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灼华 第13章 第十三章

快晚膳时分，藏珠堂的小太监小饺子急匆匆跑了进来，向陈元和报告了一件打听来的事儿，陈元和听后也是面色一沉，吩咐道：“你先不要声张，我去禀告小主。”

他是藏珠堂的首领太监，自然对宫里发生的事儿都要尽快知晓，这样才能迅速反应，以保万全。玉函看重他除了他的沉稳，更重要的也是陈元和有大局观。

见是陈元和求见，陵容也有些好奇。藏珠堂首领太监陈元和，平日里把宫里的事儿都打理得仅仅有条，底下的人也管得服服帖帖，却很少在陵容面前走动，也从未在她面前邀过功，陵容也想知道，他是有何事。

陈元和进去后，利落地打了个千，“奴才给小主请安。”

“元公公请起。”对于这个能干的首领太监，陵容还是很客气的。

陈元和也不多废话，直接道：“回小主的话，藏珠堂的宫人小饺子打探得知，因今日皇后娘娘头疼，皇上午膳便去探望了皇后，皇上看到皇后娘娘摆在窗边的红梅后，像是被勾起了兴趣，出了景仁宫就直奔倚梅园而去。皇上在倚梅园遇到一个莳花宫女，与她交谈后便赐了她官女子的位份。今日，怕是不能前来用膳了。”

陵容轻笑一声，“我知道了，元公公做得很好，宫里有你，我很安心。”

“奴才不敢居功，小主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告退了。”陈元和神色平静道。

陵容想了想，到书桌前写了一张小签，折好交给了陈元和，“烦请公公去养心殿，把这交给皇上。”

“是，奴才这就去。”

陵容点点头，玉函见陵容面上并无恼怒之色，就把想要相劝的话都咽了回去。陵容自然不会恼怒，皇后毕竟是皇后，她要是这么轻易就吃下昨夜那个暗亏，她就不是陵容认识的那个皇后了。只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陵容估摸着，那个官女子多半就是余莺儿，毕竟宫女里头像她那般容貌姣好的也是少数。不过看来，这场邂逅，包括余莺儿都应当是皇后刻意安排的了。毕竟她很清楚，以纯元皇后做文章，皇上必然会买账。只是没想到，这余莺儿没投靠华妃，反而跟了皇后。

陈元和把信笺送到了养心殿，由苏培盛亲自送了进去。陵容得宠，苏培盛不至于巴结，毕竟能得宠多久还不一定呢，这不是今日皇上就新得了一个余官女子，日后宫里风往哪儿吹那是说不准的事儿。不过苏培盛惯会做人，所以对如今还未是昨日黄花的陵容自然不会得罪，所以一见是她宫里来人，才会立马迎了上去。

皇上看了信笺轻声一笑，这才吩咐道：“来人啊，摆驾藏珠堂。”

苏培盛万没想到，哪怕是新得的美人，也无法动摇陵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一张轻飘飘的纸条就把皇上的心又勾过去了。苏培盛心想，这安贵人，还真是有些手段啊。

陵容的信笺上只一首王冕的白梅，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就引得皇上想起昨夜的陵容，美得不似凡人，端的是冰清玉洁。如今有陵容珠玉在前，一时兴起封的余莺儿便如那顽石一般，他又何苦委屈了自己。

皇上又是一连几日宿在了藏珠堂，陵容这次是狠狠下了皇后的面子。不过请安之时皇后并无异样，反倒是华妃看着她时，带了几分笑意，没有多为难她。大概看到皇后有苦难言，比起陵容受宠，更让她觉得高兴吧。

不过几日后余莺儿还是获宠了，据说是在皇后安排下，余莺儿一曲昆曲唱到了皇上心里。余莺儿浅薄张狂，虽此生有陵容在，她的宠爱不如前世，可是也分走了其他人不少侍寝的机会。因她一口好嗓子，皇上赐了她妙音娘子的称号，出人意料的是，她获宠后居然没有继续跟着皇后，而是见华妃强势，便朝华妃投诚了，只不过这背弃旧主的又能得几时好？

