”
郭伟咧开嘴朝着他们笑:“岳父大人这么害怕干什么?我是来看我媳妇儿的,又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罗怡夏猛地看向父母,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原来真的是他们!
罗爸爸皱着眉头:“谁是你岳父了,别乱叫!”
“怎么?收了我的聘礼,现在想不认账了?”郭伟的脸色沉了下来,阴冷的目光移到罗怡夏身上,摸了摸被灼伤的脖子,脸色更臭,“臭女表子,还敢伤我,过了今晚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什么聘礼?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罗爸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得一头雾水。
“妈,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罗怡夏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妈妈,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自知,“你能好好给我解释一下吗?”
“我——”罗妈妈心虚地不敢看她,迟迟不敢说话。
看着这一幕,郭伟嗤笑一声:“你妈把你嫁给我了,聘礼都花完了,就这么简单。”
罗爸爸震惊地看着妻子,深吸一口气,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太过分了!”
“我、我以为那是迷信的说法。”
罗怡夏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了,冷冷地看着她狡辩。
“够了,我可没兴趣听你们一家唠嗑。”郭伟不耐烦道,“我今天是来接我的新娘的。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既然活着的时候得不到你,死了之后在一起也是一样的!”
郭家四代单传,郭伟打一出生就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要什么给什么。偏偏他又个性古怪,家里有的东西不稀罕,非得要抢别人的才开心,一家老小也由着他。
长此以往,让他变成了一个极度自我的人,总认为他就是天王老子,全世界的人都该围着他转。
暑假那次被罗怡夏拒绝后,让他大受打击,回到家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扎小人诅咒她。
郭伟的外婆是村里有名的神婆,他从小就对这些神奇的技能很有兴趣,跟着她偷学了一手。
以往也从来没出过差错,得罪过他的人,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性命不保。
偏偏在罗怡夏这里碰了钉子,几次诅咒不成还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他哪里会甘心!
强烈的不甘让他在死后化为厉鬼,他也是在那时才发现他的真正死因。
原来他以往害死过的人都没有去投胎,一直跟着自己,但因为他有法器护身,那些孤魂野鬼近不了他的身,奈何不了他。
直到那一天,他施咒诅咒罗怡夏遭反噬,重伤昏迷,家人在送他去医院时,落下了他的护身法器,这才让那群野鬼有机可乘,害他丢了性命。
不过那些野鬼现在都进他的肚子里了,也算报了仇,滋味还不错,郭伟舔了舔嘴唇暗想。
现在只剩罪魁祸首了,但因死于非命,他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于是便托梦给他妈,让她张罗和罗怡夏的阴婚。那婆媳俩也是个死要钱的人,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下来。
“口气还真不小!”江一念冷笑一声,摸出一张驱鬼符丢了过去,这是她最近新画的一张符,威力是从前的两倍。
符纸发出一道强劲的金光,瞬间灼伤了郭伟的魂魄,疼得他“啊啊”大叫,忌惮地往后一跃,跳到窗台上,调动全部的阴气护住己身,喘着粗气不甘心道:“你们聘礼也收了,婚书也写了,现在还想毁约不成?”
“不可以?”江一念斜睨着他,抽出赤骨鞭,一鞭子甩过去,鞭子打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威慑力十足。
普通人看不见,郭伟却清楚地看到鞭子上散发的灵力,眼里的忌惮更深。
活人的婚能退,死人自然的也能。江一念转过身问罗妈妈,“你收了他多少聘礼?”
罗妈妈有点怕她,缩着脖子不敢看她,“五、五万,还有十万是冥币。”
罗怡夏气极反笑,“就因为五万块钱你就把我给卖了?我的命就这么贱?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
罗妈妈理亏气短,声音低了下去,“我这不是以为是假的吗。”
郭伟的妈妈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想着虽然冥婚听着晦气,但实际上没什么影响,五万块钱不要白不要,加上儿媳在一旁怂恿她,头脑一热就把女儿的生辰八字卖了。
罗怡夏撇开头抹了一把眼泪,农村出来的妇女有几个是不迷信的?她妈这是拿她当傻子呢。
“罗妈妈,你把聘礼还回去,龙凤帖给我,我替他们解除婚约。”
罗妈妈愣了一下,道:“我嫌那东西晦气,已经烧了。”
罗怡夏脸上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前一句话还说自己不迷信,现在就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罗怡夏麻木地看着她,微弱的光线下,那双眼中的冷意是那么得彻骨,罗妈妈脸上挂不住了,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郭伟大怒:“你竟然烧了!”他们的婚约其实还差最后一步没有完成,现在婚书被烧,相当于是悔婚,这门亲事就不做数了。
罗怡夏倒是松了口气,就算她对婚姻无感,也不想自己多一个死鬼老公,还是一个想要她命的厉鬼。
“老东西,敢耍我!”郭伟面目狰狞,阴气暴涨,“嗖”的一下窜到罗妈妈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刺骨的阴气窜入她口中。
“嗬!”罗妈妈的瞳孔猛缩,用力拍打他的手,脸上因为窒息变得煞白,五脏六腑仿佛被冰冻了一般,冷得她直哆嗦。
眼看差不多了,一条灵活的鞭子甩了过来,缠住了郭伟的手,纯阳的灵力顺着鞭子落到他身上,疼得他嚎叫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
下一秒,流星般密密麻麻的鞭子落到他身上,他顿时哭喊得更大声了,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阴气一再被打散,眼看就要魂飞魄散了,他连忙讨饶。
“你这一身冤孽,害死了多少人,怎能饶你?”江一念将灵力注入赤骨鞭,面无表情地抽过去,鞭子落到郭伟身上发出一道强光,他惨叫一声,最终消失在原地。
看到他消失,罗家三人松了口气,但也有点怵她,尤其是心虚的婆媳俩。
江一念停了下来,目光转向罗家婆媳,那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两人心里一紧,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罗怡夏注意到这一幕,心里顿时明白了,冷笑一声:“原来这事还有大嫂的份,我说呢,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我来。”
“我——”罗大嫂捂着肚子往后退,面对罗家父女谴责的目光,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你哥那德行,打工十几年一分钱都没给家里,孩子出生后可怎么办啊!不行了,哎哟,我的肚子好疼!”
