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当然疼,是心疼。
鱼没有水很快会死,而水没有鱼却会更清澈。
何真坚信,自己就是那条没有水的鱼,他没有办法优雅地转身,更不可能放弃。
何真的眸色很深,即便在晴光下,依然沉静如深潭。
夏芒等了一会没有得到答案,他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某个人用了心,动了情,甚至流过泪,却独独没用脑。
夏芒一闪即逝的难过神情被何真看在眼里,他低垂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他,那张陷在忧伤之中的精致的脸,俊挺的如雕刻一般的五官,都在撩动着他的心弦。
夏芒宽松的衣摆在河风中摇曳,他的身型有些单薄,安静的时候没了凌厉之气,倒显得格干净柔和。
何真有些恍神,他竟然看的摒住了呼吸。
“我……”何真张了张嘴,踌躇了一会才憋出几个字:“我其实没那么在意。”
所以你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夏芒想。
“也不是这样说。”夏芒挠了挠头,补充道:“我无所谓的。”
夏芒的眼神有些微妙,所以我可以滚了?
得,还不如不说。
“哎。”何真紧咬着唇,心里郁闷的不行,我他妈的脑子是不是被昨晚那场暴雨洗过。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阵,夏芒打破了僵局。
“你再咬就破了。”夏芒觉得何真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有点傻,忍不住笑了。
何真赶紧松了口,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的牙齿扯的鲜红透亮,艳丽如同熟透了的樱桃,多了几分性感。
“我们去聚福山。”何真走在夏芒的前头朝他伸出手。
夏芒愣了愣,默默地从身后环抱着何真的腰,把头轻轻地磕在他的肩窝,夏芒的头发从他的耳畔掠过,何真瞬间迷醉了。
什么爱情条约,什么好好学习心无旁骛,统统去见鬼吧。
夏芒想说,我后悔了,我想取消。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过的太别扭、太压抑、太隐忍、太狂躁!
何真转过身吃吃地看着夏芒,两人的目光相触,却像两股电流在心底嗞嗞地冒着火花。
夏芒下颚微微扬起,眼前的少年如墨画般的眉目十分好看却又不失柔情。
两人对视的太久,连目光都灼热起来,呼吸也渐渐浓重,全身的热血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夏芒抬手勾着何真的脖子,鼻尖滑过他饱满莹润的唇,再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吻了上去,夏芒的吻很温柔,虔诚如献祭一般。
这要命的挑逗,使的何真差点站不稳,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爱意,他一只手搂紧夏芒的肩,另一只手狠狠压着他的后脑勺。
两人吻的很投入,由最初的青涩笨拙到最后疯狂地探寻和灵活地纠缠,那种发自心底如泉涌一般的感觉是那么的舒服。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天地间只余下一片空白。
何真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飘去了九霄云外。
两人不知何时上的车,飘飘忽忽宛若梦中,何真轻抚着有些酸麻的唇,像一只贪吃的野兽。
“你收敛一点,别那么猥/琐,我都看到了。”夏芒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他的嗓音有些低哑。
何真非但没有收敛,还坏笑着舔了一下嘴角:“芒哥哥原来这么凶残,舌尖都给你咬破了。”
夏芒心头一窒,耳根子都红了,他磨了磨牙坦诚道:“哥那是不会……”
何真的下巴蹭在夏芒的车座上,挑着眉毛笑道:“哦,原来是初吻啊。”
这意味深长的语气,听的夏芒想一巴掌把他拍晕了。
小车驶过一剪钟情门口的时候,夏芒忽然停了下来问道:“要不要去看一看苏雨?”
何真有些讶异:“你说什么?”
“我说去找苏雨,你要同意的话,就把他接过来吧。”夏芒转过头看着何真,很认真地说。
这话从夏芒嘴里说出来,何真简直难以置信。
其实这个想法在苏雨跟何真诉苦的时候就有了,倒不是夏芒心有多宽广,只是苏雨的遭遇引起了夏芒的共情。
曾经,夏芒与夏初光逃亡的那段时日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爷孙俩在一起拾过荒,住过桥洞,淋过雨,受过冻,被无知的小孩唾弃,被地痞流氓追赶,就连流浪汉也跟他们抢地盘。
因为没钱买奶粉,小小的夏元严重营养不良,一张小脸满是菜色,时常整宿整宿地哭,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爷爷的情绪就开始慢慢地恶化。
他会胡乱地发脾气,也会莫名地痛骂夏芒,甚至有时候会用看仇人的眼神瞪他。
夏芒能理解,他都默默忍受下来。
谁让他是魔鬼的儿子,这点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好。”何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因为是国庆期间,店里的生意很好,两人走进来的时候也没人注意,收银台的小哥都加入了洗头的队伍中。
巡视了一圈也没看见苏雨,何真忍不住走到正在忙碌的那位紫色头发的男生面前:“请问一下,苏雨怎么没上班?”
