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悬疑] 第47章 第47章

陈秋池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辛小莱因两次婚姻所获得的房子在丈夫死后迅速出售，钱款提取后再无踪迹，且她与宗桃父亲结婚时声称自己每个月只有三千退休金，死的时候几张卡凑一起不到一万块……几百万的房款去哪里了？

王安娜也神秘消失了，手机未再使用，银行卡信用卡也停用了，要不是心虚怎么会在警察眼皮子底子溜走，怕是早都想好了金蝉脱壳的法子……苏鹤对比深以为耻，憋着劲要把人找到。

虽然目前没有查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她们的丈夫皆罹患癌症，且颇有家产，她们身为病死者的伴侣都是家产的唯一继承人。

值得注意的是，陈秋池调查了辛小莱的既往病史，发现她在第一任婚姻期间得过宫颈癌。

不过短短数日，围绕“杀妻案”陈秋池已经接触到数个罹患癌症的人，有男有女，女的都得了宫颈癌，男的都得了肺癌。

怎么会这么巧呢？

像癌症这样的极恶疾病的发病率相对来说很低，如此“巧合”怕是已经不算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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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池盯着手机，“病友互助组织”群依然热闹非凡，大家互相加油打气，指导治疗，成员之间互称姐妹，融洽得像一个乌托邦。

她抬起手指，在群里问怎么克服对化疗的恐惧？

很多“姐妹”跳出来说没必要害怕，化疗就是打吊针，只不过需要坐十来个小时，花费时间长一点而已。大家已经总结出针对化疗副作用的各种应对措施，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就行。还说化疗虽然听起来可怕，但宫颈癌属于对化疗敏感型癌症，很多姐妹数次化疗后达到了可手术的指征，生活质量还挺不错。

陈秋池连连发几个哭脸，表示对大家的感谢，然后说：【唉，我从昨天知道自己确诊这个病，几乎没睡着过。我恨不得把那个臭男人杀了，然后再自杀算了。】

很多人立马跳出来制止她这个“愚蠢”的想法。臭男人该死，但不应该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陈秋池一直在等韩蓉，她上次回复了个“姐帮你”后就再无音讯，也没在群里露过脸。要知道她可是群主，应该时时在线的。

陈秋池继续加码，她甩出一叠房产本，还有豪车车钥匙。

这是她从刘波那里借来的，用来“装腔作势”，扮演“傻白富美”。

【是哦。我有这么多房子，每个月收租好几万，我已经因为他丢了半条命，凭什么还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如果苍天有眼，希望他出门被车撞死，吃饭被饭噎死，睡觉被地震震死。】

陈秋池不停地在群里散发这些“诅咒”。

等啊等啊，等了很久，终于等到韩蓉。

她说：【妹妹，你有空吗？姐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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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福到分局接受质询时是在半夜。

鉴于目前“杀妻案”的热度，相关人员但凡浮出水面就会被社会舆论“追逐”甚至“围剿”，另外，宋景福不仅是德威集团工程部经理，还是德威集团董事长的女婿，而德威集团是新安市缴税大户……总之，基于多方考虑，才将这次质询选在半夜。

他来时，他的妻子也在旁陪同。

陈秋池打量过去。宋景福高大魁梧，虽然在工程部任职，却皮肤白净，眼尾有些垂，看向妻子的神态显得格外柔情。他的妻子看起来娇小玲珑，一副从未被伤害的纯真模样，怕是没见识过这些，此刻拽住丈夫的胳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宋景福看起来一点也不慌，把妻子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悄悄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瞬时妻子破涕而笑。

进问询室前还不忘接了杯温水塞进妻子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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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福坐在椅子上，无奈地揉着鼻梁，“陈警官，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有一点，我想事先声明一下，我和方月华之间不存在任何利益输送问题。他入股的公司成为我们德威集团的供应商，并且中标了几个项目，这些情况，我们集团审计部门已经核定没有流程方面问题……”

