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芒……”何真急促道,两只眼珠子直往上翻了翻,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里似乎涌过狂风暴雪。
夏芒捏着课本的手微颤了一下:“别这么叫我。”
话尤未毕,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何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夏芒大惊,手中的书飞了出去,却依旧没能将人接住。
“怎么回事?”
教室里原本闹哄哄地,倏地被这一声巨响骇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一双双焦灼的眸子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何真,几个女生吓得叫出了声。
班长林晓佩拨开人群,大喝一声:“你们都围着干嘛,这样会令他缺氧的,都散开!去个人通知班主任。”
几名女生拔腿就往熊岚枫办公室方向跑了出去。
人群也迅速散了些许,林晓佩又指着几个男生吩咐道:“你们别愣着了,快把他送到医务室!”
夏芒蹲下身来,微微伸出去的手踌躇着,被忽然挤过来的徐亚军一把推开:“人命关天,还在犹豫什么?”
不等夏芒回应,徐亚军一手穿过何真的膝弯,一手搂着何真的腰,那张鞋拔子脸憋的通红,却怎么也抱不起来,刘嘉文与几个男生齐心协力托起何真的脊背,总算将人顺利抱起,几个人匆匆朝医务室狂奔。
女生们满脸惊愕,有几个急性子也要跟过去,被林晓佩阻止了。
夏芒闷着头站在走廊上,两只手紧捏着衣角,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几个男生远去的背影。
医务室内,一位中年短发女子穿着白大褂坐在电脑桌前,翘着二郎腿正悠哉悠哉地看着最近很火的一部腐剧,磕Cp正磕的一脸姨母笑,忽然就闯进来几个楞头小子。
“王医生,快……快给看看,同学……他病了。”徐亚军抱着人,喘着粗气。
王医生闻言头也不抬,不疾不徐道:“等等啊,进度条还有三分钟。”
刘嘉文垂目看了看满脸苍白的何真,焦躁地直跳脚:“王医生,快点啊!”
几个男生也跟着催促,恨不能将王医生的电脑给砸了,可终究是无人敢上前,毕竟她可是赵副校长的小姨子。
“催啥催,还有两分钟了,年纪轻轻的不就是个头疼脑热的,怕啥?”王医生将鼠标移了移,依旧舍不得点个暂停。
这他妈的是个兽医吧?徐亚军咬牙坚持着,两条腿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时,门口猛然出现一道闪电般的身影,不过须臾之间,王医生的电脑就被粗暴地拔了插座,连鼠标都给扔到了地上。
“夏芒!”几个男生异口同声地喊着。
夏芒简直就是天神下凡来解救苦难百姓的,这操作虽然简单粗暴,却十分解恨。
狂拽/酷炫/吊/炸天。
夏大侠真是霸气外露。
几位男生眼里满是钦佩之情。
夏芒一言不发,双手插进兜里,一双眸子阴沉的可怕。
“干什么?”王医生尖叫着站起身,抬起右手直直地指着夏芒,绿莹莹的指甲闪着刺眼的光芒。
“给他看病,不要逼我去找校长!”夏芒终于开了口,语气冰冷刺骨。
王医生咂着红唇,指着地上的鼠标和挂在墙上还晃荡着的电脑插座:“你等着!”
“我再说一遍!看病!”夏芒从兜里抽出双手撑在电脑桌上,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一张冷傲的脸朝着王医生,一字一顿地说着:“钱校长是我亲伯伯,我叫夏芒!”
这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沉稳有力。
摄人心魄。
男同学们都惊呆了,原来夏芒大腿这么粗,难怪……
王医生额角突突直跳,心中不免疑惑,既然是亲侄子怎么一个姓钱,一个姓夏?
