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皇帝非公主 第4章 算计

等了好几个时辰的臣子们心情复杂地看着皇帝与她身后的一后一妃，小皇帝一向勤政，今日不仅流连于温柔乡，还带着皇后与皇妃一同上朝。

这仅一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臣子们想不明白，但因为余昭之在，封清好像也有些紧张。

许是多年来的习惯，封清就算想当个只知玩乐的风流皇帝，在这龙椅上都是下意识地端坐着，一副我是明君的模样。

她缓了缓心神，尽量不去想身后之人。

修长干净的手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案，一旁的吕召立马会意，大声道：“圣上身子不适，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圣上，臣有本启奏。”他话音一落，左侧一名身着深绯官服的臣子站了出来。

封清面露一丝不耐，干脆靠在椅背上。此人她认得，名叫曲栋廷，是礼部左侍郎。不去管他的宗庙考学，倒总是管她这皇帝的子嗣问题。

“我朝由太后娘娘与丞相大人共同辅政，现下是国泰民安，四时和顺。然后宫至今未有娘娘怀有龙子，圣上正直春秋鼎盛，理当为我朝延续后嗣，以慰列祖列宗，固我朝国本……”

他一边说着，封清听着已有些昏昏欲睡。

昨夜为了让记注官记录她宠幸了慕尹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几个时辰，确实没有睡好。加上曲栋廷念叨个没完，她更加犯困。

帘后的余昭之微微闭目，也不知在想什么。慕尹秋倒是打量着朝中站着的这些臣子，今日也未见到自己的父亲。

曲栋廷的话犹如和尚念经，吵得封清这脑瓜子嗡嗡直响，还有些晕乎乎的。

她微微合上眼，干脆准备小憩一会儿。

“皇后娘娘一年前意外小产，实在也是……”

曲栋廷的话还未说完，封清猛地睁眼，迅速拿起桌上的端砚狠狠朝曲栋廷砸去！只听到骨头一声脆响，曲栋廷有些不可思议，紧捂着被砸伤的左手臂。

而此时，帘后始终闭着眼的余昭之也睁开了眼眸。清婉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失措，懊悔。

封清满眼怒火，狠狠瞪着曲栋廷，道：“这礼部左侍郎的位置原来那么闲，正好黎州水灾无人可用，曲大人便当一次七品官，去黎州治水吧！”

“这……圣上，臣是丞相亲自任命的礼部左侍郎啊！怎能去黎州那等灾乱之地？”

“今日这道令若是无人遵旨，你们便拿着国玺去丞相府！恭恭敬敬地请他慕文梓来当这个皇帝！”她愤然起身，刚要离去突然想起帘后的余昭之。

她深吸一口气，又回过身道：“后宫之事，依旧由皇后掌管。”

吕召率先出声，恭恭敬敬答了声谨遵圣令。

“圣上，臣有本启奏。事关黎州。”封清欲离去时，另一人站出来喊住了她。听到关于黎州，封清只得又坐了回去，挥手示意他说。

“黎州水患一事，之前所用赈灾银，似乎有些不够。此次水患实在严重，各州灾民引发的暴乱还需压制。灾民们都需要安抚……白大人已连上好几份折子，丞相的意思是再下拨四万两银。不知圣上何意？”

封清嗤笑一声，道：“四万两够吗？朕听郭大人的意思，可能需要四十万啊！”

户部尚书郭天绍垂首，道：“臣不敢。这些年户部实在是再也拿不出银子了。这四万两，已是极限……”

封清凝着他，沉默良久才道：“这四万两银，郭大人换成银票，今日午时交给朕。”

郭天绍有些诧异，疑惑道：“圣上，可是丞相……”

“朕闻言渝南人杰地灵，热闹非凡。正好皇妃想要去瞧瞧。这四万两可能还少了，你再去准备些来。怎么样，也要十万两银吧？”

“圣上，那可是赈灾银。您怎能拿去玩乐？”另一臣子突然站了出来，语气斥责。

“怎得，朕的银子，还不许朕用吗？”封清冷下脸，不悦道。

“不，不如先请示太后？丞相若知晓，恐怕会……”站在文官正中的臣子站了出来。

“太后已然撤帘还政。至于丞相……如今这云邶朝还是封家的吧？”她打断他的话语。

“可……”那郭天绍明显有些犹豫。

“你们再说，朕便将你们统统罢官，全都下狱！一个时辰后，还请郭大人准备十万两银票！不然……”

她冷冷抬眸看向户部五品郎中，指着他说道：“朕看沈大人克己奉公，这户部尚书，便由他来做。”

沈锦鸿一听，慌忙跪下，急声道：“臣资历尚浅，难当大任。尚书大人也是为了灾民着想，万望圣上三思。”

“朕乏了，郭大人去准备吧。”封清不再理会他们，拂袖而去。

朝臣们面面相觑，实在不解今日的小皇帝到底怎么了？不仅上朝迟至，就连这赈灾银，都不管了。

郭天绍敢怒不敢言，小皇帝虽说尚未完全掌权，但他也不能如丞相那般当众驳斥回去，心想着只等丞相快些回朝才好。

封清要那赈灾银去玩耍之事很快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赵嬷嬷边给太后倒了杯茶，边道：“圣上这是又耍小孩脾气了。只是那曲栋廷是丞相的人。此举，也不知丞相会如何。”

太后倒是不紧不慢：“小小左侍郎罢了，此等小事便让她自己拿主意。放放权，莫要惹急了她。”

“只不过圣上要十万两去渝南，是否有些不妥了？”赵嬷嬷迟疑道。

“十万罢了，随她挥霍去吧。好歹是一国之君，总不能出去玩乐，连十万都拿不出。丢得可是我云邶朝的面子。”太后毫不在意道。

赵嬷嬷迟疑询问：“那皇妃一事，该当如何？”

