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啊。
野人爸爸死后,你便得到安宁了吗?
-
1996年的九月,你终于迈进了小学的大门,就在遵龙镇,就是那个老陀“错过”的公审公判大会举行的地方。
开学第一天,你母亲没有送你,更没有殷殷嘱托,你孤身一人背着王翠莲王阿姨送的书包走进如牢笼般的教室。
你称之为牢笼,因为它和幼儿园一样有高大的围墙,老师们的脸也一样的肃穆,他们生怕你们这些小崽子们捣乱,各种规定要求铺天盖地般压过来,你的小手自然也不能藏在下面,握着那把燧石刀。
-
你不安极了。
你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听课。和老陀相比,这些老师就像陈旧生锈的铁疙瘩,一讲话就透着一股子铁腥味,还试图把你也同化成铁疙瘩。
于是,你总把头转向窗外。
深秋的树叶黄黄的,正在树枝上做最后的挣扎,你在心里默默数着数,看它们会在哪一个数字出现的时候,被无情的风吹断叶缔……当然,它们只能飞一小会而已,马上就会坠落地面,被人踩碎,被活着的细菌吃掉,化进土里,最终消失在幽深的地下黑暗中……
“李重,你在看什么?!老师教的你都会吗?你要是不想学就回去,这里不欢迎不听话的小孩!”老师接连厉声斥责。
你拎起书包就走,走得决绝无情,走得老师目瞪口呆。
门卫把你拦住,你母亲被紧急叫来学校。
你这时候有些害怕了,你不怕母亲骂你,打你,你只怕母亲伤心。
老师一脸愤怒地把你称为她教过的最不听话的小孩,让你母亲好好管教你,要不然就让你转学。
母亲看着你。
你说:“他们教得一点也不好玩。老陀不是这样教的!”
你知道她肯定认同你的观点。老陀就是这世界上唯一好的,谁也比不上。
“老陀是谁?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啊?你凭什么说老师教得不好?”老师显然破防了,“知识就是知识,知识怎么会是好玩的东西!”
你仰起头,横着脖子说:“就是!就是!”
老师气得跳脚,“李重妈,你到底怎么教的小孩?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尊重老师?”
“她爸死了!”你母亲冷冷撂下几个字。
老师脸色难看起来,看着你的眼神也意味深长。她挥挥手,连说两个算了。
你安稳回到了教室,你母亲则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深处。
你突然发现,野人爸爸的死竟然另有妙用。你顶着“没爸的孩子”的称号,可以得到额外的充沛的忍让。
你忍不住笑了。
这个赋予你一半生命的男人,总算在他死后,发挥了他的第二个功能。
-
老师期望你母亲多管管你,可你母亲在老陀死后,越发形影孤孑,脾气也越发乖觉。
父亲的死并未让她的日子好过多少,她好似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还顶着她。
你知道那口气绝对不是因为你。
所以,她怎么可能“管你”?
这两个浸润着悠深缠绵母爱的字,与你毫无关系。
-
但放学后,你还是得在店里帮忙干活。
母亲不肯花钱请人,你就是她天然的小帮手。你对此食髓知味,心甘情愿。
作业当然写得七零八落,书包、衣服、课本、笔盒、头发,你所有的一切都覆盖着浓厚的腥膻味……没人愿意和你坐同桌,连老师也暗暗嫌弃你,你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你自己的影子,以及随时都会出现的人头蛇身的它们,是你的唯二的朋友。
你在学校沉默地像个小哑巴,要是远在六十里外的老林头知道了,会不会觉得给你做法冲傩是多此一举?!
-
地质队直到这年的年底才把补偿金发下来。
因为经济实在困难,地质队本来不可能赔这么快,怎奈你奶奶天天去队长那里哭闹。队长刚开始还抱着同情心和愧疚心接待,后来老太太又是威胁,又是闹自杀,闹得整个大队不得安宁。反倒是你母亲从未去讨要,一副依旧沉浸在失去丈夫悲痛中的可怜模样。
队长知道这笔钱要是被你奶奶拿走,你母亲怕是一分钱也得不到,而且若是不能一锤子把这事了了,以后这位可怕的老太太还会上门闹事,于是他叫了个律师坐镇。
果不其然,十万赔偿金,你奶奶叫嚣着全部都是她该拿的。你母亲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律师说这笔钱按照法律规定,你奶奶可以拿走一半赔偿款。
你母亲抬头,说:“我同意。”
你奶奶果然又开始撒泼打滚,非说你父亲是她生的,他的命是她的,他拿命换来的补偿金也应该全是她的。
队长和律师耐心解释说你母亲是你父亲的配偶,你是你父亲的唯一的孩子,她们两个也是合法继承人……
你奶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道:“她们两个算个屁。要不是我儿子太听他爹的话,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成为我家的儿媳妇?娶了个扫把星,又生了个扫把星,真是倒霉八辈子!现在我儿子也没了,连个后都留下……一家人就剩我一个老婆子了!”
