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辰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人生的转变往往在不经意间发生，无论这个转变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是大还是小，是喜还是悲，当莫测的命运迈着或轻快或沉重的步伐悄然走向你的时候，你甚至都来不及做好姿态去迎接它，也来不及去分辨它真正的面目，就会被接踵而至的幸福所环绕或者被无情地致命一击，然后人生的轨迹从那一刻开始转向和偏离，幸运的人可以重获新生或者得到一个比之前更加圆满的人生，而对于不幸的人来说，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漫长的孤独和无尽的折磨。

分手之后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沈辰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段臻的一颦一笑，都是她和她的甜蜜过往，但是当她睁开眼睛，就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枕边，以及那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掉的黑暗，刚开始的几年她会在这样的冰冷和黑暗中低声哭泣，哪怕是之后她自欺欺人去学习遗忘过去，还是止不住会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相爱的她们踏上了别离的道路。

阑尾炎手术出院后，沈辰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周，然后就是那一年的五一假期了，年初就计划好的海边之旅也因为她身体不宜过度劳累而被迫搁浅了。

心里还是有些沮丧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壁纸上微微隆起的褶皱，“是我的问题，太不争气了。”

“说什么傻话呢，谁都想不到啊，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况且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你完全好了，再去也不迟。”段臻轻声细语地哄着。

沈辰蔫蔫的，“嗯。”

段臻继续哄，“到时候带你去听海，带你到海里游泳，好不好？”

沈辰沮丧，“我不会游泳。”

段臻：“…没关系，我教你。”

沈辰叹了口气，说真的好无聊啊，下一秒，就吃低呼了一声，“啊！”

“辰辰，怎么了？”手机里传来了噗噗的吹气声，段臻有些紧张地问，“弄到手了？”

“没事。”沈辰看着食指上那一小块即将折断的指甲，“一不小心掰到了指甲。”说着说着就生气了，用力拍了下墙壁，整个人气呼呼的，“连你都跟我作对。”

“好了好了，明天就带你出去玩，我们去博物馆看瓷器展，你最喜欢的。”段臻心疼的不得了，像对待闹情绪的小朋友一样，完全没有原则，顿了两秒，“不过你得先问问阿姨放不放你。”

沈辰翻了个身，手始终闲不下来，又一下一下地扯起了床单，“应该没问题的。”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段臻轻声打断了。

“辰辰，有个电话打进来，我要接一下。”

沈辰醒悟，“忘了你现在还在上班，那你先忙吧！”又翻过身去，“我继续面壁思过。”

“你真的是难哄。”挂断电话之前，段臻无奈地笑了，是一个显示为本市的陌生手机号码，“喂，你好。”鼠标轻移，点开了财务部的报表，淡然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好的，阿姨，我明天会过去。”她低声应着，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了，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嘴角逐渐绷成了一条线，木然地望向了落地玻璃窗外，而此时，温煦的阳光还在慈悲地普照着大地，丝毫不知道湛蓝的天空接下来会上演着怎样的阴晴变化。

晚上，简单的餐桌上，沈辰的嘴巴里慢慢咀嚼着西兰花，无精打采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什么胃口。

“碗里边一共有几粒米？你数清楚了吗？”

何溪的突然出声让她愣了几秒，随后假装打了个饱嗝，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有点吃不下了。”

沈玉楼也跟着放下筷子，“可是感觉你没吃多少啊，是不是肠胃又不舒服了？”

“那倒没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太想吃。”沈辰脸上扯起一丝笑容。

“吃不下就别吃了。”何溪瞥了她一眼，给她又盛了碗汤，“再喝碗汤，要不半夜饿肚子睡不着。”

“哦。”沈辰接过碗。

“你不是下午才说明天要和段小姐去博物馆看展吗？怎么又不去了？”

沈辰又哦了一声，喝了半勺子鱼汤，“段学姐说她明天临时有事，去不成了。”脸上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失落表情，抬起头，“要不我明天去找静姐逛逛街吧！我这也好得差不多了，老是待在家里，最远都没出过小区，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

