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丁若溪此刻终于听懂了李氏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只觉荒谬至极。
她紧绷着一张脸,沉声拒绝:“我不同意。”
那有悖人伦,且不说她愿不愿意,皎洁如明月的长兄怎么可能同意染指自己的弟媳?和她生孩子?
“先别急着拒绝。”
对于她的反应,李氏显然在意料之中,她意味深长道:“想想你的五哥和幼妹,他们还那么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愿意看着他们一直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吗?”
丁若溪浑身血液仿佛一瞬被冻住,惊恐的拔高了音:“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派人送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李氏掀起唇角,从小榻上起身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劝说道:“三娘,只要你肯答应,我可以保证,你五哥和幼妹余生便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氏说完收回了手,缓声道:“如若不然,他们的下场,你好好掂量掂量。”
丁若溪气的浑身发抖。
李氏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哪还有刚才和蔼模样,涂满红色口脂的唇一张一合,仿佛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说着话,牵着她的手往房门口走。
丁若溪只觉脚下浮虚的厉害,每走一步就如同踩到了万丈云端之上,稍不留神便会从上面跌落,摔的粉身碎骨,她抖着唇哑声道:“为什么是我?”
明明她可以放她离去,再给她丈夫娶一房媳妇回来,到时候她愿意让新妇生几个,或者和别的男人生孩子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为难她这个一心求去的人。
“这个你不必知道。”
临走时,李氏令丫鬟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对了,墨青晡时①回府后便病了,人烧到昏昏沉沉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不肯吃药,你过去看看他。”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
盛放药的黑漆短案塞到了丁若溪手里,被下人领着离去了。
常嬷嬷从前厅回来,压低嗓音禀告道:“适才国公府的裴六郎派人来找大郎君,说有要事相商,把大郎君叫走了,各位贵女们还在前厅,要不要奴婢派下人将人一一送回去?”
“嗯,再给每个人备上一份厚礼。”
常嬷嬷听后正要去,就听李氏反问道:“东西他喝下了吗?”
傍晚李氏派她把大郎君邀来后,又偷偷叮嘱了她一句,她听后感到匪夷所思,哪有做母亲的这么对待儿子,但不敢做他想,恭敬回道:“喝下了。”
“余下的事,按原计划进行。”
丁若溪去的一路上思绪都是混乱的,甚至好几次差点被小道上斜横出来的枝丫绊倒,直到被下人领着去了苏慕凉的房间时,脚下还是浮虚的。
她不知婆母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且先不说她,苏慕凉知不知道婆母的打算?
若他知道的话——
丁若溪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险些要逼疯了,可一时间又理不出头绪,她告诉自己必须立刻做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待情绪平静下来后再好好想一想。
故而,她忙深吸口气,将药碗放下,脱口冲室内卧榻方向唤了声:“夫君——”
话音刚落,便一下子抿住了唇,脸上浮出懊悔之色。她适才怎么忘了,从她那日得知他押妓后,她心里便再不认他这个夫君了。
屋中空荡荡的似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房门“啪”的一声从外面关上。
丁若溪一惊,忙过去拍门:“做什么?开门!”
丫鬟在门外恭敬回道:“二郎君出门时曾交代下来,说夫人还在气头上,估计不愿在此处多待,让奴婢先把门锁上留住夫人,让夫人在屋里等他一会儿,他忙完就回来。”
“二夫人,对不住。”说完,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
丁若溪这才知道苏慕凉并不在屋中,她虽嫁给苏慕凉半年之久,可因为婆母的阻拦,两人并没住在一处,婆母甚至还规定她只有每个月逢五,逢十的日子才能和苏慕凉见面。
因这个缘故,丁若溪也极少来苏慕凉的住所,见人不在,紧绷的心弦稍微松懈了些,转身正要回去。
然,刚走出一步,眼前忽然一黑,她忙用手指撑着额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只觉口干的厉害,慢吞吞的挪到旁侧小榻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另一侧,院中守卫被秦用命令撤到院外,警醒的盯着周遭动静。
紧闭的书房内,一盏豆大的烛光在紫檀木桌案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影,苏会和国公府的裴六郎裴栾炎隔着一方矮几相对而坐。
晴了一日的天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落雨的沙沙声落在耳中,听起来沉闷又令人昏昏欲睡。
苏会身上还穿着刚才在前厅教众贵女弹琴的月牙白交领长衫,在烛光映衬下,如白雪一般纤尘不染,人也比白日更为温润儒雅,只见他提起矮几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出来,“六郎深夜来访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酒香从杯盏里溢出来,香味绵甜醇厚,令屋中燥热的气温清凉不少。
坐与他对面的年轻郎君二十一二岁,穿着一袭绛紫色锦袍,身形清瘦,面冠如玉,更甚的是上挑的眼尾下有个红色小痣,不笑时也显得有三分笑意,令原就雍容雅致的儿郎,又多了几分风流倜傥。
只见他“唰”的一声扯开手中折扇,笑道:“还是挚友苏大郎君了解我,知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夸赞道:“酃醁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好酒,你从哪弄来这酒的?”