你母亲面无表情,像一个木头人。你则默默挨着母亲坐着,看着奶奶一张一合的嘴,神思渐渐飘远。你在想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你最近经常这样。当两只小手戳在刺骨的水盆里,手指揉搓大白碗,看着一层层混着羊油的泡沫漂浮在盆里,你会突然愣住……这时,一袅灵魂会从你的头顶冒出去,它俯视着你,它问:“你是谁?你在哪?你在干嘛?”
你回答不了,也解释不清。
不过一瞬,这袅白烟又钻回你的天灵盖,你魂魄归位,继续木然地洗着碗。
如同现在,你奶奶说你什么也不是,不应该姓李,不应该是你父亲的延续,甚至都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你还用纠结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吗?
-
最终,你母亲让了步,她只拿走三万,剩下的七万全给了你奶奶。你奶奶还要把你们赶出地质大院的那套土房子……她宁肯收租,也不愿意你们两个外姓人沾染她儿子的房子。
那天雪很大,你母亲怀揣三万块钱,缓步从队长办公室走出来。到处都是厚厚的白色,她仰起头,长长吐了口气。
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立马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哪怕因为路滑,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管。
就要快,再快点,像是后面有野兽追她。
你不停喊着妈妈等等我。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像要甩开你似的,就这么直冲向前……
你被冷风呛得咳弯了腰。雪越下越大,到处白茫茫一片,再次抬头时……母亲早就不见了人影。
-
看着满眼的雪雾,你反倒不慌了。
你知道母亲离不开你。
当然不是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生命的延续。
你是“冒名顶替”的李重,是永远活在她心里的哥哥的替身。
你顶着哥哥的名字,要为他活着,你母亲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
果然,你在店里看到了母亲。
她见到你的一瞬,还是那样的满脸不耐,骂你怎么这么慢,骂你就知道偷懒,骂你浑身湿透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雪……总之,是热情洋溢的咒骂,是母亲该有的“熟稔亲切”的样子。
身后雪粒飞舞,你哈着气,笑了。
你知道今后母亲只有你了。哪怕她不肯承认。
-
期末考试你考了第一名。
意外又不意外。
奖状拿回家时,母亲瞥了一眼,说:“没给你哥哥丢脸。”
-
翌日,你母亲带着你去了一个地方,很近,你曾经去过的,是老陀的家。
老陀母亲看到你们两人,先是脸色一沉,而后看到你母亲双手拎着的礼物,这才把门推开。
距离上次你们来这里已经过去大半年,老太太一身皮毛大袄,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显然老陀前妻给的那笔巨款让她过得很好。
老太太一脸警惕地看着你们,“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去警察局要那个祸害的骨灰,我也不会管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活着的时候不孝敬我,也别指望他死了我供着他的牌位……有那闲钱还不如我吃两顿肉。”
你母亲陪着笑,“事情都过去了。我今天来是想着快过年了,您一个人住,不方便收拾屋子……”
老太太很精明,既然有人主动上门免费干活,她何不钻被窝歇着嗑瓜子呢。
你母亲甚至把马胜才小卖部的电话留给老太太。只要老太太一声召唤她就飞奔过去,买油买面买煤球,洗衣做饭收拾屋,就连嫡亲的儿媳妇也没这么勤快,何况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
这里头该包藏着多大的“祸心”啊。
老太太一直等着你母亲暴露,然而你母亲极其耐操,怎么被刁难都不生气不退缩。
你每次跟着母亲过去干活,口袋里都揣着那把燧石刀,你以为母亲会像上次对付老陀前妻一样,母女协同,双刀出列,一举制服这个难缠的老太太,然而,你的燧石刀压根没有露脸的机会。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溜走,突然有一天,老太太骂骂咧咧让你母亲再买两斤肉去她家。
你母亲去了,但空着手。
老太太满脸不悦。
你母亲笑着说,“老太太,老陀前妻给您的钱,您这是花完了吧!”