罗怡夏冷漠地看着她:“过不下去你可以把孩子打掉离婚……”
这话戳到罗妈妈的痛脚了,立马就不高兴了:“你这说的什么话!那是我们罗家的孩子,怎么能说打掉就打掉?”
罗怡夏不为所动。
罗妈妈气到口不择言,完全没了之前的愧疚,“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燕子,来,快坐下休息,不要哭了,对孩子不好!”
“我歹毒?那你们又算什么?!”这句话让罗怡夏的情绪彻底爆发了,眼眶通红,脸上不复平时的温和。
“既然这样,今天我们就把话挑明了说。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过,我讨厌我哥,不,是恨!你们总说我对他态度冷漠,像对待仇人一样,但你们又知不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
罗爸罗妈沉默着没有开口,罗怡夏也不需要他们回答,继续说道:“小学一年级,他把我带到后山,脱下我的裤子让隔壁那个单身汉猥*亵,就因为对方说会给他五毛钱。四年级那年,你跟爸爸去打工,把我们丢给外婆。他不学好,在外面打架斗殴,你隔三差五打电话叫我要跟着他,拦着他一点。我照你说的做了,结果他把我锁在外婆堆柴火的小屋子里,直到天黑才把我放出来,从那以后我就有了怕黑的毛病。
“初中,他迷上了网吧,你又打电话叫我去拦他,我还是听话地去了,他却掐着我的脖子,对我说‘你再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我就掐死你!’。你刚才也感受到了被掐住脖子的感觉,怎么样,滋味如何?反正我是很痛苦,那种窒息感现在都忘不了,我是个记仇的人,所以我恨他!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罗妈妈摸了摸颈脖子,脸色难看。
罗爸爸动了动嘴唇,说:“你哥那时还小不懂事,但他是疼你的,前几天还打电话问起你。”
罗怡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我希望他不要这么疼我!从小到大,他有多调皮我就有多懂事,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多喜欢我一点。可是结果呢?别的不说,妈你买牛奶都只买他一个人的份,别人说你偏心,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的吗?你说‘女孩子喝多了牛奶发育快,不好。’,包括去逛街,你都只带他一个人去,在街上吃好的然后再空手回。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每回跟我炫耀时我是什么心情?你们总觉得我心思重,说我冷漠,那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是我天生就冷血吗?不是!是你们把我变成这样的!”
“我就不喜欢你这性子,说的像我们欠了你似的!这么多年,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罗妈妈怒道,“你总说我们疼你哥,那我问你,农村哪个家庭不是这样?男娃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女娃嫁出去给别人传宗接代,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再说了,你哥才读了九年书。而你呢,从小学一直读到大学,别的女孩子哪有你好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是因为他考不上!”罗怡夏讽刺道,“你们甚至想花钱让他复读,求他去上技校,可是他不愿意。至于我上大学都是自己贷款读的,没花你们一分钱。”
“你给我滚!”罗妈妈说不过她,气急败坏道,“我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女儿!”
罗怡夏转身回房,拉着行李箱,“一念,我们走!”
罗爸爸想拦住她,被罗妈妈阻止了,“让她走!死丫头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
罗怡夏停住脚步,转过身,就在罗妈妈以为她要妥协的时候,只见她笑了笑,目光停留在罗大嫂的肚子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嫂,你上次去医院孕检,医生说你染到梅毒了,孩子还好吗?他——是罗家的种吗?”
“你——”罗大嫂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下意识挡住了自己的肚子,她的眼神太过冰冷,让她觉着害怕。
“什么意思?”罗妈妈愣住了,想通后音量瞬间高了起来,“你有脏病!那孩子是强子的吗?”
“妈,你别听她胡说……”
“砰!”
