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沈灵姝如何解释春桃就是不相信。最后只能答应人绝对不会做违法强迫纯良郎君的事,才让小婢女止了泪肯起来。
沈灵姝回了府,将骑装换下,准备去平康坊春花楼听曲子。
沈夫人给人拿下毡帽拿梳发。对自家女娘刚回来又要出去的行为,愁笑叹气。“谁家女娘似你啊,刚玩回来就要出去,府里留不住你是不是?”
沈灵姝环抱住了沈夫人的腰,“阿娘胡说,有阿娘在,灵姝才不想出去呢。那是因为君熙约了我嘛,君熙你也知道的,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碌着林府她二兄的婚事。我们可许久不见了。她硬要我出去陪她逛逛呢。”
“成成成。你就尽会说好听话来哄我。”沈夫人笑,“这要是今儿不让你出去,阿娘我可就成了你俩的罪人喽。”
“阿娘才是罪人,阿娘永远是灵姝心头的美人,大美人!”沈灵姝嘴甜地埋脑袋在人身上。
沈夫人被人的话逗得笑颜舒展开。帮着女儿换了男装,才停在廊下看着沈灵姝带着同样换了男装的春桃离开。
望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院门。沈夫人面上的笑容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忧心的愁容。
沈济在昨日回府后,告诉了沈夫人一事。老皇帝在他散职出宫前,把他叫到了御书房。委婉地提到了灵姝的婚事。言里言外,竟是有意让灵姝做太子妃。
沈济当下没有表态,只是迂回先绕开了此话。待到回府面对沈夫人时,沈济的忧心才表现了出来。沈夫人更是闻言就落了泪下来。
现在的朝堂,几乎都是王家一言之。皇室早不知道虚空成什么样了。王家随时都有篡位的嫌隙。让灵姝嫁进东宫,那不是要他们灵姝的命吗!
沈夫人悲从心来。“郎君,绝对不能让我们灵姝成太子妃,我不会让她就这么嫁的……”
沈济面目深沉。他其实早有耳闻晋皇后有意挑选自家女娘入宫。但当老皇帝在御书房那一番明切的话下来,沈济还是难掩心头悲怒。“放心夫人,冒着欺君砍头的罪,也不能让灵姝在宫中胆战心惊过一辈子……”
*
沈灵姝和林君熙约在了西市的茶楼见面。
沈灵姝到时,才看见了一身锦色男装打扮的林君熙,旁边还站着高挑俊秀的林君琢。
林君熙见了沈灵姝,跑了过来抱住人的胳膊。顺道解释。“我偷偷要跑出来,但被我兄长发现了……他不让我出来,除非带着他一起……”
沈灵姝探头看了眼林君琢。
林君琢生得白皙俊秀。丰神如玉。往街角一站,便跟一副名贵的山水墨画一样。
林君琢回以人温朗一笑。
沈灵姝立马收回脑袋。“你哥跟着,那咱们不就去不成春花楼了吗。”
林君熙:“没办法……我出来太不小心了。不过正好,我哥不是说要给咱们挑宠物吗?现在就在西市,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有跟阿嫂一样的小猫儿。”林君熙道,“你不是很喜欢那只猫儿吗?”昨夜从林府离开,沈灵姝脸上的不舍都要满溢出来了。
沈灵姝想想:“也好。”
长安西市聚集了几乎全长安的胡商和外来商户。
珠宝铺、药材行、手工作坊、杂耍艺人……各种猎奇和奇珍艺宝皆有。
林君熙是在林府从二堂兄那里偶然听见的有间波斯商户开营的兽坊。专卖可做家宠的兽禽。
林君琢似乎也知道地点,带着两人穿行西市的街巷。
那是一间灰扑扑的铺面。
走进去,却能看见各类的家畜、野兽、飞禽……
凶猛的有,温顺的也有。本土的有之,外域来的也有。
商贩是个波斯商,操着流利的中原话,一一给介绍。
林君琢:“可有心喜的?”
