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有千般的不舍,短暂分别的那一刻还是来临了,沈辰压抑甚至有些暴躁的情绪也悄然攀升到了极点。
“你不要摁它的头!”
段臻把沈辰像变戏法一样系在她脖子上的浅黄色围巾又绕了一圈,在镜子前转了转身子,娇柔的肌肤感受着围巾舒适软糯的纹理,脸颊上的小梨涡甜蜜盛开,刚要询问沈辰是什么时候偷偷织的,回头就看见沈辰黑着脸,细长的手掌发泄一般撸着辰宝头上的毛,可怜的辰宝被压迫得两只短小的前腿趴在地毯上,朝着她喵喵喵地呼救。
“乖啦!”
一时之间,段臻也不知道该安慰谁,无奈地走过去轻轻拍了下沈辰的胳膊,让她松手,先把无辜的小可爱解救出来再说。
沈辰默不作声,但还是听话的,手上的力道放缓,辰宝如蒙大赦一样逃离了她的魔爪,脚底生风,嗖地一下就跑回了自己的小窝,匍匐在那里,透亮的大眼睛盯着奇奇怪怪的两个人。
段臻叹气,靠过去,从侧面揽着沈辰的腰,漂亮的下巴在沈辰的肩头上蹭了蹭,又在这人紧绷的脸颊印上了甜甜的一个吻,轻声细语地哄,“以后每天都和你视频,好不好?”
沈辰脸部的表情逐渐柔和,“宝宝,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
“不会,我喜欢被你黏着,不过辰辰,你真的要出发了!”
在段臻的记忆中,这是沈辰第一次在两人即将分别的时候闹脾气,明明之前都在和她有说有笑,哪怕是不经意的对视一眼都能让她温柔到骨子里,结果她特意设置好的提醒闹钟一响,沈辰在片刻的愣怔之后就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沮丧,无奈,无力乃至焦躁,所有的坏情绪统统都呈现了出来,而在沈辰眼皮子底下溜来溜去的辰宝便首当其冲地承受了这一切,这样的沈辰让她感到有一丝从未有过的陌生和慌乱,而更多的则是堆积在心中不可言说的难舍和心疼。
“把你变成它,带走!”
闷闷不乐挺长时间却始终伪装着若无其事的沈辰终于开口了,情绪有些激动,指着圆滚滚的辰宝,语气也是少有的冲。
辰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个喜怒无常,还分分钟要猫老命的主子了,被沈辰一指又一吼,吓得刚小心迈出猫窝的小短腿又缩了回去,小小地喵了一声。
“你别吓到它。”
听着沈辰孩子气一般执拗的话,段臻连责怪的声音都是柔柔的,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何尝不是在故作轻松,即将分开一个多月,元宵节的时候沈辰能不能如愿回来都是未知,这几天她光想想都会难受,不同的是,她不能像沈辰一样将离愁别绪表现出来,哪怕是到了这一刻她都要去努力宽慰沈辰,让沈辰安心地离开她,去和家人共聚天伦,她抿了下唇,端详着沈辰立体的侧脸线条,语气尽量放轻松,“那你要先向花果山的那只猴子拜师学艺哦,而且,你要是再不走的话,阿姨该打电话过来催了。”
明天景大正式放寒假,段臻又一次光明正大地翘班,留在家里陪沈辰,并且在准备午餐的时候诱着沈辰做了一次,圆了沈辰心心念念的一个遗憾,不过她失算的是,一次对于精力旺盛而且一直需求强烈的沈辰来说根本无法满足,于是,她又被沈辰抱到床上做了一次,最终这场浓烈的爱又延伸到浴缸里,结束的时候,累得都快昏厥过去的她被沈辰像对待珍贵的宝贝一样用洁白的浴巾擦干身体抱回到床上,枕着沈辰的胳膊一觉睡到快五点钟。
沈辰望着窗外擦黑的天色,后槽牙咬了咬舌头,视线又转向了已然眯着眼打起盹儿的辰宝,下一秒,微痒舒服的触感就轻柔地袭来了。
“嗯,给你扫扫,不要不开心了。”
段臻的眸子缓缓地翕动着,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在她的脸上,声线低柔。
“和辰宝都乖乖的,等我回来。”
沈辰沉迷地闭上眼,心里默默补上了下半句。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翌日清晨,天气晴朗,沈辰随着沈玉楼和何溪启程回乡下老家,车子在短暂的拥堵后,远离了喧嚣繁华的都市,驶过被积雪覆盖的山间田野,她离她心爱的女孩越来越远了,也越发的落寞寡欢,为了排解心中的愁绪,她只能叽里呱啦不停地说话,除了内心深处的怅然,表面上的她谈笑风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去看不久前由段臻亲手套上的情侣手机壳,神情便会在一瞬间呆住,脑海中也会不由自主地忆起她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因此,多数时间她都低着头,担心被精明的何溪看出什么端倪来。
路程并不算太遥远,午间的时候,车子便已经驶入了村口,后半程被何溪嫌弃过于聒噪的沈辰摘下耳机,扭了扭有些酸疼的颈椎骨,无意间扫到外边隐约的大红牌坊,诧异的整张脸都贴在了车玻璃上,难以置信地擦了一下聚集在上面的水汽,“呀,什么时候建的?”