苏会不爱饮酒,对酒的品类也不甚了解,端起茶盏如牛饮般仰头一口饮尽,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流进肚腹似乎将屋内的闷热也压下去了些,他给自己又满上一盏:“从阿耶的库房搬来的。”
“真是牛嚼牡丹,可惜了这好酒。”
裴六郎扶额惋惜了一声,见挚友转眼三杯酒下了肚,忙出言提醒:“这个酒烈,你少喝点。”
“无碍。”苏会酒量虽浅,但还不至于喝几杯酒醉的不省人事,放下茶盏后,撩起眼皮看他:“朝中有人请求我出征?”
裴六郎放下酒盏,一脸的诧异:“我原以为你不知道这事,今夜听你口音,你是早就听到风声了?”
却说前阵子镇南王和苏会剿匪归朝后,残留在豫州各处的前皇室宗亲见自己的血亲被残忍杀害,各个义愤填膺,只半个多月便重新集结了一支叛军,从豫州打到了荆州,誓要推翻新帝另立新皇,圣上震怒,当天夜里便下旨把豫州刺史赐死,派自己的幼弟楚王赶赴豫州上任。
这楚王看着年纪轻轻,可却有雷霆手段,只半个月便把这事给压了下去,哪成想,这群前皇室宗亲如野草般除不尽,只几日又在别处起义,寻滋挑事,搞的当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而如今朝中除了楚王外,可用之人便只剩下镇南王,而圣上又是个爱猜忌的性子,朝中没有楚王坐镇,镇南王又手握重兵,便不愿让人领兵出征,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苏会身上。
镇南王如今膝下只剩苏会这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子,自是百般不愿人上战场,故而在圣上招他商议此事时,镇南王便称苏会身上有伤,一再推脱。
裴六郎说完肃着脸建议道:“荆州以南地广人稀,地势又恶劣,此仗难打,西望,听我劝能不去便不要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苏会放下手中酒盏,煌煌灯光下,酒意上头的双眸炯炯有神:
“若人人如你这般劝我,我依言蹲在家中,放任那些流寇欺压百姓,心中实在难安,六郎莫要再劝我了,过几日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便说服阿耶,奏请圣上领兵出征。”
裴六郎来之前便知劝不住,但依旧不死心,闷头喝了一盏酒:“别人不知你心中所想,我怎会不知?你这次执意要去,除了身上的责任外,私心里难道没有一丁点想避开丁若溪而为之吗?”
当年两人情意绵绵,他还以为挚友终会抱得美人归,成就一段佳话,哪成想挚友前脚去战场,后脚就被弟弟截了胡,把人娶回了府成了弟媳。
苏会拿起酒盏的手一顿,冷淡道:“我和她早已没任何关系。”
毕竟是挚友不愿提及的往事,裴六郎提了一嘴后也知趣的没再提,只感遗憾,最后不得举高手中酒盏:“往事已矣,不提也罢,今夜我俩不醉不归,算是我给你提前践行了。”
苏会拿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远处更漏响了两声,李氏站在窗前缓声道:“西望回来了吗?”
常嬷嬷拿了件披风帮李氏披上,“适才才回来,被下人领着去苏二郎君的屋中了。”
“奴婢依王妃的嘱咐,下的药量极小,不会被人轻易察觉了去,这个点估摸着药效要发作了。”
常嬷嬷说完话,犹豫着提出心中疑问:“傍晚时丁三娘也在,王妃想要促成两人好事,何不给大郎君下猛一点的药?”
李氏紧了紧身上披风系带,“你说的法子我也想过,但我这个儿子为人机警,说不准还没等我打点好一切,便被他察觉了,他若执意不肯,到时候恐怕没法收场,还是要稳妥些。”
下人领着苏会进屋后便关门出去了。
屋中并没燃灯,只有透窗而来的月色勉强照亮屋中情景。
苏会没想到刚才喝的酒后劲会这么大,此刻酒意上头,走去床榻的稳健的步子也渐渐变得凌乱,坐在榻上后,“咚咚”两声踢掉靴子,身子重重朝后一仰。
刚闭上眼睛,身侧的被褥忽然动了动,一具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如小猫似的凑过来胡乱舔吻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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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