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来喽!”冬雪一手托着一只筐,两筐刚出炉的火烧被端上了桌。
江柠歌紧随其后过来,手中携了一碟爽口小菜。
江延庭在院中坐了一会,欣赏院中美景,虽然已经是冬日,院中栽了不少松梅,景色倒比江府其他地方好看多了。
见早饭好了,他起身跟了进去,老远闻见香喷喷的味道。
“坐吧,父亲。”江柠歌把主位留给江延庭,自己拉着冬雪在一旁坐下,礼数算是很足了,“咱快点吃,吃完还得去前院请安。”
这些时日冬雪一直和江柠歌同桌用膳,是江柠歌主动允许的,江景墨在时也照常,今儿江延庭来了,她却不敢坐了,被摁在椅子上又弹起来。
见状,江柠歌道:“自从我来江府一直是冬雪一人伺候我,说句不好听的,冬雪陪我的时间比大小姐长,于我而言更像姐妹,父亲可不可以允许她和我们一起用膳?”
江延庭自打来到这“醉苏堤”的院子里,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多余的人,小姐下厨做饭,丫鬟上桌吃饭,主仆俩还欢欢笑笑一起晨练……生在尘世,身上束缚了太多条条框框,反而显得这里更加轻松安逸。
要是在外面他肯定不同意丫鬟和主子一起吃饭,此刻却突然不想扫兴了,也想快点吃到眼前的肉火烧,就道:“行,那就一起吃吧。”
冬雪感恩戴德,忙道:“多谢老爷,多谢小姐!”
江柠歌今儿做了三种口味的馅儿火烧,猪肉大葱馅儿、青椒云腿馅儿和土豆丝馅儿,火烧包的玲珑小巧,女儿家的手掌般大小,江延庭感觉自己能两口吞一个。
“青椒火腿是辣的,其他两种馅儿都不辣,你们随意拿着吃啊。”
江延庭口中的口水转了三溜,终于忍不住,率先夹了一个猪肉馅的火烧,“咔吱”一口咬下去。
火烧皮是酥脆的、多层的,一咬簌簌往下落渣,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吃的掉渣烧饼,酥皮只要薄薄一层,再往里就是一层瓷面,紧紧锁住里面的馅儿和汤汁。
是的,这火烧里面竟然有肉汤!
江延庭咬开一大口,汤汁差点流出来,急忙凑上去吮吸两口,那汤汁比肉馅儿还鲜美,吸到嘴里混着酥皮和肉馅一起吃,别提多香了?
只是他吃的太大口,汤汁源源不断流出来,就得源源不断吮吸,吃得虽然香,却也有些狼狈。
看得江柠歌和冬雪悄悄对视而笑。
江延庭顾不上狼狈,只觉得手中的美食太太太美味了,这猪肉他也算吃过不少做法,竟都败在这小小的肉火烧上了。
一连干掉三个肉火烧,他才悻悻地住了手,再吃下去,就把人家的肉火烧全吃光了。
“好吃吗父亲?”江柠歌故意问,瞧刚才那吃相,不可能不好吃。
“好吃,好吃。”江延庭连连点头。
“肉火烧腻口,吃些风腌小菜爽爽口。”
江延庭自然不客气,夹了腌制好的黄瓜条吃,一连吃了三个肉火烧,口中还真有点腻,那酸黄瓜一入口,口中的油腻顿时退散而去,像口渴的人突然喝到了甘甜的泉水,感觉自己又能再炫五个!
他的手在土豆丝馅儿和青椒火腿馅儿中间徘徊片刻,立刻就选了后者,土豆丝馅儿的一听就很平常,远没有青椒火腿诱人。
又是嗷呜一大口,酥皮裹着内馅儿咬进口中,青椒选用的是辣味十足的辣青椒,甫一入口,舌尖就感受到了辣味,随后立刻席卷满口。
江延庭是能吃辣的,江柠歌也爱吃辣,不知是不是遗传。
趁着辣辣得劲儿,他又咬上几大口,火腿在口中迸发出香味,又香又辣,实在太过瘾了!
等又炫完两个青椒火腿火烧,江延庭的肚子总算饱了,那土豆丝火烧根本没机会品尝,连清口小米粥都喝不下了。
这顿饭吃的就两个字:餍足!