“去吧！”何溪答应得挺痛快，“记得晚上早点回来。”

“溪溪，今天这个排骨好像太老了，很少见你失手啊！”沈玉楼说了一句。

“有的吃就不错了。”何溪的语气是罕见的不耐烦。

沈玉楼看着心情莫名不好的老婆，又看看低头玩着手机的女儿，迷惑不解地摇了摇头。

“小姐，您好，请问您是一位吗？这边请。”神情庄重的段臻踏进咖啡店，彬彬有礼的男服务生就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弯腰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个人。”段臻刚开口说话，就看见何溪朝她走了过来，“阿姨好。”她愣了一下，礼貌问好。

何溪点点头算是和她打招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在里边的包间，段小姐。”非常客气。

段臻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跟着何溪进了最里边的小包间。

“热咖啡，谢谢。”面对面坐好后，段臻把饮品单递给了身边的女服务生，微笑向何溪表示歉意，“阿姨，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段小姐客气了，是我早到了。”何溪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段臻将桌子上放着糖罐和奶盅的托盘往前推了推，“阿姨，可以加些糖或者牛奶。”

何溪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又抿了一口，“果然是年纪大了，喝不惯。”放下了杯子。

段臻动了下嘴唇，“阿…”

“不过辰辰也不是很喜欢喝咖啡，她更喜欢喝果汁和各种水果茶。”何溪自顾自地说，平静无波的脸上闪现了一点笑容，“是吧？段小姐，对于沈辰的喜好，你应该是很清楚的。”忽然抬头看向了她，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一般，犀利而深邃，“甚至于比我这个当妈的都清楚。”

声音平和却字字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压迫感。

“是。”虽然在来之前设想过无数遍，但是面对何溪的开门见山，特别是对上何溪的视线后，段臻还是局促地紧了紧手心。

何溪却不再说话了，直到几分钟后女服务生把段臻点的热咖啡送进来后又安静地离开。

“我知道把段小姐单独约出来很唐突，但是也请段小姐理解一个妈妈的心情，我非常的震惊，也非常的难过。”何溪表现得足够冷静，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段小姐先开始的，还是沈辰先开始的，事实上，关于这些我想我也没有兴趣知道，我想告诉段小姐的是，作为沈辰的妈妈，我很抱歉沈辰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打扰了段小姐，并且，也在这里表明一下我的态度。”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我不同意你们交往。”

“阿姨。”哪怕段臻在工作上是如何的从容稳重，但当她面对一个比自己年长了许多而且阅历丰富的长辈，况且这个长辈还是自己爱人的母亲，还是无可避免地慌张了，她很想去解释什么，“其实我和沈辰，我们…”

何溪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语气平静地打断了她，“如果段小姐想说你和沈辰是认真的，你们是真爱什么的，我想段小姐没必要说了。”嘴角浮现出一丝嘲弄又痛心的微笑，“我很遗憾，是我们家庭教育的失败，导致自己的孩子走上了一条完全错误的道路，我没有办法去改变段小姐的认知，只是希望段小姐能够放过沈辰。”

段臻的唇都在发抖，“阿姨…”

何溪再次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嘴上叹着气，态度却依旧强硬，“如果是沈辰先招惹了段小姐，也请段小姐能够原谅她的不成熟不懂事，在懵懂的年纪混淆了友情和爱情，我在这里郑重地向段小姐道歉。”边说边站了起来，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阿姨，您不要这样。”何溪的话几乎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段臻的脸色越来越白，又忽然之间被何溪鞠躬致歉的动作吓到，连忙站了起来，想伸手去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想，段小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段小姐条件很好，不管是想找什么样的人都是轻而易举的，我们家只是非常普通的家庭，门不当户不对，沈辰也平庸得很，我们自认配不上段小姐。”

何溪始终不卑不亢，完全掌控着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段臻努力撑在桌子上的双手像失去了重力一般软绵无力，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一样，失色的眸子机械地看着何溪冷然的面部神情，许久后，她听到了从自己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喑哑，带着近乎绝望的颤抖。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