林君熙瞧见着一只白鸟。“这只鸟儿可不错。”
说着,才发现自家的兄长问的是沈灵姝。两人早已经逛寻到另一边。
林君熙:“……”
波斯商户过来。“这是西域鸟,歌喉动听至极,还能帮忙看守家院。”
林君熙:“这么神奇。”
一旁的沈灵姝随便逛逛。而春桃因为害怕那些飞禽走兽,哪怕是关在笼子里。所以到外面等着。
沈灵姝看了一圈。问,“可有猫?”
波斯商户:“这么寻常的家宠在我们这没有……不过这位公子要是执意想要,我们这里倒是有一只类猫的……”
波斯商户说着,转身去了后院,提出了一只笼子。
笼子里头,正趴着一只毛绒绒的小兽。
波斯商户:“不瞒客人,这只宝贝我们轻易不卖,它可是西域白狼。贵重的很。”
几人盯着笼子里蔫耷的小兽,圆耳朵,四肢毛绒绒,连眼睛也是圆嘟嘟的。爪子更是粉嫩嫩,小兽百无聊赖一般蹲趴在笼子里。被众人围看着,也只是不屑地抬起一眼,随后便将脑袋扭向另外一边。
几人抬起眼齐齐看波斯商:这不是就只小犬吗。
林君琢:“店家,拿一只小犬狗充做奇珍兽,报到官府里可是欺瞒罪。”
波斯商户急切:“千真万确客人,这就是我们从狼窝扒拉出来的。”
只有沈灵姝一人疑惑:……不是,这怎么就成类猫的小兽了?是犬是狼。也不会是猫啊。
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
波斯商户着急要给人证明,伸着手要掰弄起小白犬的牙齿给人看,刚一伸手进去,里头不耐烦的小白犬嗷呜一声,波斯商户猝不及防就被咬了一口。
不过小白犬牙还没长齐。嗷呜一口,只是吓到了波斯商,倒没给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口。
波斯商心有余悸地收回手,虚虚嘴硬,“……客人,你瞧这凶性子,这、这还真的是狼。”
沈灵姝这下也来了兴趣,蹲下来细看笼子里的小兽。
谁知小白犬冷冷酷酷把脑袋又扭向了另外一边,爱答不理人。
沈灵姝笑了。“有意思。”
沈灵姝:“店家,这只小犬要多少文钱?”
波斯商户立马喜笑颜开,“客人,这只小狼您要是要,一百两。”
沈灵姝:“店家好会宰客。”
波斯商户:“客人,这可是外域雪狼,我们轻易不卖……”
林君熙:“不卖还拿出来?”
沈灵姝瞅了会。“三十两成不成。”
波斯商户是看几人衣着金贵,且一般到能到他们这种奇珍异铺来的。没一个是穷酸的。没成想富贵人家也会讲价?
波斯商户:“这个客人,三十两确实太妄折了……”
沈灵姝拍拍裤摆子站起来。“好咧。那就不买了。”
波斯商户。“……”
林君琢:“灵姝若是想要……”
一百两在林氏兄妹眼里和一两并无区别。对于大晋第一首富的家底,世间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就没有昂贵一说。
沈灵姝摇摇头,颇为老成地道。“你们是不知柴盐油米贵……”
林君熙疑惑:“你知道?”
沈灵姝上辈子可是遭了不少苦的,特别是长安城破后,军旅漂泊能吃一碗白米都难。
有这么一遭。沈灵姝自然是心疼钱的。
“不用。这只小犬还不值当一百两。走吧。”
波斯商户在后头,咬咬牙,喊出:“五十两!”