相比之下,江柠歌和冬雪吃得算是细嚼慢咽,还在慢慢品尝土豆丝火烧,这唯一的素馅儿火烧虽然看起来平平淡淡,实则味道调和得很不错,土豆丝烤得面面的,就着风腌小菜吃特别美味。
江延庭吃饱喝足神思有些游离,目光落在虚空中出神,又逐渐汇聚在一处,那里放着冬雪刚给江柠歌领回来的冬衣。
他是礼部尚书,对服饰料子花纹这些东西最为讲究,一眼就认出了江柠歌这几套冬衣不仅数量少,料子也差,款式是前几年的旧样式,不该是尚书府小姐该有的规制,像是前几年给清梨做好没穿完剩下的,今年又给了柠歌。
这如何像话。
“这几套冬衣不好看,得空让冬雪送回库房,重新领了今年的新样式回来,就……就先领个十套吧。”
江柠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多谢父亲,虽说年下盛事筵席多,十套怎么也够穿了。”
江延庭吃得心满意足,自然心情也好:“对了,前些时候礼部侍郎夫人送了条凤毛锦缎面的披风,你也拿来穿吧。”
江柠歌来者不拒:“好,谢谢父亲。”
醉苏堤一派祥和景象,前院氛围却有些冷清,饭菜都凉了也没见着江延庭人在哪,一家之主没坐下,潘氏和江清梨对着一桌子的饭菜不敢动筷。
“父亲今儿有应酬吗?”江清梨问。
潘氏其实也不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管不着外面的事,不过以前江延庭若是有事,都会派人来知会一声,让她们自行用膳就是,今日没人来回禀啊。
“许是有事吧?”她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只是依旧不敢动筷子。
江清梨对身边的夏蝉道:“你去打听打听,看老爷回府了没有?是否有事绊住了。”
夏蝉应声去了,前脚刚走,春画从外面进来,她一早就去库房给潘氏领冬衣。
春画把一大摞冬衣交给小丫鬟,兀自走到潘氏旁边,耳语道:“夫人,奴婢在库房领冬衣时遇见冬雪,冬雪足足抱了十套崭新的冬裙,还顺道把老爷放在库房的凤毛披风给拿走了。”
“什么?”潘氏震惊道,“那件凤毛披风只有一件,老爷谁都没许,怎么会被冬雪拿走?还有那冬衣,我不是说了先给江柠歌四套穿,她怎么敢拿十套?”
江清梨坐在一旁,自然也听见了,她才七套冬衣,凭什么江柠歌能拿十套,尤其是凤毛披风,她青睐好久了,想在年节筵席上穿,艳压京城一众小姐和少夫人,可父亲一直没松口,怎么就被江柠歌拿走了?!
春画急忙道:“说是老爷许的。”
潘氏立刻闭了嘴,嘟嘟囔囔道:“老爷一向不管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怎么会许诺她?”
江清梨更是震惊,同时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不安,虽说江柠歌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可在江家人眼里自己才是从小精心养大的大家闺秀,江柠歌只是个空有江家血统的乡下女,可这回江延庭给江柠歌的东西竟然比自己的还多,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江延庭更加偏爱亲生女儿了。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母亲,二妹妹刚来缺衣少食的,父亲多给她几套也是应该的,不如我那几套新衣也给二妹妹穿吧,我穿去年的旧衣服就行。”
潘氏最吃这套,立刻同情心泛滥:“清梨你说什么呢?你才是我亲手养大的,没谁的衣裳也不可能没有你的!”
江清梨眼瞅又要落泪:“我只怕父亲母亲嫌弃我的血脉,不愿意再要我。”
潘氏立刻搂住江清梨:“怎么可能?在我心里你才是跟我最亲的,你父亲他肯定也是这么认为,只不过近日被那丫头迷了心智,等我回头说说他。”
江清梨这才擦擦眼睛,佯做失落地喃喃自语:“好怀念两个月前的江家。”
这绿茶本事绝对到家,既让人觉得她是在自言自语,又恰好让潘氏听到,潘氏心疼坏了,心里竟然萌生一个念头:倘若当初不把江柠歌寻回来就好了。
江清梨再哭哭啼啼,也知道父亲拍板定下的事,母亲是改变不了的,那件凤毛披风和那十套崭新的冬衣,是的的确确到了江柠歌手中了,她心里恨极了,可暂时又没有什么办法。
潘氏看了眼院里的日晷,晨时整,却迟迟不见该来请安的人,横眉冷对道:“这死丫头是找死吗?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来请安?看一会儿我怎么整治她!”
“你要整治谁啊?”
话音刚落,江延庭从院门进来,沉声发问,显然把潘氏方才的狠话听了个全,江柠歌就跟在他身后,一脸淡然。
江延庭眼神凛冽地看着潘氏:“你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