有皇上的宠爱和华妃的支持，此后她更是跋扈无度了起来。竟然还将与她有口角，位份高于她的欣常在打入慎刑司。皇后头风发作管不了，而皇上忙于朝政也无暇顾及这等小事。

陵容听闻后，权衡过，还是选择与眉庄一道，去请了敬嫔，三人漏夜去了太后宫中。太后只召了敬嫔进去回话，不多久敬嫔出来后带了太后的旨意，放欣常在出慎刑司，加以安慰，也好好惩治了余莺儿，褫夺她妙音娘子的称号，她也算是沉寂了一段时间。

虽后又因在皇上寝殿前唱了一夜昆曲，重得圣心，但也是大不如前了。

东篱正把余莺儿重获宠幸的消息告知陵容，陵容却不以为意，毕竟这个余莺儿这样的性子，不会有得多长远，时间问题。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通传，是皇上身边的小厦子来了。

“奴才给小主请安，皇上请小主御前伴驾。”

陵容道：“多谢公公了，我即可就过去，”眼角瞄到小厦子的手指，已经用白布包了起来，还隐隐有血迹映出，便问道：“公公这手可是受伤了？”

小厦子忙把手往后一藏，“污了小主的眼睛，奴才有错。”

“公公何须如此，这是怎么伤着的？”陵容追问道。

小厦子低头回话：“回小主的话，今日余小主让奴才徒手剥核桃，奴才手拙笨，这才受了伤。”

“什么？”陵容颇为气愤道：“这位余答应也太过分了，徒手剥核桃还不疼死了？”语气很是替小厦子不平，随即吩咐道：“东篱，去，把我的伤药找出来给厦公公，”扭头对小厦子道：“你在御前伺候，更要仔细着些，好好养伤才能伺候好皇上，记住这几日手别碰水，这药药效好，两三天应该就能好。”

小厦子跪倒在地，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小主体恤。”

陵容道：“你们为奴为婢本就辛苦，何苦还要苛待你们。唉，好了，咱们走吧，不好让皇上久等。”

还没进殿内，就已听到了余莺儿的歌声，苏培盛连忙迎了过来，只瞧见陵容正对着小厦子道：“既然她在这，我必替你讨回个公道来。”

“小主，小主不必为了奴才如此，奴才实在愧不敢当啊。”小厦子是真感动，毕竟他们奴才命贱，从未有人真心关怀他们，更别说替他们出头了，哪怕平时遇到什么委屈，也不过是自个咽下去，或是等一个机会再报仇。

苏培盛稍一联想便知道是什么事儿了，当下心里只觉得，这安贵人倒是个直率怜下的性子，不过实在无须因这等小事惊动了皇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诫，陵容已经冲他点点头，自己推门进去了，苏培盛拦也拦不住，只好赶紧大声通报了一声。

一看到陵容，皇上便道：“蓁蓁来啦，快，不必行礼了。朕在听莺儿弹琵琶唱昆曲，倒是十分舒心，你也一起听听。”

余莺儿知道这也是皇上的宠妃，安贵人，可是她想着，说是得宠也不过是个贵人位份，所以当下并不在意，只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安贵人好。”

陵容转身看着她，讽刺道：“余答应好大的架子啊，我虽位份不高，却也比答应高了两个位份。皇上最是喜欢知礼之人，余答应难不成没有好好学习宫中礼仪？”

“你……”余莺儿气急，一派可怜的模样瞧向皇上，“皇上……”陵容如此咄咄逼人，余莺儿料想皇上定会心疼她。

可余莺儿在皇上心里又怎么能和陵容比呢？再加上皇上知道陵容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如今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不会下了陵容的面子，只道：“确实，余答应，安贵人的位份高于你，你的确应该尊重些。”

“皇上，臣妾……”余莺儿撒娇诉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陵容打断了，“不过，余答应的礼臣妾怕是受不起呢。皇上皇后平日里最是怜贫惜下的，对于奴才也从不苛责，太后更是慈悲心肠，一心向佛。上行下效，满宫里的人平时都学着做着，怎么偏偏余答应却特立独行呢？难不成真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便能行事无状了吗？”

皇上坐直了身子，陵容这话大有深意，他便追问了起来：“蓁蓁这话何意？可是余答应做了什么事儿惹你不快了？”