德威集团是民营企业，也不是上市公司，宋景福还是集团董事长的女婿，他清不清白，还不是董事长一句话的事？方才他已经在众人面前表露出他们夫妻感情未受任何影响，他表现出一副“我最无辜”的姿态。

陈秋池点点头，“那说说你和李重的事吧。”

听到这个名字，宋景福的手指骨节迅速挛缩了下，随即舒展开来。

“初中同班同学，高中她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我学习烂，去了五高。”

“我和她关系仅仅如此，压根不是网上传的曾经的男女朋友。”

宋景福简简单单几句话交代，还是一副着力撇清关系的姿态。

“你和李重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去年九月份。同学会。”

“谁组织的？”

“方月华。”

“你和方月华的关系如何？”

宋景福顿了下，“我现在非常后悔参加那个同学会。”

“为什么？”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面露薄怒，“我以为同学会就是大家联络联络同学感情，谁知道同学会结束后很多人私下联系我，问我借钱，让我帮忙安排工作，或者让我介绍工程……”

陈秋池盯着他，“你谁也没帮，唯独帮了方月华。看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宋景福抬起眼皮，眸光里透着说不清的光，“他为什么要杀……李……重？”

陈秋池敏锐地觉察出他情绪的波动，甚至说出李重的名字都让他的嘴巴打结。

“他们结婚十年，一日夫妻百日恩，整整十年，三千五百六十日……”

“如果过不下去可以离婚。为什么要杀人？！”

他像一只被撑到极限的气球，终于可以缓缓的，慢慢的，小心翼翼地吐出一点憋了很久的气。

陈秋池打断他，“即使方月华参股公司通过正常的流程中标并实施了德威集团的项目，如果没有你的背书，想必他们那样一个小公司连你们集团的大门都进不了……你到底为什么帮他？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或者他们夫妻两个是你的初中同学？ ”

宋景福微微皱眉，“我没想到他们夫妻过得这么艰难。方月华做生意失败，成了失信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陈秋池问。按照她对这对夫妻的了解，向来是面上功夫做得好，绝对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一穷二白。

“我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他们住在文汇花园。”文汇花园是新安市著名的老小区，谁都知道这里房租低。

陈秋池哦了一声，“宋先生，我们昨天终于把方月华的手机破解了，恢复了被他删掉的微信聊天记录……”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定定看向对面。

年轻男人眉心迅速抖动了一下。

“你和你妻子结婚几年了？”陈秋池忽然问。

宋景福愣了愣，“五年。”

“宋先生，要不你来讲一讲，我们在方月华手机上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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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多年，接到方月华电话时，宋景福非常意外，同时伴着遥远记忆的恶心从心底猛一下翻腾出来，彼时他正在陪妻子做取卵手术……手术门刚打开，妻子躺在病床被推了出来，他听到耳机里传来方月华热情雀跃的声音，“李重也会参加，她说她想见你。”

一只手下意识已经抚摸在妻子虚弱的脸上，他低垂着眼睑，“好。我去，”

后来他用鬼使神差四个字形容自己。明明可以不去的，他现在过得很好，事业有成，家庭和美，除了在要孩子这件事上略有阻碍外……

然而，李重这两个字，像可恶的咒语，从十几年前便萦绕在他的心间，它盘旋，扎根，腐蚀，哪怕早过了年少时的悸动，也能在遥远的十几年后再次勾着他去看一眼。

是的。不过想再看一眼她，一眼就行。

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曾经“以身饲虎”才把方月华这条疯狗赶走的人，为什么在多年后又和疯狗结婚，还捆绑在一起整整十年？

她连那条疯狗都能接受，为什么不接受他？

这些隐秘的，不能向外人诉说的想法，在那通电话后，极度霸道地霸占了他的工作时间、休息时间、睡觉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件事……直到同学会那天，他迎面看到方月华拉着李重的手，两人笑呵呵地出现在他面前，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同学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只有他还活在古老苍白且不值钱的回忆里。

