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辰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秋日的下午，暖阳从落地窗照进了办公室里，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也给室内的人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色光晕。

看似是一个美好的午后，可实际上，此时此刻，连室内的空气都是沉重压抑的。

陆念抱着膝盖，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由于过度的悲伤，她浑身都在发麻发抖，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空洞的视线完全不能聚焦。

巨大的空间安静得就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她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就这么蜷缩在那里。

许久，又有细微的呜咽声响起。

一直保持着缄默的段臻抬起手臂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一秒，陆念就像突然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身体哆嗦了一下，不自觉地脑袋往后退着，将自己缩成了更小的一团，睫毛轻轻抖动，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

在段臻的印象里，这个堂妹天真活泼、无忧无虑。

小一点的时候，由于两人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一年之中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记忆中陆念很黏她，喜欢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反倒是她，有时觉得陆念太吵了，更愿意跟着堂哥一起读书玩耍。

她还记得，陆念因此委屈得掉眼泪，事后却还是待她一如从前。

她家里突遭变故后，陆念一家人也并没有因为那个男人的问题而疏远冷落了她，叔叔婶婶日常对她关怀备至。

长大后的陆念，虽然不像小时候那么黏着她、依赖她了，但自始至终都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她这个有些不合格的堂姐。

这是这么多年来，段臻第一次看见陆念哭得如此伤心，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极度悲伤的氛围中。

她不是一个喜欢深挖他人心思的人，也不善于去安慰别人，更加知晓无声的陪伴或许是现下她唯一能做到的。

既然陆念不愿意说，那么必定是有原因的，段臻这么想着。

“姐，我累了，我想睡觉。”陆念弯着的背脊微微直起一些，嘶哑着声音说，“我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回家。”

陆念的家就在景市。

“那我带你回我家休息，好不好？”段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念念，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陆念两眼无神地摇着头，“不是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说着眼泪就又要决堤而出了。

段臻叹了口气，抽了一张纸巾给她，口吻里有了哄的味道，“那你把眼泪擦擦，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陆念颤抖着伸出手，接过纸巾擦起了眼泪，却是哭得更加厉害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电影院选择在了景大和新丰分公司的中间位置。

沈辰两点不到就从学校出发了。

公交站周边的银杏树枝繁叶茂，跟随着季节的转变逐渐褪去了绿意，太阳光也不似盛夏那般灼热了，伴着风，暖烘烘地从碧蓝的天空中倾斜下来，轻巧地穿过树叶的缝隙投下了一个个斑驳的光影。

等车的空隙，沈辰随意伸出手掌，便看见圆形的光斑温柔地亲吻着掌心，微笑着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发给了段臻。

可是直到到了电影院，段臻都没有回她的信息，她知道段臻已经开始负责自家公司的事务了，不像她有很多的闲暇时间，于是便笃定了段臻还在工作。

段学姐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一定是认真负责，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马虎。

她想象着段臻工作时的样子。

或在仔细地阅读文件，或在细致地安排工作，或在短暂的休息时间拿起杯子抿上一口清香的茶水。

她想得入迷，嘴角始终挂着不自知的甜蜜笑意。

电影院的休闲区里，坐在对面的女孩有些奇怪地偷偷打量着她，心想这个小姐姐虽然帅到没边，不过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段臻像领孩子一样将陆念带回了家。

由于经常有钟点工阿姨过来整理，次卧一应布置倒也还算齐全。

段臻找了一套自己还未穿过的睡裙给了陆念。

陆念像个木偶一样走进浴室洗澡，麻木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对缘何哭泣始终不发一言。

段臻动作很轻地给她盖上了被子，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累了就休息一下。”

陆念很听话，闭上了眼睛。

折腾了许久，时间已经是三点多了。

段臻看了看似乎睡着了的陆念，再三思量，走出房间给沈辰打了语音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微信界面上显示着“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建议稍后再次尝试”的小小一行白色字体，几秒后，自动挂断了。