那男生抬起头看了一眼何真,或许太忙,他的脸上很是冷漠与不耐:“他被炒了。”
何真心里有些失落,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紫色头发的男生正在给顾客头部做按摩,他的手法有些生涩,毕竟他也是临时替补出场。
“什么为什么,就他那挫样,三天两头晕倒,客人都被他吓死了,老板可不想他死在店里,晦气。”
男生口无遮拦,说的十分刻薄,不带一丝情感。
“你他妈的!”夏芒冲上前,指节压的咯咯作响,何真伸出手拉住他。
“怎么,你还想在我们店里打架?顾客是我们的上帝,但是找茬的……”
男生还没说完,夏芒一条腿就踢了过去,随着一声脆响,那人连着椅子一块摔倒在地。
女顾客尖叫一声迅速跑了出去,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向这边,另外几个洗头小工也停下手中的活,赶紧跑过来。
“爷爷教你好好说话,懂吗?”何真蹲下身,伸出手拍了拍男生的脸:“说吧,苏雨去了哪里?”
男生咬着牙,一双眸子瞪的血红,却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他隐忍着回答:“我不知道,他被炒了半个月了,你要不信,你问他们。”
男生朝围观的几个小工看了看。
那几个小工迅速往后挪了挪,他们不过是店里的学徒,拿着最低的工资,连糊口都成问题,更别提为他人出头了,谁也不想惹事,因为惹不起。
“谁在我们店里闹事?”一位四十几岁的矮胖男人衣着光鲜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男子。
“我们。”夏芒阻了他的去路问道:“你是老板?”
“你有什么事?”矮胖男人没有回答夏芒的话,只将他的肚子微微一挺,态度很明显,老子就是老板。
何真站起身与夏芒对视了一眼,便往那老板面前一站,高大的身影立时挡住了他的整个视线,压迫感席卷而来。
那老板身后的两名男子心里都有了怯意。
“帅哥,你有何贵干?”不愧是老板,即便是身高不足,气场也能两米八。
一番交涉过后,两人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苏雨,他真的失踪了。
确切地说,他躲起来了,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悲惨和不堪。
那老板说苏雨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不过看那样子应该很严重。
甚至,活不了太长。
回到车内,夏芒安静地开着车,何真沉默地划拉着手机。
无论他怎么打电话,怎么发消息,苏雨那头永远没有人回应。
何真怕苏雨会饿死自己,又偷偷地给他转了几千块钱,苏雨也没收。
“真。”夏芒有些忧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何真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我们尽力了。”
“嗯。”夏芒又问:“去哪?”
何真闭了闭眼,因为苏雨的事情,他的兴致降了一半,原本何真也不想去聚福山,因为那里留有白瑜的影子,只是他没有说出口。
十年前,白瑜曾带何真去过那里,其实山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除了一座破破烂烂的尼姑庵,庵子里有个年过古稀的老尼姑,她驼着背在院门口的菜畦地里干活,满手都是泥。
何真至今仍然记得她慈祥的笑容以及她掌心的温度。
“孩子,你虽然能得到福报,可另一方面却……”老尼姑摊开他的手看了看,欲言又止。
白瑜当自己只听到前半段,另一方面她选择性失忆。
“我只希望我儿子将来身边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爱人,平平淡淡过一生。”白瑜跪在佛像前,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老尼姑坐在供桌前,嘴里念念有词。
何真那时候不过七八岁,他不明白爱人与平平淡淡有什么关系。
假如胡萍的爱人是个普通人,那么她也不会那么早就抛下夏芒撒手人寰,夏芒也不至于受了那么多的磨难。
假如白瑜的爱人是个普通人,那么她也不会突遭车祸长眠不起,何真也不会在失去母亲的同时还父子反目。
或许这个道理在冥冥之中就早已注定。
一切的假如都只不过是不能实现的愿望,那么又何必自囚其中。
“就去聚福山吧。”何真想了想,沉声说道。
夏芒的心情有些复杂,其实十年前的某一天,他也去过聚福山,只不过他去那里只是为了逃避追捕。
因为他走投无路,因为他饿,因为他无家可归。
那位老尼姑给他煮了一碗粥,又拿了一袋馒头塞给他。
后来下山的时候,碰到了一对母子,小男孩落在后头,正趴着逮小虫子,荒草遮掩了他的脸,那位漂亮的女人就站在花树下等着他。
待脏兮兮的夏芒从她身旁走过,她神色凝重地拉着他,不断询问他的家在哪,为什么这么小一个人在这山上,知不知道这样很不安全。
夏芒慌慌张张地低着头不敢看她,最后那位漂亮的女人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小布包。
直到下了山,他才小心地打开,里边有一些钱和几颗奶糖,布包的拉链扣上还挂着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而今,这只小兔子就挂在身后那个人的脖子上。
今日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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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冥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