几乎是一瞬间，他也恢复了成年人该有的姿态。他是同学中目前看来最成功的人，住着大房子，娶了位好妻子，事业蒸蒸日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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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显然是一场专门为他设计的同学会。主位坐的是他，话题围绕着他，当然付款的也是他。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总瞥向李重。

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记忆里的她，总黑沉着一张脸，浑身上下笼罩着浓重的怨气。不在乎谁，也不需要谁，你说她眼高于顶也罢，不屑一顾也罢，她就是一个不会露出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的人。

他死缠烂打，乐此不疲，才见到李重更多的面孔。她阴冷如蛇，心冷如铁，骨血里藏着疯癫，她可以不管不顾地撬锁，跟踪，造谣，诋毁，设局，她寻找一切让她觉得有趣的事，比如热爱舔舐他的血；用自己的一根手指亲自结束她的处女时代；在他献出身体，掏出真心，期待和她顺势链接成更深刻的关系时，又无情地拒绝他……

可在这场同学会上，他发现李重变成了一个普通女人，一个符合社会规训和人们期待的普通女人。她对谁都保持着恰当的温柔，舒适的尺度，不呛人，不怼人，不怨人，不刺人……那些油里油气的男同学们说出来的话连他都听不下去，可她依然可以笑着应对两句，那些女同学们陷入“老公长老公短”的絮絮叨叨中，她也能插两句话。

这不该是她啊。她应该跳起来啪啪把那些开恶心玩笑的男人们打得满地找牙，应该在女同学们张嘴说话的时候嘲讽她们没了男人活不了，然后冷笑离场。

她没有。她恰到好处地融入其中。若有同学提及她小时候的冷傲和孤僻，她则轻描淡写地说那时候不懂事。

这叫不懂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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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月华也变了。或者说他修行更高了，用和煦的言谈和端正的气质掩饰了他疯狗的本体。宋景富以为这狗男人会在他面前洋洋得意，结果见了他还是一副掏心掏肺的老大哥模样，压根忘了当年就是他摔死了他的“黑白配”，就是他把他关在郊外的汽修厂里。

其实在同学会前，他便找人调查了这对“奇怪”夫妻。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方月华早都破产了，全靠李重养着。夫妻两个欠了一屁股钱，虽然欠的钱在他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两人住在一个又破又旧的小区，李重则在一个设计院上班，忙得要死要活才挣一点钱……

彼时同学会上，方月华还在装，说自己认识多少厉害人物，说自己现在在做工程，一年能赚好多钱。

听到他说这些时，宋景富看向李重。李重嘴角噙着笑，还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压根没有任何其他情绪波动。

宋景富心里一阵恶寒骤生。

这场同学会他结束后，他病了好几天，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了肚子，又吐又拉好几天才好。

方月华后面又约了他几次，他都以很忙为由拒绝。

再后来，李重向他发起了微信好友申请。

她的微信名就是她本人的名字。

点开头像的那一刻，他浑身汗毛竖起。

那是一张人头蛇尾像……看到它的一瞬间，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呼啸而来。

老房子、破墙头、天井、青瓦，还有她那张冰凉又诡谲的脸。

她说，她有个好朋友，不知道该称呼它还是它们。

她说，它们共享一条蛇尾，长了两张和她的脸一模一样的人脸。

她说，这是她的秘密，只分享给他一个人。

方月华是不是现在也知道这个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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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通过。

时隔数年，他们两人之间再次有了链接。

然而李重一字不发，两人的聊天界面就停留在申请通过这个界面……

他等了两天。

这两天里，这个聊天窗口就像一缕细弱的火苗，被他心底难以克制的**一点点催发，最后变成灼热的火山，忍耐了又忍耐，终于在某个时刻喷发出来……他朝对方发去两个字：【在吗？】

这两个字就像两把剑，把他的自尊戳了个稀巴烂。

就在他准备撤回的时候，对面那人发来几个字。

【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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