太后沉吟不语，片刻后才道：“让她来见哀家。”

“遵旨。”

下了朝的封清怒气冲冲地走在前头，余昭之与慕尹秋则跟在她的身后。

今日在朝堂上听到曲栋廷的话，慕尹秋心中也是十分了然。就算是太后的亲侄女，也躲不过为她诞下另一个傀儡皇帝的命运。

又或者说，她本来就是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余昭之一直未曾言语，神情也十分淡漠。相比之下，她好像比封清更像那个傀儡。

封清走到一个凉亭旁，停下了。

“退下。”

“遵命，圣上。”吕召很快领着人退得远远的，封清有些犹豫地走到余昭之面前。对慕尹秋说了声在此地等我便拉着余昭之走远。

“娘娘，圣上与皇后娘娘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圣上会不会喜欢皇后？”旁侧的域儿好奇道。

“我教过你，谨言慎行。”慕尹秋微微蹙起眉头。

“是……”域儿闭上了嘴，只乖乖站在慕尹秋身旁。

封清拉着余昭之走到一处凉亭，确保在这里也能够看见慕尹秋，还不会被听到她们说话才停下。

“昭之，我没想到会有人再提此事。”封清面露愧疚。

“她很漂亮。”余昭之突然这么说，封清没明白她的意思。但也附和着点头。

“只是再如何你也不应故意与母后作对，乖乖当好这个皇帝，莫要惹她不悦。”她眼露哀戚之色，声音却是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感情。

“昭之，你……你能帮我吗？只要我能夺权，你便可自由了。”

“天下之大，我一人离了宫，又能去哪？”余昭之苦笑一声。

封清沉默不语，此事其实她之前提起过，依旧被拒绝了。余昭之又突然上前两步握住封清的手。

“清儿，你听话。不要与姑姑较劲，你今日来我宫中。只要我诞下皇子，我便去求姑姑放了我们。她只要权柄在握，我们也就不重要了，一定会放我们离宫的。”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泛红。

“不行！同样的事，我怎可再犯？昭之，就算你不愿帮我也没关系，你不想离宫也没关系。待我夺了权，一定能保护好你，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当这个皇后。再也不用……”

“圣上若是不愿，那我也不多说。”余昭之瞬间变了脸，打断她的话。

她缓缓抬手，拭去眼角即将要落下的泪。神色又很快恢复了淡漠。她瞥向立于不远处的慕尹秋，淡声道：“但你又如何能护住她呢。”

“昭之……”

“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回宫了。”余昭之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余昭之走后不久，赵嬷嬷便领着人走了过来。经过慕尹秋时，她微微躬身行礼便直径朝着封清走去。

“圣上，太后召见。”

乐福宫中，太后正在逗鸟。见她来，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赵嬷嬷领着众人退下，屋中只留下这母女二人。

“跪下！”太后凛着眉，呵斥道。

封清乖乖跪下，疑惑道：“不知儿臣做了何事惹母后恼怒？”

“你怎能宠幸她？你可知这样做，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太后怒视着她，压低了声音道。

封清的身子一僵，惊诧莫名。那夜慕尹秋分明是说，一切都是太后告知的……

“她……她楚楚动人，儿臣当夜又饮了些酒……”封清犹豫半天，只得如此说道。

“既然如此，那昨夜又是为何？你是被那妖女给蛊惑了吗！”太后拿起手旁的茶杯，毫不留情地砸向她。

茶杯砸在额头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落在地上，打了个滚。

茶水顺着封清的额头，缓缓流下。

“儿臣确实喜欢她。”封清垂着眼眸，闷声道。

“你说什么？”太后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封清抬眸，漆黑的瞳孔中翻涌着一丝苦楚。她爬到太后脚边抓着她的衣角，恳求道：“母后，我就这么一个愿望。求母后能够成全，我是真的喜欢她。”

“你！！”太后紧咬着牙，抬手又是一巴掌。

太后似乎是恨极了她，封清的脸颊很快开始泛红。

“求母后看在这么多年，我那么听话的份上。成全我们。”她俯身磕头，几乎快要哭出来。

太后缓缓闭眼，沉默良久。封清也俯身许久，并未起身。最后她摆手道：“先回去。”

“谢母后，谢母后。”她磕了头，眼露一丝欣喜。

离开乐福宫后，本是楚楚可怜的神情逐渐变得淡漠。她抹去脸上的泪痕，双眸微冷，瞥向吕召。

“皇妃呢。”

“皇妃娘娘说在御花园等圣上。”

清明过后，偶尔小雨，但也不会落很久。花开得鲜艳，慕尹秋身着一袭百花缕金穿云纹长裙，伫立在百花之中，婀娜生姿。

封清随手摘下一朵鲜花，摆手示意吕召等人不要跟过来。

她走到慕尹秋的面前，试图将这朵美艳的鲜花戴在慕尹秋发中。比划半天，又将花扔掉了。

她笑道：“如此美人，好像再美的花都配不上。”

慕尹秋的视线停在封清的额头，鬓间有茶叶静静贴在那里。左额处似是有些红肿，而脸颊上那鲜红的指印也告知了慕尹秋，方才的太后做了什么。

她缓缓伸手，将那片茶叶拿下，随手扔在花丛之中。

“太后好像很生气？”

“朕也确实没有想到，皇妃能有如此心计。”

慕尹秋丝毫没有诧异，反倒扬唇一笑：“自保手段罢了。圣上应当知晓呀。”

“用自己的清白之身？”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