“皇上，臣妾没有。”余莺儿急忙辩解，可皇上却挥挥手示意她闭嘴。

陵容盈盈拜倒，“皇上，请容臣妾禀告。皇上准许臣妾学习协理六宫之权，臣妾想着，除了学习周全琐事，更重要的也是学习皇上太后和皇后的宽容之心，处世之道。如今得知不平，臣妾定要直言不讳。”

皇上点点头，“甚是，你讲。”

陵容便把偶然发现小厦子手指受伤，是因余莺儿故意让他徒手剥核桃之事三长两短地说了出来，“臣妾心中实在不忍。再者，小厦子是伺候皇上的，要是因为余答应这一时兴起的惩罚，误了皇上的事儿，才是大事。余答应先前将品阶比她高的欣常在打入慎刑司，太后出言惩罚，没想到皇上仁慈赦免后，仍旧不思悔改，可见其本性如此。皇上，请您明察。”陵容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

余莺儿却想，只不过是磋磨了一个奴才，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不明白，怎么陵容三言两语间就把这事儿说得如此严重，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皇上已经命小厦子进来了。

“把手伸出来。”皇上吩咐道。小厦子应了声是，便把手上的白布解了下来，只见那些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了。皇上皱了皱眉，挥手让他退下，才沉吟道：“你先前行为无状，朕念你是初犯饶过了你，而现在才多久，你又故态复萌，你这是什么歹毒的心肠，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其实责罚奴才不是大事，可是皇上想到余莺儿刚才还在他面前浅吟低唱，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却不想私底下这般歹毒，两厢对比，只觉得无比恶心。再加上陵容话说得把他驾得很高，要是不严惩，倒显得他跟皇帝连御前伺候的人都护不住一样，所以当下便喊了苏培盛进来。

“去，传旨，答应余氏，心肠歹毒行事无状，不思悔改，毫无怜悯之心，着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皇上下旨道，苏培盛连忙应声，快手快脚将余莺儿拖了出去，并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呼喊。余莺儿看不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如今有机会踩她一脚，他们又怎会手软。

其实陵容也不是真那么莽撞，想为了小厦子出头。只不过是，第一她不想让余莺儿有机会去凌辱甄嬛而给了甄嬛未承宠就晋封的殊荣，第二她这样也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树立个人设，让皇上看到她的耿直公正。且陵容现在在皇上心中已有了一定位置，而余莺儿没有倚梅园相遇的加持，皇上对她不过是图个新鲜。所以拉余莺儿下马这事儿，对陵容来说是一件定成功且稳赚不赔的买卖，还外加可以收获苏培盛小厦子师徒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陵容见事已了了，便坐到皇上身边，靠着他道：“皇上莫要被搅了兴致，既然皇上今日想听曲子，那蓁蓁弹给皇上听可好？”

皇上对余莺儿本也不十分在意，当下听陵容这么说，一下子提起了兴致，“噢？蓁蓁也会琵琶？”

陵容起身拿起了余莺儿留下的琵琶，拨弄了几下，笑着道：“在家中有学过，不过臣妾技艺不佳，供皇上一笑。”

坐定后，一首《浔阳夜月》已弹奏了起来，只见她低眉信手续续弹，琴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不仅技艺娴熟，且有情有景，听之便知道这手琵琶定是经名师教导且下过苦功夫的。余莺儿业余的琵琶与这比起来真是难以入耳了，皇上当下就把她抛之脑后。

“蓁蓁，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一曲弹罢，皇上眼中的喜爱已是藏不住了。

陵容莞尔一笑，“那就要皇上慢慢摸索了。”

皇上一阵畅快大笑，苏培盛在外头听着，真是打心底里佩服起了陵容。三言两语除了一个宠妃，事后皇上不仅没有不高兴，只弹了一曲就让皇上如此高兴，如此手段真是了不起啊。

余莺儿因陵容被废引得后宫一片哗然，不过因太后对此事十分赞同的态度，所以也没人敢去说陵容什么。只是这妙音娘子没了，皇上身边的妙音却没断，宫中盛传，安贵人一手琵琶堪比国手，皇上赞誉有佳，每每皇上疲惫之时，都要听安贵人弹上一曲才得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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