她又打了两次，一直都没人接。

段臻蹙眉，心里有些担忧，沈辰的手机是没电关机了，还是忘记带了，还是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短短的几秒钟，她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好几种可能，并且自动排除了沈辰没有听见电话声音的可能。

沈辰是那种手机不离手的女孩子，而且对她的信息向来都是秒回的。

段臻尝试着拨打了沈辰注册微信的手机号码，果不其然，显示对方关机了。

眉头紧锁着，段臻有些忧虑地走进了次卧，才发现原本已经躺下睡着的陆念此刻正睁着通红肿胀的眼睛，盖着薄被靠在床头看着她，“姐，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声音虽然沙哑，意识却已恢复了清明。

段臻走过去，语气轻柔地说：“没事的，我陪你。”

陆念这个样子，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真的没事了，姐，你相信我。”陆念坚持。

段臻斟酌着说：“那我打电话让我助理过来陪你，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陆念摇头，有些固执地说：“姐，不用了，况且我真的没事了”。

段臻没有言语，当着陆念的面给蒋琳打了电话。

蒋琳匆匆赶到后，段臻简要却细心地交代了一遍，对陆念说：“我让蒋助理待在客厅里，有什么事了你可以让她帮忙，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陆念之前虽然再三保证也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但还是郑重地点点头，说：“姐，你去吧，我会乖乖的。”

车开出小区没多久，段臻就接到了沈辰的语音电话。

电话里，沈辰的语气雀跃又激动，“段学姐，你到了吗？我在八楼电影院门口，我刚刚手机没电了，这一层的共享充电宝都借出去了，我去五楼租借了一个，刚充上电，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段臻悬着的心立马就放轻松了一些，只是，她难为情地遗憾开口了，“沈辰，我这边临时有点事，所以今天不能和你一起看电影了。”

感觉到手机那边的沈辰似乎沉默了一下，接下来，就善解人意地宽慰她，“没关系的，段学姐，你忙你的，那我就先回学校了。”

段臻不忍心，她知道沈辰同她一样，心里必定也是遗憾的，轻声道歉：“沈辰，对不起。”

其实她何尝不想和沈辰一起看一场彼此都喜欢的电影，但是陆念现在的情况，她确实没办法置之不顾。

“没事的，段学姐，你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沈辰顿了顿，有些期盼地小声问：“那下次有时间了，我们再约好吗？还看这部电影好不好？”

戴着蓝牙耳机通话的段臻笑了。

轻柔的声音便传入了沈辰的耳朵里，“那自然是好的。”

挂了电话后，段臻在下一个路口掉头往家返，没多久就又收到了沈辰的一条语音信息，很短，只要几秒钟，她点开。

女孩温柔的嗓音从耳机里流出。

“段学姐，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哦。”

尾音有点上扬。

她仿佛看见了沈辰弯着眉眼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很神奇，她因为担忧陆念而快速跳动的心瞬间便平稳了下来。

谢谢你，沈辰。

手机屏幕终于还是暗了下去。

沈辰望着检票口排队的人群，垂头丧气地看向了面前桌子上的大桶爆米花以及排排站的可乐和热奶茶，然后特别自责地敲了下脑壳，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矫情了，再说了，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下一秒，她就开始心疼段臻了。

段学姐似乎已经工作了一整天了，中午是不是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对付下？脆弱的肠胃看来又要遭罪了，工作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呢？刚才的说话声是她听得分明的疲惫。

她把手里攥着的两张电影票小心地放到了背包里，在段臻抱歉地告知她不能赶过来的时候，她的潜意识里连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的这种想法都没有出现过。

想和段学姐一起看，这就是她全部的想法。

于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陈静、顾晓雨和周瑶三个人就收到了风尘仆仆赶回宿舍的沈辰的一大桶爆米花，她们纳闷地追问什么情况。

沈辰哼哼哼地应付她们。

再问的话，沈辰就开始编了。

美其名曰是“给生活一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