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一般,冷越祁在此刻仿佛又再次见到了在他十三四岁时亲切可爱的哥哥。
于是冷越祁乖顺地蹲了下来,随即带着凉意的指尖碰到了他的耳垂,随后轻声说:“当年我这样说你伤心吗?”
白色衬衫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越祁挽了上去,只要冷越祁稍稍低头往那一看,便能够发现手臂和手背上微微紧绷。
“很伤心。”冷越祁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那双与冷栎相比显得太过寡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冷栎,瞳孔里倒映出冷栎的身影。
那时的冷栎刚经历过一次抢救,或许是这次的抢救终于让冷父冷母注意到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去探望冷栎了,于是那时才十岁的冷越祁代表他们来医院看望冷栎。
冷越祁小时候没有现在紧绷,对于这个哥哥是好奇的,又因为哥哥的身份对于冷栎充满着莫名的期待与依赖。
而那时的冷栎也不过是十五岁还没怎么出过外面的小可怜,一个他在世俗规定里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的出现让他心潮澎湃。
那个时候可以说是冷栎感到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他的弟弟总是会在规律的时间来到医院看望他,冷越祁丝毫不嫌弃那繁琐的看望流程。
就算是看望也不过是坐在面前聊十分钟,刚开始被送到医院的冷栎是能够等到他的父母的,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见到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完全没有,除了固定的电话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能够显示他的父母有想起他的想法。
但是冷越祁不一样,冷栎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弟弟长大的样子,刚开始两人都有些拘谨。
可不知道是不是血缘的关系,冷栎和冷越祁很快就熟悉起来,在那些互相陪伴的日子里,冷栎甚至觉得他不再那么孤单。
或许这样真的很不错。
但没有任何事物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四季流转,冷栎的窗前过一段时间总会换一只新的鸟儿落在他的窗前,喙啄向窗户,发出声响。
冷越祁显然也是,随着时间流逝,冷越祁已经十四岁了。
在冷栎的眼里,冷越祁身量开始抽条,肩膀变得更宽,那双之前看着他总是带着依赖与期待的眼睛慢慢的再也瞧不出什么情绪了。
冷栎显然想要去沟通,只是过程并不愉快。冷栎已经记得不知道有多少次最后都是不欢而散。
直到冷越祁最后一次来看望冷栎的时候,看到了他打的耳钉。
那时的冷栎显然并未接触到外面的文化,外面的潮流,他只知道自己从书上读到的东西。
到底是如何争吵起来的冷栎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冷越祁到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冷栎记得格外清楚。
“冷栎!你能不能不要再用你那可笑过时的观念强加在我的身上?你什么都说书上?你知道外面到底流行什么吗?”
太刺耳了,在那时不过是十九岁的冷栎耳朵里听来,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弟弟整个人都变得模糊甚至面目狰狞。
在医院的灯光下,在冷越祁那耳钉反射的灯光照耀下,冷栎的脸色冷了下来。
说出了那句话。自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若是上辈子冷栎之后只见过冷越祁一面,就是在那个平安夜,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见过。
又或许根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怨恨他们吗?冷栎肯定是恨的,只是再恨又如何?那是看到团圆夜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之后冷栎终于得出来的结论。
只是很可惜,等不到冷栎付诸行动,他便因病去世。
而现在,微风再次拂过,冷栎的指尖碰到眼前冷越祁的耳垂,滚烫的,与他截然不同的温度。
“很有个性。”冷栎翘起嘴角,随后看向自己身边的弟弟。
在冷栎回来的第一天他就往冷越祁的耳垂看过去,那十四岁时佩戴的耳钉早已经不见,但是耳垂上的耳洞依旧存在。
那时冷栎就已经吩咐人去买一对耳钉,或许是早就知道要想得到这个假少爷的好感必然得解决掉这个疙瘩。
冷栎低头,碎发垂落,因为身体的缘故,再加上最近他总是喜欢在外面吹晚风,唇色有些苍白,可不知道是不是冷栎喜欢咬嘴唇。
唇肉中央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消散的红,看起来格外得显眼,就像是冷栎轻轻含住一点红色樱桃在唇间。
低下头伸出指尖的时候冷越祁忽地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味。
因为多年待在医院从未做过任何粗事,冷栎的肌肤仿若薄薄的光滑纸面,碰到冷越祁的耳垂那一刻,一点凉意在一瞬间四散。
随后便是稍稍重起来的动作,原来的耳钉被取下。
似乎是这个动作并不是格外顺手,冷栎的动作忽然一顿,那双眼睑处带着点薄红的眼睛看向冷越祁:“歪头。”
冷栎的语气实在是太淡了,偏生他的表情并不多,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在许多人眼里实在是带着命令的意味。
可那位在校园里说一不二,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他说出任何命令式话语的冷越祁此刻竟然乖顺地歪头,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住了冷栎的衣角。
若是有人在此刻围观,还以为高高坐在吊椅上的人似乎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眼前这人这般卑微的半跪下来。
似乎只是为了乞求得到眼前人的原谅。
“好了,很好看。”冷栎垂眸看向在他身下的冷越祁。
可是预料中冷越祁该说的话却没有出现,冷栎反而被冷越祁那直勾勾到让人心惊的目光吓到。
“哥哥,”冷越祁手缓缓抬起,指腹碰到那冷栎送给他的耳钉,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我还能这么喊你吗?”