老太太眉眼耷拉着不吭声。三个月前这钱就应该花完的,她见你母亲上赶着讨好她,就把自己的钱压在箱底,有什么需要买的全使唤你母亲。
前两天她一时手痒,去摸了几圈麻将,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压箱底的钱全给了牌友。本来想着还有你母亲这个冤大头,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谁知道今天你母亲竟然空着手来。
你母亲气定神闲地坐下来,“不是我不想给您买肉吃,您也知道我开店这么忙都舍不得雇个人,还要养孩子,孝敬您的钱和东西确实是从手指缝里挤出来的。”
老太太见你母亲这时候跟她开始哭穷了,眼珠子一转,“你跟老陀的事我也听说过,虽然说你们没领过证,但你们好过一段,那你就是我的……”
你母亲咚得一声坐起来,像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涨红着脸哆嗦道:“哪个嘴贱的在您面前这么编排我?我过来看您,是因为老陀生前对我们娘俩很照顾,他还免费教李重识字学习,算她的启蒙老师……您是他母亲,从道义上我也得过来看看您,我和他之间绝对干干净净!”
你抬眼看着母亲,她的一腔真心,一派德行,好似狠狠践踏般,满脸痛苦难过……你突然看不明白了。
到底哪个样子才是真实的她?
老太太也被她这个样子吓着了。本想着面前这个女人该是个实心眼,自己生的那个祸害把她哄得咕噜咕噜转,即便他死了,她还愿意上门伺候他的孤寡老母。结果她竟然不承认?还抛出如此义正言辞的话来?
“您要是这么认为,这么看我,那我以后就不敢再蹬您家的门。老陀对我们的好,我们只能记在心里。”
你母亲作势要走,老太太赶紧下床一把拉住她,陪笑道:“别,别走啊。我也是听外头那些人瞎说,我都没当回事!”
你眼睁睁看着母亲立马把抬起的脚落了回去,又施施然坐了下来。
她笑了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不为了什么,就是想报答。”
老太太眉眼这下全笑弯了,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模样,试图拉住你母亲的手。
你母亲不动声色地挪开一点距离,摆出一副为难表情,“有句话我忍了很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现在把你母亲当做摇钱树,眼也不花了心也不瞎了,立马殷切地说,“庆芬啊,有什么话千万别憋着,对身体不好。”
你母亲皱着眉说:“我听人说,老陀是被人搞死的。”
-
没过几天,有食客在店里闲谈,说老陀的母亲跪在派出所门口喊冤。但没几分钟,就被几个人强行抬走。
你母亲半夜偷偷上门,老太太得意洋洋举着一叠钱,整张脸笑成了大菊花,“可轮到我老婆子挖到宝藏了。”
你母亲唇角勾着笑,叮嘱她千万别太贪心。这座宝库就是她未来的退休金,她的保险柜,没钱的时候可以取,但这宝藏大门不能经常打开。
老太太满脸不屑,“他们杀了我儿子,就得花钱养着我。我让他们什么时候吐钱,他们就得吐。”
你母亲没接话,昏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
-
又过了几天,店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高倩。
高跟鞋上的她,在你眼里花团锦簇,香味十足。
你母亲一点也不意外,该干嘛就干嘛,压根没把她看在眼里。
高倩咬着唇,迎着周边投来的异样目光,走到你母亲面前,“我有话跟你说。”
你母亲头也不抬,“嘴长在你脸上,你想说就说。怎么?难道你要讲的话,见不得人?”
高倩压低声音,愤恨道: “老陀他妈天天闹我,是你鼓动的吧!”
你母亲抬起头,冷冷道:“心虚了?因为心虚所以才给她那么多钱?你也该知道这老太太贪得无厌,给一次哪能够?粘上她,除非她死,你一辈子也甩不掉!”
说到这里,她眼波里透着讥讽,“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盘算把她杀死的方法?就像你们杀死老陀一样?!”
-
1998年的夏天,你开始快速抽条。
是啊,再纤细孱弱的野草也能迎风劲长,不知不觉间你已长到母亲咯吱窝那里。她自然不会注意,是你总悄悄地站在她的身后,举起手比了又比。
同时疯长的还有对老陀的思念。每天晚上睡觉前你总要紧紧攥着那把燧石刀,直到尖锐冰凉的刀刃划破手心,感到痛才停止。
你知道他的尸骨已经化了灰,被随意埋在不知处的幽黑地下。虫蚁可能噬咬它,根蔓可能侵袭它,地下水可能淹没它……你缩在被窝里,越缩越小,小到可以钻到骨灰盒里。你举着燧石刀,砍死所有虫蚁和根蔓,挡住汹涌水势,天亮时,你再从骨灰盒里钻出来,放大成那个已然抽了条的小孩。
每晚如此,从不停歇。
同时繁忙的还有你的母亲。
她开始称呼老陀母亲为“干娘”。每天忙完都会去她那里坐一会。偶尔在上下学路上碰到这位“干奶奶”,她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颗糖哄你。你安静地道着谢,转过身就把糖狠狠甩得远远的。
-
待这年的金桂再次开始漫天渗香时,你这位“干奶奶”在某天晚上不知怎得竟掉进高坪河里,待人发现时,天已透着亮,她趴浮在河湾的水草里,皱巴巴的脸被水蛇咬破了个好几个洞。
你母亲拽着你,气喘吁吁赶过去时,水草的绿影里已弥漫着血红色。
围观的多是看热闹的。老太太一辈子刻薄寡情,加上儿子又死在监狱里,几乎无人为她的不幸感到悲伤。
除了你们。
你母亲悲切地喊着干娘,你撕心裂肺地喊着干奶奶。
警察把你们请进派出所,你母亲当场举报高倩是杀人凶手。她拿出一叠收据,上面一笔笔记得很清楚,多则三千,少则五百,上有高倩亲笔签名。
“这是高倩给我干娘的买命钱。”
“买命钱?”警察满脸诧异,“买谁的命?”