崭新高大的牌坊在她的眼中倒退,依次而来的是雕花的石栏杆和复古的建筑物,连身下的路面都平坦了起来,甚至有些怀疑沈玉楼是不是迷路进错了村子。
“是不是有种世上已千年的错觉?”
何溪斜睨了她一眼,“暑假的时候开始建的,顺应时代发展,搞旅游兴村,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你忘了?”
“哦,啊!”
沈辰回忆,似乎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唉声叹气,“没办法,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沈玉楼和何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嘁了她一声。
她没回来也只是一年,老家和老家的人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些落后闭塞的小村庄开始改头换面,努力追赶着高速前进的时代步伐,很多年轻人选择回家创业,包括她堂哥沈霖,搞直播带货,卖一些农产品和创意手工品,她下午过去瞧的时候,看着在手机前声情并茂直播讲解的沈霖,有种自己被社会遗弃的感觉,她和段臻一样,是那种几乎不看短视频也很少进直播间的人,比起形形色色难辨真假的视像信息,她们更喜欢文字所带来的思想启发和慰藉,以及其赋予内心的那种充盈和安定。
摆弄着手工编织的精致玩偶,又想到了现下孤零零一只待在家里的辰宝,看中了一个最好看的,想着等沈霖闲下来时,讨一个回去,给她的小情敌做玩具。
而她的爷爷奶奶则日渐老迈,特别是奶奶,头发已尽数花白,脸上的皱纹多到数都数不清,步伐里也少了些硬朗,比奶奶大了几岁的爷爷似乎还是那么有精气神,教育起儿孙的时候,拐杖依旧敲得咚咚响,只是更加健忘了,经常因为找不到东西而发脾气。
夜晚,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土炕上唠嗑的时候,听着熟悉的乡音,沈辰的内心既有温暖又有愧疚,原来,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是这么的幸福和难得,而在这之前她却有些不孝地想逃避这种温馨,只是一想到段臻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待在那座少了她的大房子里,身旁只有什么都不懂的辰宝做伴,心里又泛起了阵阵怜惜和难过,段臻失去了妈妈,也约等于没有爸爸,其他亲人再多的疼爱或许都无法填补心里的空缺。
未来的某一天,她们是否能挽着彼此的手坐在这热乎乎的炕头上,接受来自家人们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诚祝福,融入这个欢声笑语的大家庭中?
短短的几分钟,沈辰的思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蜂拥而至,坐在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裤子上的毛,眼帘低垂着,无所顾忌地想着她的宝贝。
“姐姐,抱抱!”
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和动作,她被冲过来的奶团子扑了个满怀,紧接着,脸颊就被自家小堂妹结结实实地香了一口。
不到两岁半的沈嘟嘟嘴角上还粘着褐色的渣儿,在她抬头的瞬间,又甜甜地叫了一句,“姐姐。”
沈辰有点呆愣,忘记了反应。
“辰辰,妹妹在叫你。”
何溪推了她一下,朝沈辰的叔叔婶婶笑,“早上赶路起早了,这孩子估计是犯困了。”
沈辰配合揉眼,笑着叫嘟嘟。
沈嘟嘟在她脸上又招呼了一口,小手也抓紧了她的衣服,嘟着小嘴巴,等着她的抱抱。
家人开怀的笑声中,沈辰没忍住扫了一眼衣服上赫然的巧克力啧,抬头朝小奶团子露出小虎牙,伸出手臂一下子就把小人儿举得高高,在沈嘟嘟手脚扑腾咯咯笑时,忧愁地想,应该能洗的干净吧!
高领灰色毛衣是段臻送的,她分外的珍视,像带回来的许多衣物一样,方便着她能够睹物思人。
它们承载了她太多的念想。
就这样,在随时随地又不可遏制的思念中,沈辰度过了分开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