那双被许多人评判为寡情的凤眼此刻正盯着冷栎,在此刻却变得格外柔情,其间有着不计其数的依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些日子。
冷越祁依旧把冷栎当作生活中唯一能够放松的人,时间流转,熟悉的一幕仿佛再次出现。
冷栎不知道为何,却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只野心勃勃的野兽盯上一般,粘腻的带着倒刺的舌头仿佛就这样轻轻擦过他的脸颊,让他一阵战栗。
暗处仿佛有谁正在窥探。
这一瞬间冷栎恍惚间觉得要是回答的不好的话,那么冷越祁对于自己的好感度会在瞬间下落且到负数,甚至再也不可能涨回来。
冷越祁的眼神在此刻格外得柔和,仿佛是一只忠心耿耿的护家犬,可冷栎在此刻却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只不过是一个披着皮的狼,他在等冷栎做出选择。
尽管冷栎对于这个称呼厌恶到甚至反胃的程度,可他还是在冷越祁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哥哥,你怎么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还哭鼻子了?”冷越祁这人却是勾起嘴角。
随后极为自然地抬起指尖,拇指指腹就这样擦过冷栎的眼尾。
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比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冷栎,冷越祁更加贴近生活。
冷越祁的手掌宽大,抬起之手拇指来到冷栎的眼尾,其余则是虚虚托住冷栎的侧脸。
实话实说,冷越祁的力气并不大,甚至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位哥哥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力气刻意减弱,可即便是这样,冷越祁不久之后就看到了冷栎眼尾浮起来的一抹薄红。
除此之外,冷越祁的指腹上还有薄薄一层的泪水,为什么会哭呢?
“有点痛。”冷栎就像是没有听见那个问题一般,倒先开始抱怨起来冷越祁的力气有些大,让他感受到了疼痛。
冷越祁倒是觉得好笑,他的这个哥哥实在是太过娇弱,就像是什么?对了,豌豆公主。
“哥哥,你会让陆边叙叫你哥吗?”可这还算温馨的氛围却不能让冷越祁停止攻击性,他那双眼眸依旧盯着冷栎,在等待他的下一个答案。
冷栎垂下眼睫,浓密长翘的眼睫遮住了他的情绪,在这片刻,冷栎格外厌倦和烦躁,他看着眼前半跪着的所谓的弟弟,却感到一种干呕的冲动。
“我不会叫他弟弟的。”冷栎的眼尾闪着碎光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再次出现,语气忽然显得格外脆弱。
那双黑色眼睛看向冷越祁,带着点冷越祁理解不了的情绪。
明明冷越祁知道冷栎要是格外坚定的话那么他不应该这样回答,可是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冷越祁还是忍不住呼吸急促。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滚烫起来,冷栎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冷越祁感觉答案呼之欲出,于是他忽然抬手,那宽大的手掌就这样拢住了冷栎的手掌。
纤细的,素白的,惹人心惊的手掌就这样被冷越祁握在手心,力气很轻,可莫名的却给人一种冷越祁永远不会松开的错觉。
“只有我才是你的弟弟,那个就是冒牌货不是吗?”冷越祁的声线颤抖,那双寡情的眼睛此刻格外得不同,在这一刻,渴望得到答案的冷越祁似乎格外脆弱。
冷栎想要离开冷越祁的手心,但是失败了,哪怕他现在是这么一副全凭冷栎回答的样子,仿佛要是冷栎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就会让他心碎。
说来可笑不是吗?明明看起来将冷栎视为一切,但不过是在这一刻做出的虚假姿态,那张皮囊下面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嗯,我的弟弟。”冷栎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冷越祁的头顶,轻轻抚摸。
【任务二完成。冷越祁当前好感度15。】
外面的晚风再次吹进。
站在阴暗角落的陆边叙看着那跪伏在膝头的冷越祁,视线稍稍上移,是眼尾还带着点对于弟弟怜爱眼泪的冷栎。
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陆边叙嗤笑一声。
怎么办,亲哥哥说自己是冒牌货,在线等,很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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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