你母亲冷笑着,又拿出一个价格不菲的录音笔。
警察更诧异了,谁能想到一个农村妇女会从口袋里掏出这玩意。
-
“高倩,你们把我儿子搞死了,我要五万块钱不为过吧。只要你给我五万块,我儿子的命就算卖给你了。我可以给你写收据,咱们记个账,我绝对不多问你要一分钱。”
“高倩,你别着急否认。我虽然是大字不识的老婆子,但不傻。你要是心里没鬼,为啥跟我儿子离婚好几年了,他刚死几天你就巴巴地给我送钱?不就是想封我的嘴?我去派出所喊冤,你的线人立马通知了你,我还没把膝盖跪疼,就被你的人架走了!”
“……”
-
你母亲个子不高,却踮着脚,硬生生把天捅了个洞。
本已沉寂一年的老陀案被重新启动调查。
你母亲舍不得穿,舍不得吃,却花钱请了律师,在律师的指导下在老陀母亲死前就拿到她的委托书。
你母亲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谋划,她不紧不慢却坚定执着地终于亮出了她的“羊腿刀”。
-
一个月后,律师告诉你母亲,老陀死于花粉过敏引起的哮喘。
你母亲满脸震惊,她几乎跳着站起来,嘴里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射在对方身上。
“不可能!他是被高倩男人害死的。她男人是矿老板,手眼遮天,他和警察勾结,把老陀抓进去,然后为了让他认罪,把他打死了……”
“证据呢?”律师反问。
你母亲愣住。
“这是尸检报告的复印件,白纸黑字,不会骗人的。”
“我从没有听过老陀有这个病,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哮喘?”你母亲急切地问,“他发病是在白天还是夜里?当时身边没有人吗?是不是他们故意把花粉撒到他脸上?是不是他们故意不救人?只要吃颗药打个针就能把人救活的病,怎么就能让人死了啊?”
“王女士,您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但事实就是事实,事实不为个人意志转移。您的这些质疑都需要证据支撑的。请问您有吗?”
-
至于老陀母亲,也不过是喝多了失足落水,属于意外死亡。
高倩不是杀人凶手,反而因为老陀母亲的长期勒索是典型的受害者。她大度地不计较你母亲的恶意举报,施施然坐进一辆黑色奔驰车扬长而去。
你母亲的确把天捅了个洞,但这洞叭的一声快速合拢,继续高高在上,连一道浅浅的裂痕都没有。
老陀的骨灰倒是要了回来,被他的一个八百辈子不联系的亲戚接走草草埋进了祖坟里。
-
有一天夜里,你母亲领着你,扛着铁锹,悄悄把老陀的骨灰盒挖了出来。这个木质骨灰盒才不过一年就已经破破烂烂。
幽幽绿光在松柏间星星点点,你母亲一边落泪,一边双手捧起碎块骨头和灰质,放进另一个润黄色大理石骨灰盒里。
你抚摸着冰凉的新骨灰盒,轻轻说:“我想把它摆在我的床头。”
你母亲的手一顿,冷冷道:“你先回去。”
-
天快亮时,你母亲携着一身浓重的火纸味回来了。
大理石骨灰盒不见了。
你知道,母亲把老陀和哥哥埋在了一起。
一个你不知道在哪里,也没资格去的地方。
你从门缝里死死盯着母亲的脸,好半天才转过身来。
它们又急切地盘缠过来,一左一右,通往蛇尾的血红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小可爱啊小可爱。
“看,看我藏了什么好东西?”
你张开左手,手心里是那把曾经威胁过野人爸爸的燧石刀。
你张开右手,手心里是一小截人骨。