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祁归豁然起身,搂住引玉,“怎么了?”
引玉咬着惨白的唇靠在沐祁归身上,眉头紧锁,汗如雨下。
白锦语柔荑微颤,佛手金卷掉到了地上,她疑惑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沐祁归察觉到不对,将引玉放到罗汉榻上,吩咐道:“如画,你去寻御医。”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就说玉棠宫有人吃错了东西,别说具体是谁。”
如画领命,俯身小跑出殿。
沐祁归看到有宫人想要跟上如画,喝道:“站住!”
她袖中的匕首落至手心,“若琴,将殿门关紧,在御医到来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匕首出鞘,寒光凛凛,沐祁归眸子里迸发出摄人的杀意。
殿内众宫人霎时一震,跪伏在地不敢妄动。
就在沐祁归下令的瞬息,引玉呕出血来。
白锦语看到黑血,受惊过甚,险些昏厥过去。
沐祁归掠过去抱住白锦语,将她安置在锦榻上。
若琴阖紧殿门,以身挡住已然插上的门闩,“娘娘,沐小姐,奴婢真的在小厨房认真验过了,饭菜无毒……”
沐祁归想起自己在端王府中的“牵魂绕”,若有所思道:“许是下毒的方式精巧,躲过了查验。”
若琴没了主意,“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沐祁归想要起身去看引玉,却被白锦语拽住了衣袖。
白锦语四肢冰凉,背脊还有些战栗,“祁归,是不是有人在饭菜里下了毒?”
“你什么都别想,安心躺着。”
沐祁归温热的掌心覆上白锦语手背,安抚道:“不要怕,没事的。”
白锦语抚着小腹,渐渐稳住了心神。
沐祁归为白锦语盖上锦被,急步过去扶起引玉,把她嘴边的血迹擦去,呼唤道:“引玉,引玉。”
引玉意识涣散地望着沐祁归,任凭沐祁归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沐祁归握住引玉的手腕,想要探寻她的心声。
但……沐祁归得到的,还是一片虚无。
间不容发,沐祁归捏住引玉的下颌,将已是温热的茶水硬生生灌了进去。
连灌了三盏,引玉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沐祁归当机立断,把渣斗踢到旁边,按着引玉的小腹催她将毒物混着茶水一起吐出来。
结果,引玉只是时不时干呕一下。
沐祁归索性把白锦语搁在酸杏脯上的银筷拿起来,撬开引玉的唇齿,压住她的舌根。
刹那间,引玉呕吐不止。
沐祁归拍着引玉的后背,以免她呛到。
须臾,银筷触到秽物的部分显出黑色。
沐祁归蹙眉喃喃道:“果真是毒……”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殿外轻叩门扉,“御医来了。”
是如画携御医匆匆赶到。
若琴虽遭逢变故,已经腿软,但还是记得沐祁归的嘱咐。她僵着身子,打开殿门,将御医和如画放进来,复又关紧了殿门,靠在门闩上,继续守着寝殿。
御医在镂雕座屏前行礼道:“昭容娘娘万福。”
白锦语偏过头,“无需多礼,进来。”
御医绕过座屏,看了看歪在罗汉榻上衣襟染血的引玉,又看了看躺在锦榻上的白锦语,迟疑道:“这……”
白锦语半撑起身子,“御医,我只是受到了惊吓,没有大碍。”
如画走过去,在白锦语腰侧塞了软缎引枕。
御医了然,走到罗汉榻旁,为引玉诊脉。
沐祁归把引玉放平,“劳烦御医了。”
“沐大小姐言重。”
御医搭着脉,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翻动药箱,拿出针灸包里的银针,去探引玉唇角残余的呕吐物。
沐祁归为引玉拭着额间的汗,“御医,引玉中的是什么毒?”
御医俯身端详着引玉,“是幽蔓藤。”
“幽蔓藤?”
沐祁归望向御医,“这毒是否有解?”
“这毒虽然凶猛,但她食的不多,您又处理得及时。她不至于丢掉性命。”
御医又翻起药箱,取出一个药瓶交予沐祁归,“碾碎喂她服下,即可暂时压制毒性。”
沐祁归将信将疑地闻了一下药瓶,“暂时……压制?”
御医解释道:“毒既入腹,又怎么可能一次性根除?日后还是要配合汤药调理的。”
沐祁归担忧稍缓,倒出药瓶里半个指腹大小的丸药,捏碎塞进引玉嘴里。
御医则在引玉的几个大穴扎下银针。
须臾,引玉的汗流得少了些,呼吸也逐渐均匀。
沐祁归把木椸上的藕荷色披风盖在引玉身上,“御医,文昭容有孕在身,为保万全,您也为她诊一下脉吧。”
白锦语颔首。
如画抽出锦帕,铺在白锦语腕上。
御医俯身过去跪在榻前,谨慎地搭起脉。
少顷,御医垂首道:“娘娘无碍,只是有些疲倦,微臣等会儿再开几副安胎补气的汤药,娘娘服下就没事了。”
确认白锦语无虞,沐祁归引着御医到了食案旁,“御医,昭容娘娘的午膳都在这里了,您看看有没有您说的那种毒物。”
御医闻言,神色一凛。
有孕的后妃饭食出现纰漏,实在非同小可。
他拿出银针,一样样仔细验过。
结果与若琴在小厨房查验的一样,整桌菜肴都没有毒。
沐祁归提醒道:“幽蔓藤是不是能由两种无毒的药物混合而成?”
御医受到了启发,“沐大小姐所言有理。”
他卷起衣袖,将食物两两混合,又验了一遍。
经过半盏茶的工夫,御医诧异地执起银针,“还是无毒!”
他百思不得其解,“幽蔓藤是经过十几道程序提炼出的毒药,既难得又凶猛,绝不可能是误食……”
御医猜测道:“您说,是不是那个丫鬟得罪了谁?”
沐祁归一瞬不瞬地看着满桌子饭食,“不可能,引玉昨日刚进宫,即使得罪了谁,也不至于招来杀身祸事。”
她有一种预感,这毒不是冲着锦语来的,就是冲着她来的。
御医点点头,放下了衣袖,“那您有什么想法?”
“如画将您找来,势必已经惊动了下毒的人。”
沐祁归转身去看紧阖的殿门,“他既然下了毒,总是要来确认是否得手的。”
御医后知后觉道:“难怪您遣去寻我的宫女,死活都不说到底是谁出了事。原来,您严防殿内消息传出去,就是为了逼下毒的人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