防盗门被重重地关上,阻隔了屋里的争吵声。
“一念,让你看笑话了。”罗怡夏苦笑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忍耐,可是我发现我的脾气真的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我越忍耐,心里的负面情绪就越重,有时候我都恨不得跟他们同归于尽算了,死了一了百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浮现一股黑气,江一念皱了皱眉,往她身上拍了一张净化符,黑气在符纸的作用下消散,罗怡夏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那股郁结在心口的戾气也散开了。
“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阴气影响了情绪。以后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尽量保持冷静,人一旦陷入某种极端,是会变为妖魔的。”
罗怡夏一愣,“我明白了,我以后会克制自己的情绪的。”
江一念摇头,“也不是要你一直憋着,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还是要及时发泄出来。跟我说也好,写在纸上也罢,不能太压抑了。”
“嗯。”罗怡夏眉眼带笑,突然说道,“知道吗,一念,我一直以为你跟我是同一类人,所以寝室三人中,我跟你走的最近,但最近你好像变了很多。”
江一念听出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多解释,只说:“我还是我,只是想开了而已。”
罗怡夏笑笑没说话,无论她发生了什么,她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两人出了小区,打车去了裴恒修落脚的酒店,在那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直奔机场而去。
站在机场,罗怡夏最后看了一眼家乡的景色,毫不留恋地登了机,她以后会定时打钱回来,但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再踏足这个城市了。
后来,罗怡夏从另一个朋友口中听说了罗家的后续。
那孩子果然不是她哥的,是罗大嫂跟前男友的,但她前男友也结了婚,根本不想要,最后孩子被打掉了。
之后她也提出了离婚,但因为结婚时付的彩礼问题,两家争执了很久才谈妥,最终女方返还一半彩礼才成功离婚,并把户口迁出。
不过两家却从此成了仇人。
——
回到帝都后的第二天就是中秋节,这一天的裴家十分热闹,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是冲裴家来的,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冲江一念来的,比如房地产老板张景和,娱乐圈大佬王安华等受过江一念帮助的人。
祝家夫妻俩也上门来了,但江一念没有见他们,也没让他们进门,就这样把他们晾在了大门口。
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祝家两口子“享受”着各行各业人物的注目礼,很快脸上就挂不住了,心里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涨,终于在一个对手的冷嘲热讽中甩袖离去。
等走远了,祝乾国忍不住一脚踹在车上,“混账东西,真是太嚣张了!”
肖韵清的脸色同样很难看,埋怨道:“我都说了不要来了,你非要拉着我来,现在好了,我的脸都丢尽了!”
“走吧,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女儿!”祝乾国怒道。
刚好下车的仇如雪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嗤笑一声,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祝家夫妻俩也觉着难堪,灰溜溜地离开了。
仇如雪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说完,仇如雪转身进了大门,女佣笑着说:“仇小姐,这边请。”
仇如雪问道:“江大师在吗?”
“五少和江大师都在书房,我去为你通报一声。”
仇如雪点头:“麻烦了。”
楼上,江一念正陪着裴恒修抄书,准确地来说是抄功法,裴恒修抄,她在旁边看。
“咚咚。”
敲门声响起,江一念起身去开门,“什么事?”
“江大师,仇小姐来了,她想见你。”
江一念轻轻带上门,朝楼下走去。
楼下客厅里,听见脚步声的仇如雪立马起身:“江大师。”
江一念淡淡地回了一句:“仇小姐。”
“中秋快乐,江大师!”仇如雪递上了她精心准备的礼物,等她收下后脸上笑意加大,“其实我这次有事想请江大师帮忙。”
“先说来听听。”
“事情是这样的,我堂妹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广县,回来后人就不对劲了,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间自言自语。我怀疑有脏东西跟着她,就给了她一张护身符,但符纸并没有反应,这是什么情况啊?”
江一念摸了摸下巴,道:“护身符不起作用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对方没有恶意,二是对方不是妖邪。”
“那大师你觉得是哪种情况?”
“看了才知道。”江一念看了眼时间,九点半,还早,“走吧,去看看。”
仇如雪自然是喜不自胜,乐滋滋地在前面带路。
——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了仇如雪堂妹家。
仇如雪在路上就已经打电话通知叔叔婶婶了,夫妻俩对江一念的大名早有耳闻,早早地等在门口,车子一停立马迎了上来:“江大师,如雪,你们来了。”
“堂妹呢?”
“在屋里。”仇母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脸上满是担忧,“我刚刚找借口把她留下了。”
一踏进仇家,江一念便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波动,这气息很微弱,有点像某种灵?她不太确定。
见她不说话,仇如雪心里咯噔了一下:“江大师……是不是很棘手?”
“不是,我去看看。”
仇父立即道:“大师这边请!”
江一念缓步前行,在客厅见到了正准备上楼的仇雨,她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见他们进来,下意识想把另一杯藏起来,“堂姐,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我不放心你,这位是我特意请来的江大师。”仇如雪介绍道。
仇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冷冷地在几人身上扫过:“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
楼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江一念提气,纵身一跃跳上二楼,将一团黑色的光团拦住了,“你是什么东西?”
光团却没有回答,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将她笼罩住。
江一念不适地眯了眯眼睛,等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色已经大变样,她从仇家来到了一座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