这里边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过冒充应该不太可能,毕竟只要她随手打个电话一问便知。
况且这孩子长得如此眼熟,与钱校长还真的很是相像,思及此处,王医生也不敢再作迟疑,一张抹了厚厚粉底的脸瞬间挤出和善的笑容:“快快快,把人放下,我马上给他检查。”
徐亚军将人小心翼翼地放下,双只手都已近麻木。
几个人一起扶着,夏芒默默地站在一旁,悄然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又寂寂无声地放下。
经过王医生检查后,众人总算吁了一口气,原来何真只是普通感冒,晕倒呕吐不过是腹中空空没吃东西,加之睡眠不足。
“还有点低烧。”王医生从何真腋下拿出体温计:“37.8度。”
“你们谁去弄点吃的给他,空腹不能吃药,更不能打针。”王医生收了温度计,插上电源,开了电脑,又捡起鼠标,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夏芒,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不会真去校长那里告状吧?那可真够吃一壶的。
夏芒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举步生风。
“还好没事,不然何市长得把咱学校给拆了。”陈柏岩抚了抚胸口,自己的小心脏现在还在剧烈跳动。
“是副的……”刘嘉文小声纠正道。
徐亚军瞪了他一眼,刘嘉文马上将嘴唇咬紧,身体往后缩了缩。
王医生握着鼠标的手颤了一下,胳膊肘撞到了还未喝完的花茶,那精致的玻璃杯应声跌至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玫瑰花,茉莉花,菊花,枸杞散落一地,真是精彩纷呈。
王医生屏息凝神目不斜视,不敢去收拾那一片狼藉,生怕误了何真的病情再留下什么话柄。
“哎哟……哎……”何真疼的直哼哼。
“何真,你醒了?”徐亚军抬手揉了揉何真的脖子,脸上满是关切之情。
何真缓缓睁开双眼,又是那张放大的鞋拔子脸。
“卧槽,每次掀开眼皮子便看到你的脸,我要做噩梦了。”何真一脸嫌弃,舌尖舔了舔苍白的唇:“渴死爸爸了。”
“救了你一命,你还嫌弃我丑。”徐亚军一边憋屈着,一边站起身去饮水机前倒水。
王医生心虚的紧,不敢抬头看何真的脸,一声不吭地站在药柜前低头配着药。
“我不吃药!我打针行不行?”何真视线落在那一颗颗红白绿蓝的药丸上,浑身都冒着寒气,胃里边又开始翻腾起来。
徐亚军将水递到何真手里,好言相劝着:“不吃药怎么成啊,良药虽苦口……”
“停!老子不吃!”何真打断他的话,将塑料杯里的水一口灌完,空杯被刘嘉文接过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何真两手抓着椅子靠背,挣扎着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骨头缝里都疼,仿佛被谁胖揍了一顿,嘴里“嘶”了一声,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缓了片刻,冲着王医生抗议道:“我不吃药,不吃不吃不吃!绝对不吃!”
王医生愣了愣神,随即将药丸又放了回去,转过头满面带笑道:“打针好的是要快些,不过对身体……”
“打针,不,打吊针。”何真将袖子撸上去,露出健壮的胳膊:“就打这只手。”
王医生依旧好脾气道:“要不要问问你爸爸?”
“我打个吊针问他干嘛?是不是脑子有病!”何真强装硬气:“我好的狠。”
脑子有病的王医生笑容僵在脸上,她也不敢多言,只得默默打开玻璃柜,取出药水,开始配药。
“先做个皮试。”王医生朝着亮堂堂的窗口推了推注射器,药水嗞出些许,挂在寒光闪闪的针尖上。
何真在众人的注视下淡定地伸出手,完事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对了,给你买吃的那位夏芒同学怎么还没来,空腹不能打针。”默了一会,王医生忍不住提醒道。
“啥?夏芒来过了?是他送我来的医务室?”何真无神的双眼有了些许光彩,微微侧目看着几个呆若木鸡的男同学问道。
“是我抱你来的,就他?”徐亚军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流,忍不住吐槽道:“他连搭把手都没有。”
“也不是这样说,刚刚……”刘嘉文小声咕哝着,话还没吐露完,便被徐亚军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何真不由地悲从中来,眸子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王医生早已经配好药,转身从矮柜里拿出注射器和医用胶带,踱到何真身边看了看他的手腕,没事。
一切就绪,只等何真吃点东西了。
“来了来了。”刘嘉坤手里抱着个黑色塑料袋,气喘如牛。
何真只觉得这个塑料袋有些眼熟,刚想开口问,便被香味迷了心神,什么也不想了。
刘嘉坤打开袋子,一个崭新的白色印花保温瓶赫然醒目,因为走的太急,洒出了些许汤汁,香味也溢了出来。
刘嘉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抹干净再旋开,第一层是淡黄色的小米粥,第二层是氤氲着热气的莲子排骨汤。
众人的双眼都看直了,口水直往肚子里咽。
“你小子怎么这么讲卫生了,还随身携着带纸巾,你平日里可是上大号都不带洗手的。”何真很煞风景地说了一句。
所有人满脸嫌弃地“咦”了一声,霎时间都没了胃口。
“你以为我想啊,那还不是……”刘嘉坤将脏了的纸巾随手丢在身后的地板上,欲言又止。
王医生精致的黛眉皱了皱,阴着脸将地上的纸巾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刘嘉坤见状,愣在当场。
何真心无旁骛地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挑着鲜排骨啃食着,时不时地还咂咂嘴,真是好吃不腻,太香了。
医务室的电话骤然响起,王医生故作优雅地接了电话,随后转告他们:“除了何真,其他人都回去上课,你们班主任过会就来。”
徐亚军他们如获大赦,终于不用看何真吃麻麻香了,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终究还是生着病,何真吃了不到一半,便没胃口了,这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一扫而空了。
何真嗝了一声,王医生赶紧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何真没注意,撩起校服擦了擦嘴角,随即伸出左手臂,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来吧,勇敢地扎吧。”
王医生悻悻地将纸巾塞回盒子里,抬头尴尬地冲何真笑了笑,不多一会冰冷的液体便注进了何真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