林君琢和林君熙一顿。两个豪族兄妹,也是第一次见人讲价。讶着竟还还真有讲价至一半这种程度。
沈灵姝也回头了,却是道。“店家,我刚才说的是三十两。这只小白犬是不是外域雪狼不好说,但是会咬人是一定的……刚才店家只是伸了个手,就险些被咬。不说以后被误伤的费用,就是驯养也要大量时间和精力。五十两,还是不值当呢。”
林君熙听得一楞一楞。朝沈灵姝投去钦佩的目光。她还是头一回见竟能把一商物用一半的价钱拿下的。
波斯商户没说出话来。似也是恼了。呱啦了几句波斯话。意思仿佛是不卖了。
几人出了铺子。
忽听,后面传来一声“哎呦”叫唤声。
原来是波斯商户正打算将小白犬收起来,结果提笼子时被咬了一口。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在后头响起。怒气冲冲的波斯商户跑出来了,叫住了几人。“客人,客人!三十两,卖给你了!给您了!”
沈灵姝挑眉。“成。”
波斯商户见人答应得如此利索,心头又涌现了一股懊悔。不过低头看笼子里不近人情的小畜生。还是赶紧送走得好。
林君琢听到了这小白犬会咬人,不免有些担心。“灵姝,要不还是换一只。”
沈灵姝提着笼子。小白犬还趴在笼子里,毛绒绒的屁股对准着他们。爱答不理。
沈灵姝笑。“不用,就要它了。”
*
几人说笑着出了巷坊。
忽有匹发疯的高头骏马撞进了西市内,街道瞬间乱成一团,百姓们的惊叫逃声不绝。
眼见着疯马要踩踏上街心一哭啼的孩童。
林君琢冲了过去,往前抱住了孩子往旁一滚,惊险避开。
疯马仰头长吁,调转了方向继续横冲直撞。
而站在街边的林君熙正好处于疯马调转方向的方位。
“君熙!”林君琢吼。
林君熙吓楞住。
沈灵姝先反应过来,扔了手中的笼子,立马把人拽扑到一边。
两旁百姓惊叫逃窜。
疯马忽一个向前扬蹄子,不知怎的膝盖扭折,直接摔滚了在地上。扬起的尘灰阵阵,疯马已昏厥在地。
沈灵姝搀扶着林君熙起来,林君琢也从街边跑了过来。
人群中已有了百姓报官。
疯马的主子是王家人。官衙也过来了,王家的家仆出来,两方就这疯马说了几句。官衙便打算了了。
林君熙在自家兄长怀中心有余悸。
沈灵姝却不能忍了。拨开林君熙拉着她的手。
“几位大人,留步。”
官衙们被叫住,回身看,是一面容清秀,衣着华贵的郎君。忙收起脸上的敷衍。“郎君有何事?”
“纵容疯马闹市。按着大晋律法,该有何处罚?”
官衙们面面相看,片刻,一个小官衙默默道,“……杖二十,惊撞行人至死,则徒二十里。”
“没错。”沈灵姝说,“那可否让某看看,几位大人是如何处置这疯马的主子的?”
官衙:“这疯马无主,只能押解……”
“它有配鞍有缰绳,有掌钉,怎么能说是无主?难不成是它自己给自己安上的?”沈灵姝不听借口,“我要你们彻查,它冲撞了我的朋友,差点踩死孩童,决不能轻易算了!”
沈灵姝目光转到了旁边几个刚跟官衙交涉的王家家仆。她认得后头有一个王玺的小厮。此人正低垂着脑袋看地,不敢抬头。
“我记得长安的家马都要登记在册,只要翻查,就能寻到对应的主子……”
王家的大家仆坐不住了。喊话,“沈娘子是不是太过咄咄逼人了?”
官衙两面为难,斟酌一下左右。自然是投靠王家。“尔是在干涉办案!快让开!”
林君琢安抚了林君熙后,走了过来。“疯马冲撞了舍妹,误伤百姓。这事绝对不能如此化了。”
官衙们认出了林小郎君。旺起来的盛焰立马弱下。
王家的家仆见到林家人,也不敢擅自做主了。不再吭声。
林君琢:“照着沈娘子的话,寻登记册子过来。”
官衙忙点头。“是、是。小的们这就去。”
沈灵姝平息了怒气。才看到街边自己空荡荡的小笼子。有些可惜。
在刚才的冲撞下,笼子撞开了锁。小白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