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祁归与御医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在殿内跪着的宫人耳中。
有个靠近殿门的宫女瑟瑟发抖地蜷成一团,连牙齿都磕碰起来。
沐祁归敏锐地察觉到她细微的动静,缓步过去,“你在怕什么?”
宫女的脸缩进了两臂间,她骤然听到沐祁归不疾不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惊得剧烈一颤。
“如画走出寝殿的时候,你就试图跟着她离开玉棠宫。”
沐祁归每说一句,宫女的战栗就加重一分,“你想做什么?”
若琴已在玉棠宫与众宫人共事数月,即使没有看到宫女的样貌,也认出了她的身形。
若琴迟疑道:“采兰?是你?娘娘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下毒?”
“没有!奴婢没有!”
采兰慌张地抬起头来,复又垂下眼,牙齿磕碰着抖出解释,“奴婢别无所图,只是想帮如画姐姐的忙……”
沐祁归掷出匕首。
寒刃扎进采兰膝盖前半寸的金砖上,入地三分,鞘端嗡鸣。
采兰被震得一僵,随即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啊!啊!啊!”
她挣扎着后退,奈何双腿发软,扑腾了半天还是在原地打转。
沐祁归懒得与采兰费唇舌,“不急,等指使你的人现身,你一样要死,早晚罢了。”
白锦语在如画的搀扶下走过来,她平静地望着受惊过度的采兰,“自我进宫起,你就一直在玉棠宫里伺候。除却若琴和如画,我最器重的,就是你。”
采兰闻言,抽泣起来,“娘娘……娘娘……奴婢……”
沐祁归站到白锦语身侧,“不过是一个叛主的宫女,交予我处置就是。”
想到沐祁归凛冽的目光,采兰心有余悸,她爬到白锦语脚边,哭求道:“娘娘,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沐祁归担心采兰突袭伤到白锦语,挡在白锦语身前,踹倒了采兰。
采兰躺在地上,捂着肩膀,疼得直咧嘴,“娘娘……”
白锦语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你要是坦白罪状,供出幕后主使,我大可饶你一命。否则……”
采兰不等白锦语说出否则什么,就蛹动了几下,“林美人……是林美人……”
沐祁归与白锦语相视一眼,俱在彼此的眸中看到了疑惑。
“林美人宫里的小太监小丁子,吩咐奴婢把药粉下在梅花甜糕里。”
采兰气息喘喘地继续道:“他说只要娘娘吃了药,头疼脑热个几日,皇上兴许就能想起后宫里的旧人。”
采兰吃力地翻过身,趴在地上,“奴婢真的不知道药粉怎么就成了毒药,更不知道林美人竟然胆大妄为到想要杀了娘娘。”
沐祁归探问道:“林美人的一个小太监就能轻易使唤你做事?”
采兰将额抵在金砖上,“奴婢也不想,可……”
她迟疑了一息,继续道:“奴婢半月前大意冲撞了林美人,将她腕上御赐的玉镯碰碎了。损坏御赐的物件是死罪,奴婢有了把柄在林美人手中,只能任由林美人差遣。”
白锦语逐渐相信了采兰的话,她紧张地攥着沐祁归的衣袖,“祁归,你好像也吃了梅花甜糕。”
她关心则乱,回身唤御医过来为沐祁归诊脉。
“是了,我吃过梅花甜糕,指尖沾染了粉末,又触碰了引玉的嘴。”
沐祁归捻着指尖,想起她曾在用膳前,为戳穿引玉偷吃,抚过她唇角的糕饼残渣,“御医,你将小几上的梅花甜糕与饭菜混合起来,再试一遍。”
御医不敢耽搁,端起罗汉榻小几上的梅花甜糕,走向食案。
白锦语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两批人,各下了一种无毒的药粉,等着我一起服下,混成剧毒?”
沐祁归颔首,“就是不知道,这两批人里,受到蒙蔽的是谁,真正主使的又是谁。”
“佛手金瓜与梅花甜糕倒在一起,真的有毒!”
御医拿着银针,小跑到沐祁归面前,“沐大小姐,您看。”
沐祁归接过浮出黑色的银针,沉思少顷,忽然反手将银针甩向雕窗。
银针闪着锐芒,破空穿过窗子。
霎时,有闷哼响起。
沐祁归掠身过去,推窗追寻偷窥的贼人。
贼人虽然负伤,但逃得迅速,沐祁归只看到了身着宫人服饰的背影。
白锦语命宫人捆住采兰,大开殿门,随即走到站在廊下的沐祁归身侧,“怎么样?”
沐祁归遥望天际,“逃了。”
白锦语朝沐祁归的视线望去,“那怎么办?”
沐祁归抬起唇角,“既已打草惊蛇,索性敲山震虎。”
她扶着白锦语,“走,我们到御书房,将采兰的供词呈给皇上,求皇上遣侍卫搜查林美人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